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节竞卖会，帝后相见
等客栈掌柜说完何树生的事情，霍珏已经变了脸。掌柜的不知缘故，却也能看得出霍珏不开心，顿时起身讪讪地笑了笑：“客官慢坐，我去厨下催催菜…”
“多谢掌柜的！”沈扬忙应酬道。
一顿饭，霍珏并不怎么动筷子，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锦绣阁，心中涌起很多莫名的情绪，快要失控了。自己亲自挑选的新科状元，居然是这样的人。才中了状元，便巴结上了霍家，抛弃糟糠之妻。
简直就是个不仁不义的无耻之徒，亏自己那般欣赏他。如果不是自己来东边微服私访，根本不会发现这件事，就这样被人一直骗下去。想到这里，霍珏真是怒火中烧。
霍家二房三房收了何玉儿做义女，自然认识何树生，那么何树生进京，是不是他们家保举给霍东然的？或者他们早就看好了这个何树生，想为己用，便不顾另外一个女子的死活？
刚刚掌柜也说，这个安秀比何树生大五岁，如今也二十一、二岁吧？一个女人这般大的年纪，只得一生孤苦了。想起她救济自己那么多的臣民，霍珏便决心帮她一把。
至于怎么帮，自己一定要好好筹划一番，也要看她的意思。她是愿意要那个男人回头还是想狠狠出一口气，霍珏都能替她做到。
“沈扬，这件事我们就当不知道，看看昆霖会不会主动说起。”霍珏最后笑了笑，一杯酒一饮而下。
沈扬愕然看着霍珏，但是他不敢多问，只得点点头：“我知道了东家！”
饭尚未吃完，霍珏突然想去锦绣阁看看热闹，不是说今日竞价首饰吗？安秀不仅仅有米铺，还有首饰铺？
锦绣阁大门紧闭，旁边有一个小小的侧门进出。尚未开席，仍不停地有客人进去。有好几个客人想进去，都被拦在门外，说什么需要请柬，没有请柬不能进去的。
被拦的人骂骂咧咧地走了。
沈扬上前，见在门口拦人的是安秀的那个管家南宫，便上前一步冲他拱手：“南宫管家…”
南宫一下子便认出了沈扬，当即让小厮们看好了，自己上旁边笑了笑：“沈掌柜，不成想在这里也能遇到你们…”
“刚刚吃饭的时候，听人说这边有盛会，我们外地人，很想瞧瞧，南宫管家，能不能…”沈扬笑道。
南宫瞧得出他们身价不菲，买得起首饰，便道：“当然可以，敝主荣幸之极，沈掌柜，袁东家里面请。”
原本就说好是竞价首饰，可是安秀把戏做全套的，先吃饭才开始主题。如今尚未开席，二楼闹哄哄的，笑声不断，不远处的戏台上青衣抛水袖、转凝眸，依依呀呀的，十分好听。
摆了两座十二扇银屏拖山水屏风，将男女宾客分别隔开。
今日来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彼此都熟悉。南宫怕众人认识袁东家和沈阳，对他们轻视，便亲自带了他们上来，还给众人介绍，说这是安秀在东边认识的朋友，是贵客。
宿渠县的土绅们纷纷向霍珏拱手行礼。
霍珏心中微微感叹：这些人知道他是安秀的朋友，便一个个非常尊敬他。并不是因为今天安秀是主人，更多是对她这个人的尊重。
一个女人能做到这样，她的确是不容易。霍珏便更加心疼她，何树生居然连这样的女人都不要。
难不成是个极丑的？
戏台上的灯光璀璨，烛火的四周都搁置了铜镜。铜镜的照应下，烛火变得更加的明亮，戏子高挑的眉眼都能瞧得清楚。沈扬也非常吃惊，低声跟霍珏说道：“东家，真想不到小小的县城，戏台比我们京都的好百倍。这样看戏，才更加清楚呢。”
霍珏笑了笑：“东南虽然不及京都富饶，却临近海外，很多新奇的东西。这竞价卖首饰，你不也是第一次听说？”
沈扬忙道是。
