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节暗私访,霍珏知情
“袁东家,只怕不是很方便啊!”霍三听到沈扬说要借住到安秀家中,连忙出声帮着拒绝,“安东家只是个女子,家中没有男眷,你们…”
“既是嫂子…为何家中没有男眷啊?”沈扬好奇问道。既然是何玉儿的嫂子,应该有何玉儿的哥哥才对啊。
霍三语塞,接下来编什么?说何玉儿的哥哥上京赶考去了,如果沈扬问叫什么名字,自己能说不知道?还是说何树生不是自己保荐给霍东然的?
霍珏看得出霍三不希望自己住到何玉儿的本家去。他是男人,自然看得出男人对女人的情愫,霍三也钟情与何玉儿。霍珏以为,这是霍三不愿意让自己住到何家的原因。细想一想,如此阻拦也够愚蠢的。念及他在乡间住了这么久,很多的凡尘俗礼都不记得了,所以没有怪罪,只是笑了笑:“既然不方便,我们仍在客栈。劳烦昆霖给我们寻一家好一点的。”
霍三轻轻舒了一口气,心底却一点都没有松懈。这种事情,只能拖一时半会儿,等会儿遇到安秀,必须跟她讲清楚,一起想想法子。
霍珏来宿渠县,就是为了找安秀的,他只要到街上随便一打听,便能知道何树生是安秀的丈夫,那么长房的事情就瞒不住了。
如果不告诉安秀这个袁东家就是皇帝的话,用别的理由让她躲起来。可能能躲到什么时候?她会听自己的吗?
一个女人,无缘无故被丈夫抛弃,她会不会心存不甘,要上京去寻一个说法?京都认识她的人就太多了。特别是跟霍家有冤仇的上官家,会不会趁机帮她一把,然后再把她推到皇帝面前。那么自己这个时候做的事情,就会让皇帝明白….到时龙颜大怒,自己是死路一条了。
如果告诉安秀袁东家便是皇帝,她的容貌跟皇后一模一样,她会不会相信自己的话?如果她只相信一半,反而自己跑去皇帝那里告何树生,那么隐瞒又有什么意义呢?
霍三觉得自己的头两个大了,横竖都是大罪!想着想着,不自觉冷汗留了一脸。
何玉儿突然掀起帘子,脆声喊道:“三哥哥…”
她的声音非常好听。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霍珏居然觉得她说话的语调与语速,都像极了上官秀安。这种感觉,真的令他全所未有,好似入了魔一般的痴狂。当初爱上了上官秀安,便有这种感觉。一刻都离不得,一刻都舍不得。她说一句笑话,能让自己开心好几天….
霍珏无奈地摇了摇头。
霍三冲霍珏和沈阳说了一句抱歉,便打马回头去看何玉儿,问她何事。
何玉儿压低声音笑了笑:“三哥哥,你别担心,不管出了什么事情,玉儿都会陪在三哥哥身边的…”
霍三突然觉得心口一动,一丝丝甜意注入胸膛,慢慢的越积越多,越来越甜蜜。虽然他明白何玉儿不过是惯例的平常关心,但是自己却觉得很美好。此刻放纵自己胡思乱想一回,有何不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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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扬预计得不错,他们的确是抹黑进了城。在城外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赶到门口的时候,快要关城门了。霍三塞了好些银子给城门的守卫,进得以进城。在皇帝面前,他不敢抬出李县令。
进了宿渠县城,霍三带着他们先去了客栈。他特意选了一家离安秀的宅子较远的客栈。
这个时节,宿渠县的人来人往不是很多,所以客栈比较的空。这间客栈干净整洁,上房早就收拾好了,沈扬与霍珏都很满意。
他们住下之后,霍三才走,说明日一早亲自来接袁东家去安秀家中坐坐,也会把袁东家要拜访安秀的事情告诉他们。
沈扬与霍珏都说辛苦他了。只是他们不知道,霍三真的很辛苦,没有人明白他的艰辛。这样左边瞒右边瞒,只怕最后还是要得一个欺君之罪!
安排好了霍珏一行人,霍三等人便往何府赶去。天色已晚,整个县城一片华丽的灯光,四下里的小门面关门谢客,但是高处的酒楼、烟花场所和戏楼,却是华灯高悬,热闹非常。
何玉儿突然又喊霍三,笑道:“三哥哥,你上车来,我有话跟你说呢。”
霍三翻身下马,跳上了马车:“怎么了玉儿?”
