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时,那公子小白已经快步登上酒楼,大有三步并作两步的架势,神色凝重,予人一种一边走路一边思考的感觉,他的服装并不华丽,看得出他并不是一个注重外在之人。
小白一上来就道:“鲍师,你果然在这里,可算找到你了!”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脸上渗出一排汗水,似乎一路小跑过来,以至于气喘吁吁。
鲍叔牙从没见过小白如此慌慌张张急急忙忙的神态,连忙用袖子帮小白擦汗,示意他坐下道:“公子,出什么事了?”
小白径自倒了一杯茶,大口大口地喝下去,润了润嗓子之后,小白刚想说话,看了看坐在一旁的管仲和秦轩,欲言又止。
鲍叔牙将一切看在眼中,释疑道:“公子,这两位都是我的好朋友,自己人,公子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按理说管仲和鲍叔牙是知交,称得上是自己人,秦轩和鲍叔牙却是初次见面,就连和管仲也是萍水相逢,要说是自己人未免有些牵强,但鲍叔牙却表现出足够的信赖,朋友的朋友,就是自己的朋友。
小白不再犹豫,急忙压低声音说道:“刚才我去进宫探望父亲,父亲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眼看即将不久于人世。我还从上大夫口中得知,父亲恼混元真人治不好自己的病,最近雷霆大发,准备发出布告,招揽修真高手,做齐国新的国师。”
秦轩暗暗对这公子小白有点刮目相看了,此等绝密之事,他本该和鲍叔牙回府密谈,但只因鲍叔牙一句“自己人”,小白就毫不避嫌地和盘托出,足见他对鲍叔牙的信任,这份“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胸襟,就不是人人都有的。
鲍叔牙脸色凝重,脑筋快速地转动,身为政客的他,很清楚地意识到,一旦齐僖公去世,必定将会是齐国历史的一个转折点,历来改朝换代都面临着权利的重新分配,鲍叔牙既然是政客,就更应该在这个时候,为公子小白争取最大的利益。
“听公子的意思,是对这个齐国新国师的归属志在必得了。公子是打算让府上的那些修真高手参与角逐国师之位么?”鲍叔牙知道小白是一个有雄心之人,他必然知道培养一个齐国未来的国师,意味着什么。
小白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若是那样,倒还好办。最糟糕的是,父亲不知是吃错什么药了,竟然宣布了一项荒唐至极的决定。”
这一下,连管仲都忍不住来了兴趣道:“哦?不知是什么荒唐的决定?”
小白说道:“父亲说高手相争,威力太大,虽然说是点到为止,但玄级高手的对抗通常都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死伤在所难免。为了和平起见,他决定在稷下学宫举办一场“青年大赛”,让这些修真高手派弟子们出战,哪一派的弟子胜出,哪一派就有资格当国师。”
鲍叔牙一时没有挺清楚小白的意思,讶然问道:“什么!难道主公要让一群毛头小子担任国师么?”
小白摇摇头道:“不是!国师当然要挑选成熟稳重,德艺双馨之人担任,岂能由一群毛头小子担任?父亲的意思是说,名师出高徒,哪一派的弟子能在青年大赛中胜出,就说明哪一派的实力技高一筹,国师就由那一派的高手担任。”
鲍叔牙听得咋舌道:“名师出高徒?呵呵,好一句名师出高徒。主公的这一招也太缺乏深思熟虑,岂能以弟子的实力来衡量师门的底蕴,这不是太儿戏了吗?”
“谁说不是呢!”小白无可奈何道,“也不知道父亲是不是老糊涂了,竟做出如此草率的决定,国内的几个大夫都觉得不可理喻,只是没人敢反对罢了!”
他似是怎都想不明白,旋即摇了摇头,话锋一转道:“不管这些了!鲍师,此次选拔国师之事,事关重大,一旦父亲有什么不测的话,未来国君的人选,必定是由国师来决定。所以我对国师之位是势在必得,你马上帮我去物色各大门派的出色弟子,我一定要在稷下学宫举办的青年大赛中胜出!”
小白斩钉截铁的语气,让鲍叔牙清楚地明白了他的决心,自己身为幕僚,除了全力完成这个目标之外,别无选择。但他久在齐国,对于齐国政坛之事了如指掌,更多公子府的实力了如指掌,此番夺取国师之位,不啻是难于登天。
鲍叔牙矢口不提难度,顺着小白的意思,表忠心道:“公子放心,鲍叔牙一定竭尽全力,为公子物色人选。此番青年大赛,只许胜,不许败!我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小白并非不知形势艰难,事实上对于青年大赛的前景,他也是一片担忧,心中并不乐观,点了点头,又叹一口气道:“嗯!此事就托付给鲍师了!我还要继续进宫去打探消息,随时掌握最新动态。鲍师,管先生,秦兄弟,你们慢慢聊,我先走了!”