酒宴上来，所有人都微微吃惊，每道菜都是锦绣阁的招牌菜，很是贵重。很多人心里明白，这些菜钱，必要从今晚的首饰中取得了。但是安秀的首饰真的很多好吗？要是卖不出去，会不会比较丢脸？
“哪个是安东家？”那边有人开始敬酒，霍珏问沈扬。那次他受伤了，没有瞧见安秀的模样，所以不认得她。
沈扬看了看，那边几个人都是中年的男人，并不是安秀，就道：“东家，没有见到安东家。”
这边敬酒的人，是秦氏兄弟。安秀请秦渊和秦楚替自己待客，自己则与张珍珍躲在后面。
酒足饭饱，霍珏始终没有见到安秀出来。
突然听到一阵悠长的笛声，戏台的帘布缓缓掀开，五个同样高低胖瘦的青衣小厮捧在首饰盒子，一个个缓缓而出。精致的檀木盒子捧在手中，小厮们脚步缓慢。
半晌，从帘布后面转出一个女子，脸上蒙着水色的丝绣面纱，水色外袍，宝蓝色的金澜裙，脚步轻缓。头上戴枝杈样式银色的头钗，一边的青丝被遮住，烛火的映照下更加夺目。头发在后脑挽了一个髻，剩余的拨到左边肩膀上，身量高挑，腰肢柔软曼妙。
人群中一时间议论纷纷，连霍珏身后的宾客也在问这个是谁。
“诸位老爷、夫人、小姐，今日的晚宴是安氏银饰铺竞价首饰，安秀多谢诸位赏脸光临。”台上的女子微微欠了欠身子，语调虽然高，却不失柔美。
“哟，是安东家！”宾客们都大惊，跟安秀打交道这么久，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安秀女装的扮相，一时间议论纷纷。
霍珏的心仿佛被重物击中，一瞬间猛烈收缩。戏台上的女子虽然蒙着半边脸，但是她的眉眼，像极了自己魂牵梦绕的那个女子——自己的妻子上官秀安。她就是安秀吗？就算蒙住了脸，亦看得出她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看来何树生抛弃糟糠之妻，的确仅仅为了权势。一个人如此贪恋权势，必会是不忠之人，霍珏已经打定了主意，此人不可用。
“咱们开始竞价吧！”这边，安秀已经打开了一个首饰盒子。她让小厮端着盒子，沿戏台缓缓走了一圈，让众人远观，然后让他下台，走到场子中间，给每个人都看清楚。
众人都吸了一口气：两齿头钗，形状如蝴蝶，蝴蝶翅膀上镶嵌着两颗宝蓝色的鸽子蛋珍珠，四颗白色的小珍珠。
“这么大的珍珠！罕世珍宝啊！”男宾都惊呼道，而女宾则连魂魄都勾掉了。哪个女人能抵御这么大的珍珠诱惑，连连吸气。连看惯了珍宝的霍珏都愣住了，他这一辈子，才见过三次这样的大珍珠，而这个女子，居然这样拿来卖！
真是…
安秀给霍珏带来的冲击太大了，他甚至忘了去看着珍珠，只是怔怔地望着站在戏台上的她。眼睛微微弯起，可见她在笑。
霍珏真的很想揭下她脸上的面纱，瞧瞧她的脸。曾经他也碰到过女人和上官秀安的眼睛相似，所以知道，漂亮的女人都有这样一双好看的眉目。但是脸庞呢？会不会也很相像？
小厮给众人看完了，便起身往戏台上走。
安秀见这个小厮回来，便让另外一个小厮往前走。他手中的首饰，跟刚刚那个头钗一样的，只是上面的鸽子蛋珍珠，是粉红色的。
众人又是一阵猛烈吸气。如果说刚刚的宝蓝色珍珠让他们惊艳，这次的粉红色珍珠，便让他们对安秀刮目相看。这种罕见的大珠子，而且是异色的，她一口气拿出了四颗。
沈扬也非常吃惊，看了一眼霍珏。
霍珏同样惊讶。
安秀又让小厮给众人看，才回到台上。
她上前一步，依旧欠了欠身子，笑道：“这两副首饰，是相同的款式。只是宝蓝色的合适夫人们戴，粉红色适合少夫人和小姐们戴。八千两银子一副，这是起价。谁的价位高，便是归谁了。”
八千两！霍珏愕然。
