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天下的千金小姐都是值得尊敬的。这种集骗人与自欺欺人于一身、融弱不禁风与强大斗志于一体的人,实在都是奇葩。——周生生心情录
==========================================
“大夫,老爷的身子如何了?”福伯把大夫送出门顾严的屋子,付了诊金,消声问道。
“还是老样子。”大夫沉吟片刻,给了个较稳妥的说法。这些年一直是他在为顾严瞧病,自认为对顾严的病况也了解得八九成,只是这段时日,他明显感到力不从心,“老夫给把药方稍作改动,记住按时给你家老爷服药便是。”
“谢过大夫。”福伯让小厮跟着去抓药,恭恭敬敬目送他走远,才进屋去看顾严。在他看来,老爷的气色较之前阵子好多了,至少应该还能活个一年半载,大夫一定是过谦了才那么说。
“福伯,扶我出去走走。”顾严刚用过朝食,推窗看外头日头温和,顿觉身心舒畅,披了件薄外衣和福伯两人慢悠悠地在后花园散步。这两人年纪相差不大,只是福伯常年活动,身子骨比他硬朗许多。
福伯搀扶着顾严的手,无意中瞥见他手背上一颗颗小红点,不禁惊讶,“老爷,您这手,昨儿又被蚊虫咬着了?”他记得这几天还特地在屋内燃了檀香,怎么还招蚊虫?
“啊!夏日天热嘛,小虫子也难免浮躁。”顾严眼睛闪了闪,看向树梢上鸣叫的喜鹊,想起某个小丫头半夜里鬼鬼祟祟给自己施针,嘴角上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
周生生以为自己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自己针灸术有多差,他外公每次都被她扎得痛醒,却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其实顾严心里头清明得很,好几回他都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又莫名其妙活了过来,后来才发现这缘由。既然外孙女爱捣鼓,就由着她吧!索性,这身子也支持不了多少时日。若能碰到个侥幸,让他活着见到几个孙子成家立室该多好。
“她最近在做什么?没出府?”
“没有。表小姐这几日安生得很,这会好像在二爷那儿呢!”福伯明白他老爷问的是周生生,在心里暗暗叹气。相比二小姐,老爷对这个小外孙女儿可要小心翼翼得多,明明很关心,却又装作不在意。
周生生正在帮她二舅舅顾洵酿葡萄酒,裤腿撩得高高的,白脚丫在一大盆子饱满多汁的紫葡萄里踩得欢,忽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又继续踩。
“生生啊!踩仔细点啊!”顾洵从大框里把葡萄拿出来,一串串仔仔细细地洗干净去枝,又放进盆子给她踩,“累不累啊?来休息一下。”
“不。”
金氏从屋里端了碟点心出来,闻言皱了皱眉,把周生生从大脚盆里提了出来,给她擦干净脚,放下裤腿,回头瞪自己的丈夫,“孩子都十二了,你还教她这般闹腾!”
顾洵也是个惧内的,摸摸鼻子赔笑,“她才这么点大,我总是以为只有十岁。不过也就是打发时间,生生也喜欢酿酒是不是?”
“嗯,喜欢的。”周生生已经穿上了鞋子,一边点头一边抓了点心往小嘴里塞。
“就不该让你近孩子!”金氏娇嗔着又白了他一下,“玉儿的性子也是随了你,成日里不干正经事,前阵子还逃课……”她忧心地叹了口气,见周生生睁着大眼正瞅自己,捏了捏她的小脸,转而笑起来,“还是闺女好啊,寻个好夫家就万事大吉。生生,怎么不去瞧瞧你的未来夫君啊?”
“顾玉挺好。”周生生答非所问,相比沈容,她对顾玉的事更感兴趣一些。刚才听二舅妈数落他,忍不住替他辩解。本来她还想告诉舅妈是她带着他逃学的,可是顾玉之前千叮万嘱不让自己说出去。
“呵呵!小姑娘家就是幸福。”金氏咯咯笑着,觉得小丫头说话极逗,明明长得嫩嫩的,还要学别人老气横秋,偏又装不像,“沈公子送你礼物了,你怎么不回礼啊?”
“没空。”
话未落音,她人已经跑出了大门。二舅妈最没劲了,等会儿一定又会让她学绣花,还不如赶紧走。这阵子外公动不动就会很激动,有时还会气得吐血。所以她除了偶尔去小树林看看人参长势,很少往跑出府。
她抱了点心和小酒,爬到府里头最高最茂盛的榆树顶上,这地方可以看到府外头的人来人往,而且,还能发现府里头的一些小秘密。
午时正,顾琳塞了点银子给看守侧门的小厮,偷偷出了府,在顾府外的小巷子里和一个二十出头的华服男子会面。周生生拿着望远筒,对准将那男子的脸瞧了半天,兴致索然地摇摇头,转而看路边的卖艺人表演。
顾琳约莫在巷子里呆了一刻钟,便偷偷摸摸回来了,刚拿出去的包袱已经不见了,小脸上红霞飞舞。走了几步,不经意一扭头,发现周生生抱着点心坐在边上,还对她咧开白牙笑。
“你给银子他了?”周生生直截了当地问。
“你……”顾琳被自己的表妹抓个现形,羞愤交加,“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那个人不好。”
“你胡说!李公子只是家中一时周转不过来,他是个真正的君子!不比你的沈公子差!你自己有个良配,还见不得我好!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喜欢李公子,你要告状,随你!”顾琳气恼得很,李公子是她在陈锦绣的宴会上认识的,举止气度不凡,为人又温柔,岂容周生生这么诋毁!顾琳这几天偷偷摸摸也厌烦了,索性破罐子摔破摔,反正李公子答应了忙完家中的事会娶她。
“随便呗。”周生生觉得挺无趣,转身就走。这些自称千金万金的小姐妇人们,总是很容易激动,成天说假话,也不知道骗的是谁。
“你得意什么?”顾琳见状越发激动了,在她身后张牙舞爪,“沈公子还未必就是你的呢!你们三年以后才能成婚,三年能发生的事多了!大把人想嫁给沈公子!告诉你个事儿吧!昨天,就在昨天,你的沈公子,还和陈锦绣有说有笑。陈锦绣出资给沈公子开了间教坊,我要是沈公子,就不选你,选陈锦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