打完招呼之后,小白又步履匆匆地下楼而去,忧虑的神情写满脸上。
待到小白走后,管仲开门见山道:“鲍兄,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刚才我就说给小白非是明主,你跟着他会很屈才。现在见过小白之后,我更加觉得你不应该事于小白?”
鲍叔牙神色不变,道:“管兄何出此言?听起来管兄似乎对公子抱有很大的成见?”
管仲摇摇头道:“我不是对公子小白抱有成见,而是实话实说。眼下齐国动荡在即,身为政客,最忌站错队,你若是一意站在小白这边,我怕你会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鲍叔牙追问道:“管兄,我何以见得会站错队?我非常想知道你为何不看好小白?”
管仲回忆起刚才小白的言谈举止,再结合平日对这位齐国公子的了解,心中已经有一定的准则,道:“众所周知,齐僖公有三个儿子,分别是长子诸儿,次子纠,和三子小白。自古政权更替均是长幼有序,一旦齐僖公去世,继承大位的必定是诸儿。你若是良禽,就该选择诸儿这颗大树,而不是小白这颗小树。因为齐王之位,再怎么轮也轮不到小白。更何况小白哪怕是做个公子,也是力有不逮,就拿刚才来看。此子性情急躁,沉不住气,又对形势过于悲观,毫无自信,缺乏为君为王者的霸气,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可成就霸业之人。”
鲍叔牙首先是肯定管仲的分析,然后又话锋一转道:“管兄慧眼识珠,观察细微。但我却不同意你的观点。”
管仲料到他必定会这么说,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我倒想听听你这局中人的看法。”
鲍叔牙在齐国已非一日两日,敏锐的政治嗅觉,使得他对于齐国的过去和未来,有着超乎常人的深入见解,这些见解日积月累,时至今日已经形成了一套理论,他当管仲是好朋友,此刻也不隐瞒,滔滔不绝道::“长者为大,此乃亘古不变之理。我亦深知一旦齐僖公去世,继位的必定是诸儿。但管兄不在齐国,不知道诸儿虽然居长即位,但品质卑劣,其实齐国前途令国中许多老臣深为忧虑,只是没有表现出来罢了。所以我几乎可以断定,诸儿继位之后,齐国贵族不满其者,不计其数,他们一定会将诸儿推下王位。换句话说,将来成为齐王的,必定是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两者之一。管兄,你莫看小白性子急,而且没有公子纠聪明。但小白胜在忧国忧民,有一颗仁慈的心,而且对于齐国的未来思忖良多。一旦即位,必定会大兴改革,秣马厉兵。此人深谋远虑,只因现在年纪尚轻,难免心浮气躁些,性情急躁些,也是可以理解的。而且有一件事情管兄未必知道,齐国贵族之中,很多人因为厌恶公子纠的母亲,以至于不喜欢公子纠本人;相反同情小白没有母亲。这种心理上的喜恶,将来很可能会成为支持与反对的中坚力量,所以我对于齐人支持小白,还是抱有乐观态度的。”
管仲摆手道:“鲍兄,你分析形势的看法,我表示认可;但是你对小白的分析,我却不敢苟同。你只因是小白的幕僚,所以对他大加溢美,期望过高。这只是你的看法,我想很多齐国人的看法肯定和我一样,觉得小白只是一介莽夫,烂泥扶不上墙。“
这种观点,鲍叔牙自然不是第一次听说,也不在意,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拭目以待了!来,我们说了这么多,口水也干了,掌柜的,再来一壶齐国的竹叶青!”
“来了!”掌柜的吆喝声响彻四海酒楼。
管仲点点头,笑道:“好!那我们就暂且莫谈国事,先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管仲一边给鲍叔牙斟酒,一边恳切地说道:“鲍兄,我还有一事,想要麻烦鲍兄!”
鲍叔牙好奇地问道:“哦?不知是何事?管兄但说无妨。”
管仲看了看一直低头喝着闷酒的秦轩,语气忽然变得沉重,道:“我这位小兄弟,原本是个修真者,但却惨遭奸人暗算,以至于功力尽失,形同废人。我听说公子府高手如云,想拜托鲍兄将小兄弟带回公子府,找一个高人,替他把把脉,若是能恢复功力,自然再好不过。若是不能,也好让小兄弟绝了修真这条心,从此就跟随鲍兄做一个政客吧!”
一提到自己,秦轩更觉索然乏味,头低得更低,苦闷地喝着酒,日月乾坤刀晾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