她看了眼身旁不远的连翘,挑眉笑道:“皇后娘娘得现下用了,也给本宫瞧瞧,本宫没送错东西啊。”
辰媛细白的手指僵在半空,脸上青气若隐若现。胸口也是明显的高低起伏着。
长公主只做不觉,“莲儿,还愣着做什么,还不伺候皇后娘娘抹粉?”
“是。”眼见着莲儿将小瓷瓶的木塞拔了开来,正要去倒香粉。长公主冷眼看着,连翘也是低着眉眼不说话。
辰媛紧抿了唇,只把手臂垂在靠椅的扶手上,也不理会莲儿。只斜了眼恨恨的去看长公主。长公主缓缓从主位来了辰媛身侧,“怎么?怕莲儿伺候不好?”
她一手拉了辰媛的手,一手轻轻拿过莲儿手上的白底绘虫鸟的小瓷瓶。“不若本宫亲自伺候你?”
她掳起辰媛的衣袖就要倒香粉。辰媛脸上露了慌张的神色,却并不往回缩手。她身旁的采青突然抢过长公主手上白底绘虫草的瓷瓶,紧紧握在手里。微一屈身,“回禀长公主,娘娘今日身子不适,就由奴婢代为试用吧。”
话完就要往自己胳膊上倒。长公主忽的甩开辰媛的手,反手就狠狠给了采青一巴掌,“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用本宫赐的香粉?你以为你是谁,不过就是个陪嫁的丫鬟,本宫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辰媛终于将桌子大力一拍,“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不要欺人太甚,怎么样,这里是皇城,难不成你还想一手遮天天吗!”
长公主嗤的一声,“我不用遮天,遮你不就行了?”
“笑话!本宫才是六宫之主!你凭什么遮我!”辰媛几乎与长公主面贴着面,鼻子都要碰到一起。她咬牙切齿道:“你不过仗着皇上叫你一声姑母,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以为自己是谁了!”
她挑着眉,“你当真以为我会对你一再忍让,是怕了你吗?”
长公主闻言却是“呵呵”笑起来,微微偏了头,挑了挑眉,“怎么,皇后娘娘也忍不住,终于露出本性了?您平日里的温和从容,通情达理呢?”
辰媛还在微喘,闻言气的拿眼狠狠瞪着长公主。长公主依旧是笑,仿佛不觉。
片刻,辰媛也终于笑起来,半闭半睁着眼看长公主,“也是,本宫怎么能跟个死了夫君儿子的老女人生气呢。”
一句话狠狠刺到了长公主的痛楚,她脸上一阵青黑,垂在衣袖下的手微微颤动着,气的极了,反而是笑出来。“皇后娘娘果然通情达理的很!”
辰媛皱眉笑道,“谢姑母夸赞!”又伸了细白的手指,慢条斯理的理了理长公主对襟衣领上的大红盘扣。“姑母可别激动,仔细了身子!”
长公主紧紧抿着嘴唇。眼睛里都是气怒的光。她缓缓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忽而又轻飘飘地将辰媛停在她盘扣上的手指挥开,顺势将采青手里的白底绘虫草的小瓷瓶拿起来,嘴角勾起,“皇后娘娘,可还记得这个瓶子了?”
辰媛轻瞟一眼长公主手里的小瓷瓶,双手端在胸前,仿佛不解,“怎么不记得?这个不是长公主你方才才赠与本宫的香粉吗?”
长公主不觉冷哼一声,“皇后娘娘真是好记性!”她低眼瞧了瞧手里的小瓷瓶,“无妨,本宫提醒提醒娘娘吧。娘娘可还记得赠贵妃娘娘的那一瓶香粉?”
辰媛笑着皱起眉头,斜眼瞧了瞧连翘,“香粉?”又转了头去看眼前的长公主,“长公主真会开玩笑!漫说本宫没赠贵妃任何东西,就是赠,也绝不会赠这样一瓶香味平庸的粉。”
她仿佛是在笑,眉眼都轻轻挑着,“长公主倒也送的出手!”她慢条斯理的扶了扶头上的凤钗,“无妨,礼轻情意重,本宫就收下长公主的香粉吧。”
言毕便悠悠的要去拿那白底绘虫草的小瓷瓶,长公主“哎”了一声,“皇后娘娘就不怕吗?这里面装得,可并非一般的香粉。抹的不好,小心毁了你白净的脸!”
辰媛只是笑,“本宫福大,姑母就不必操心。”
长公主点点头,举起手里的小瓷瓶,“自然不用本宫操心,原本就是你的东西,你当然知道如何使用。”
辰媛淡淡皱了眉头,“姑母年纪可真是大了,本宫方才分明说过,这香粉不是本宫的。本宫也是头次见着这瓶香粉。才说的就忘记了?”
“哦?可本宫倒觉得是皇后你记性太好!”她斜看一眼辰媛,“或许本宫该传了太中大夫的女儿过来瞧瞧。本宫想她,必定不会是第一次见这瓷瓶的。”
长公主不无得意。辰媛却依旧是笑,一点也不奇怪长公主提起青黛的样子。她微微低了头,“长公主可是在说青黛?真是巧,昨日本宫还与她喝茶聊天来着。传来也好,宫里闷的慌,青黛来了,本宫刚好好好与她谈谈心。”
长公主原本是握了几分把握的,听闻辰媛这样说,不禁冷了脸色。
连翘一直坐在从座上,手交叠在膝盖上不动声色的听着。闻言不觉正了眼去看不远处的辰媛,她一身飞天凤凰的紫红裙袍,俏生生的立在殿中。自带了一股浑然的气势,嘴角眉梢都是淡然。
连翘终于从坐着的四角靠椅上站起来,缓缓走至长公主身侧,带了适宜的笑,“姑母记差了,连翘的香粉,分明是连翘自己研制的。皇后娘娘怎会送这样不值钱的东西与连翘?”
她拿过长公主手里白底绘虫草的小瓷瓶,极恭敬的朝辰媛福了福身,方才道:“还望姐姐见谅!”又搀了长公主的手,不轻不重的握了握。“想来姐姐也是看不上这香粉的,既然如此,妹妹与姑母就不打扰姐姐,先回去了。”
辰媛无声的露了笑,撇了眉看她一眼。她缓缓坐回靠椅上,一只手轻轻执起已经凉了的贡茶,另一只手掀开青花瓷盏盖。低了头小小抿了一口茶水,声音也是毫无温度,“不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