众人一阵惊呼，底下一时间嘈嘈切切，纷纷说价格是不是太高了。但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这种宝贝，价格已经算很低了。
“安东家，我出九千两！”一个东家喊道。安秀瞧向他这边，他姓赵，是船作坊的东家，平日里四下里跑，财大气粗。
“一万五千两！”一个声音淡淡说道。众人看去，只见秦渊表情平淡，似乎在说一百五十两一样。他的家财是宿渠县公认的，多不胜举。只是他平时比较低调，日子过得也很质朴。
众人纷纷吸气。
“还有更高的吗？”安秀笑了笑，心想这个秦渊干嘛啊？
秦渊起身笑呵呵道：“今日我是三妹卖的头份首饰，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要捧场的，诸位都别跟我抢啊！”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安秀笑了笑：“没有更加的价了吗？没有了，便是归秦东家了！”
“二万两！”一个声音不高不低。众人都看过去，是一个姓乔的东家，他家中良田数万亩，平日里做贩卖茶叶的声音。宿渠县临近的地方，茶叶很出名，运到京都去，一本万利，所以他也是有钱人。
众人这下子便真的不再敢叫价了。
安秀又问了一边，有没有人要加价了。结果没有人回答了，安秀笑道：“那这头钗便是乔东家的。乔东家，您是要宝蓝色的还有粉红色的？”
“安东家，您怪瞧不起人的。”一个女声从屏风后面传来，“既然我们家叫了价，便都是两副都要的…”
乔东家面上保持微笑，刚刚说话的，是他的爱妾，他笑了笑：“安东家，就是这话，两副我都要的。”
“那边恭喜乔东家了！”安秀笑道。
戏台上两个小厮已经退场，往后面去了。这边，有小厮过来请乔东家：“乔东家，您后面请，当面验货。”
乔东家在众人恭喜声中，往后面去了。屏风那边，女人们也纷纷恭喜乔家那个小妾，说她好福气。更多的女人是嫉妒，纷纷让跟自己的丫鬟告诉老爷的小厮，等会儿不管出了什么首饰，都要买下来！
沈扬低声跟霍珏道：“东家，这个女人聪明，这样子卖东西，买货的人不仅仅是买宝贝，还是买面子，价格也高！”
霍珏也点头。
这边，安秀已经让小厮给大家看第三样首饰了。是一副手镯，两只手镯分别镶嵌了褐色的鸽子蛋珍珠，和五颗白色小珍珠。
众人又是一阵吸气：还有鸽子蛋般的大珍珠，还是异色的，而且是褐色的！这下子不仅仅众人没有见过，连皇帝霍珏都没有瞧见过。
夫人们的丫鬟又过来催了，都告诉各自丈夫和父亲，这副手镯志在必得！
“这副手镯有两颗大珠子，十颗小珠子，起价八千四百两。”安秀淡淡说道。
大家刚刚犹豫，都错失了先机，这下子便不再犹豫了，喊得非常起劲。夫人们又不停地派小厮传话，大致就是要提价，不管多高都要了。最后曾家的大老爷以三万二千两买了下来。
很多的夫人都快急红了眼，告诉自己的老爷们，只剩下两盒，不管是什么都需要买下来！
“这些女人都疯了！”沈扬低声向霍珏笑道，“为了首饰，居然愿意出这么高的价格！”
“这些男人是商人，不会为了讨好妻妾做赔本的生意。这些珍珠，他们转手能卖到更高的价格，或者有更多的用处。”霍珏说道，“他们买的，是在这个县城众人眼中的地位。”
沈扬忘了这茬，忙点点头。
“接下来是第四盒了。”安秀笑道，“大家请看。”
小厮缓缓打开，众人眼睛都直了：一朵银花，五片花瓣，每片花瓣上装饰着白色的小珍珠，中间的花蕊，居然是一颗黄色的大鸽子蛋珍珠；花瓣的四周，有银色的枝桠伸展出来，跟安秀头上的发饰一样，旁边还有一只蝴蝶，蝴蝶翅膀上装饰着刚刚相同的珍珠。
这样一只头钗，居然用了三颗大珍珠，九颗珍珠。