“三哥哥,等会儿去了我姐姐家,你什么都别说,也别在我姐姐跟前。你去我爹那里说说话就好了。什么事情我跟我姐姐说…”何玉儿淡淡说道,继续低下头,想了想才道,“包括袁东家的事情…”
霍三知道玉儿并不清楚,以为她说袁东家的事情,是霍珏看上了她的美色,正要说自己必须见安秀一面,把很多的话说清楚,就听到何玉儿继续说道:“昆霖,你听我的。霍珏的事情,我会亲自告诉她…”
“你…你说什么?”霍三瞪大双眼看着眼前的何玉儿,好似一瞬间觉得她熟悉无比。她知道刚刚那个人是皇帝?除了上官秀安,从来不会有人这样叫皇帝。以前都叫他太子,后来叫他陛下,只有上官秀安会没大没小没君没臣叫他霍珏。
“玉儿…”霍三的声音打颤,她并不是那个农家姑娘,她的神态、她的话,让霍三能透过这层皮囊看到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何玉儿握住他的手,轻声笑了笑:“昆霖,以前是我误会你。当初在皇陵你并不是故意让我受伤,你是被上官深薇误导了。而我,也被她骗了。我怀疑过你,对不起昆霖…”
霍三后背猛然绷紧,他闪电般甩开何玉儿的手,想起身要走,去脚下不稳,差点摔倒。已经是晚上,死的灵魂会出来,何玉儿被鬼魂上身了?
他跌坐在车壁里。
何玉儿看着他,知道他害怕,甚至知道他害怕什么:害怕这是自己的幻觉,害怕下一刻,何玉儿依旧是那个被他们收养的女孩子,而不是他误以为的那个人,希望越大,失望便更加大。
他需要安静。
“秀安…”霍三声音轻不可闻,更加像是自己在低语。
“昆霖,我一直都在…”何玉儿淡淡说道。
霍三猛地掀起车帘,窜逃了出去。何玉儿摸了摸自己折断的两根指甲,苦涩微微泅上心间。
他是不信的,就算说了,他亦是不信的。
一会儿的功夫,便到了何府的门口。门口挂了灯笼,停了两辆马车,程嫂子在安排小厮们一路上也小心。
突然见一大队人马过来,顿时愣住了,程嫂子很怕今晚的晚宴有变,一直提心吊胆的,突然见大队人马过来,吃了一惊,定睛看了看。
小厮们搀扶了何玉儿下车。
“哟,是小姐回来了。”程嫂子笑道,她上次见过何玉儿一次,对她印象深刻。虽然她如今身上湿透了,很是狼狈,却遮盖不住国色天香,一样的光芒四射。
何玉儿却不认得程嫂子,见她叫自己小姐,只怕是家中有头有脸的妇人,当即叫了一声嫂子,问道:“我姐姐和我爹爹都在家吧?”
正说着,便听到脚步声。
安秀跟张珍珍一起,两人今天都盛装打扮,各自带了一款绣了金丝线的面纱,安秀着水色折枝葡萄丝绸交领上褂,宝蓝色八宝奔兔双喜临门暗地织金襕裙,带水色的面纱;张珍珍着灰紫红四合如意云丝绸交领上褂,同样的宝蓝色八宝奔兔双喜临门暗地织金襕裙,带紫红色的面纱。
两人宛如天上的仙女下凡尘,令人挪不开眼。各自带了一款银饰,简单大方,上面镶嵌了珍珠,又显得贵重。
“夫人和表小姐来了,准备好马车没有?”朱庆先一步跑过来说道。
程嫂子看着何玉儿笑道:“小姐,今日夫人和表小姐要出门,这就来了…”
安秀远远就瞧见门口站了一大堆人,虽然都不说话,场面却显得拥挤,不会是自家的小厮。自己的小厮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的人。定睛一瞧,站在程嫂子面前说话的女孩子,外面随便批了一件外袍,头发都湿透了,乱糟糟搭在脸上。但是遮不住眼睛那宝石般的光泽。
“玉儿!”安秀忙摘下面纱,上前拉住她的手,见她的手冻得冰凉,顿时心疼,“怎么今日回来了?是不是赶上大雨了?”
何玉儿瞧着安秀的模样,头发挽了一个发饰,带枝杈般的银饰,闪亮夺目;脸色红白得宜,应该是傅了粉,唇上摸了胭脂,把她原本就美丽的脸庞衬托得更加动人,何玉儿愣住,半晌才道笑道:“秀姐姐,你真好看!”