“五万两，我要了！”安秀还没有喊起价，就有一个东家急忙喊道。
五万两虽然贵，但是已经是最后一个，如果不买的话，后面那个可能更加贵。自己有身份有地位，这样的宝贝买不到的话，旁人也会怀疑你的财力。
一狠心，又有人喊价。
最后，这支头钗卖了九万两。安秀真的很想笑，这些东西卖的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她的预计。
“好了，下面是今晚最后一副首饰了。”安秀缓声笑道。那些没有买到的东家，都把心全部狠了下来，最后这一副，无论如何都要抢到了。
小厮们缓缓打开，很多人狠下来的心，沉了回去，这副首饰，他可能买不起了！
是一副纯珍珠制成的项链。
八颗白色的大珍珠，每两颗大珍珠之间镶嵌着三颗白色的珍珠，一共八颗大珍珠，二十四颗小珍珠。
“六万起价！”安秀笑道。
“五十万两！”一个男人突然说道。
众人看向这边，霍珏的脸上带着缓缓的笑意。
“是安东家的朋友，真是阔绰啊！”男人纷纷议论。女人们也衡量自己男人的财力，只怕超不过五十万两了。
这个男人是做什么的？众人一时间都纷纷揣测。
“五十万两，还有更高的吗？”安秀也很吃惊。她的目标是能卖到十万两，便超过预计了，不成想一下子这么高的价格。宿渠县除了吴家和秦家，还有这样的富户？
客座这边的灯光要黯淡一些，安秀站在戏台上，看不清霍珏的脸，他的声音也比较陌生。
众人都沉默了。
“好，五十万两，这串项链归刚刚那位东家了。”安秀笑道，欠了欠身子，让小厮带着首饰去了后面。霍珏也让沈扬去后面交易，自己继续坐着。
但是四周的眼睛都若有若无瞟向他，他只是笑了笑，捧起茶杯饮了一口。
“到此为止，今日的竞价也就结束了，多谢诸位的赏脸。”安秀笑道，“安秀在宿渠县这么多年，也一直多众位朋友相助，借着今日的机会，安秀也想说声感谢。”
“安东家，认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见你着女装，摘下面纱让我们瞧瞧呗。”一个男宾高声笑道。
此语一出，正中大家的心思，连女人都跟着起哄，原本安秀要说的感激话，都咽了下去。
“这有何难呢？”安秀大方笑道，反正她的模样，宿渠县谁不认识呢？话音一落，脸上的面纱缓缓揭下。
“啊！”人群都大为惊艳，忍不住爆发出低声的惊叹。
可能是涂了胭脂，脸颊白皙红润，鼻梁笔挺，嘴唇小巧饱满，的确是大美人。众位男人都感叹，平时里都看得出安秀长得好看，没有想到她这么一装扮，国色天香。
唯有霍珏跌坐在椅子上，手指发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安秀在戏台上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像是一场幻觉。
“娘娘…”沈扬已经付了银票，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戏台上的安秀，顿时长大了嘴巴，身形一动不敢动。他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安秀很眼熟了。原来她这么一打扮，就是曾经的皇后上官秀安。
“秀安！”霍珏突然起身，大喊着往戏台上奔去。
众人与安秀还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安秀已经被一个男人紧紧抱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