安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别多说了,你快进去吧。程嫂子,给小姐寻衣裳换了,等我回来。玉儿,今天有宗买卖要出去了,你在家里等姐姐,不准睡觉啊,姐姐好久没有和你说话了。程嫂子,别另外收拾房间了,让小姐住在我那里吧…”
然后看到站在何玉儿身后的霍三面色苍白,忍不住关切问道:“三公子脸色不好,是不是淋坏了,程嫂子…”
“哎呀我的姐姐!”张珍珍打住安秀的话,“咱们快来不及了。程嫂子会照顾玉儿妹妹他们的。小姐回来,你们都小心照顾着…”
程嫂子等人忙说是。
安秀这边的确很赶时间,刚刚打扮花的时间超过了预算,她也顾不上多说什么,拍了拍何玉儿的手,笑道:“等姐姐回来。”
“姐姐你放心去吧!”何玉儿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安秀跟张珍珍上了一辆马车,五个小厮着同一色的青烟色绸布外袍,各自捧在一个精致的首饰盒子,上了另外一辆马车。这些小厮并不是安秀的人,是秦家借给她的。
秦渊笑安秀:“平日里舍不得多花钱养小厮,如今要用到的时候,便不够了…”
安秀只得道:“平日里用不上,养着可惜。需要的时候问大哥借嘛!”
秦渊只得笑。
看着他们整整一大队人出门,霍三也愣了一下。刚刚看到安秀的模样,他突然变了脸,安秀从来不打扮,这一打扮,分明就是上官秀安,特别是身水色的衣衫,是上官秀安的最爱。
但是何玉儿?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更加白了。
何玉儿却没有注意到这个,曾经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东西,她当然记得,但是看到安秀穿,并没有太多的感触。她只是往马车的背景,若有所思。
程嫂子忙过来扶着她往院子里走,何玉儿笑了笑,扶住程嫂子的手,装作若无其事地闲聊道:“刚刚那个像仙女一样的女孩子是谁啊?她叫我姐姐为姐姐,是我姐姐认的妹妹?”
程嫂子微微吃惊,心想她们表姐们居然不认识,但是她对张珍珍没有什么好印象,那个女人太严厉,太把自己当成正经主子,见何玉儿问起,却不敢发牢骚,只得说道:“回小姐的话,是表小姐啊。”
“表小姐?哪个表小姐啊?”何玉儿疑惑问道。安秀不可能有娘家人的。
“是堂舅家的表小姐,姓张,闺名叫珍珍的。”程嫂子说给何玉儿听。见正经的大小姐根本不记得有这个表姐,程嫂子心情大好。曾经的张珍珍有点唯唯诺诺,不太敢说什么。自从安秀让她学着管家,她便特别拿架子。
上次程嫂子的丫鬟在厨房里打碎了安秀最喜欢的一个碟子,愣是让张珍珍打了一顿。程嫂子很生气,管丫鬟没有错,但是不能不给她面子吧?她才是安秀钦点的正经管家呢。而张珍珍不过是帮忙而已。
“原来是珍珍表姐,她越来越好看了,我愣是没有瞧出来。”何玉儿笑道。其他她还是没有记起张珍珍是谁来。
程嫂子忙道是:“是越来越好看,小姐款儿也越来越大了。”
何玉儿眼眸微微带刃,哪有下人在主子面前说另外主子的不是?安秀怎么管这个家的?
但是自己不过是客人,不可能在这个家里常住,自然不会去得罪下人,听到程嫂子的话,何玉儿没有说什么,任由程嫂子带着她去沐浴换衣。
程嫂子是个精明的,她明显感觉到何玉儿不喜欢自己告状,一时间悔不该打自己嘴巴几下。心想,这个家真是不一样了。安秀、何树生、何有保都是好人,但是表小姐不是好对付的,这个正经大小姐不会也是要搬回来吧?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小姐,这次回来,一定要多住几天,有保叔总是念叨你呢。”程嫂子探视地问道。
何玉儿笑了笑,没有接腔,这般拙劣的试探太明显了,她早已能感觉到,但是懒得跟下人一般见识。
何玉儿有心先去看何有保,但是自己这样的狼狈的模样,怕何有保看见了心疼。只得跟着先去换衣裳。小厮们早就带着霍三和霍家的小厮下去换衣裳了,把马车从后门拉近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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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珏等人安顿好之后,便下楼吃晚饭。因为他们出手阔绰,掌柜与跑堂的伙计特别关照他们。
淋湿了一身,自己先沐浴更衣。等霍珏换好了衣裳,带着沈扬和两个侍卫就下楼了。要是人太多了,引起别人的怀疑。谁出来做生意,带这么多人保护啊?反而显眼。
霍珏对吃食物没有太多的挑剔,沈扬便请掌柜的随便推荐几样此地的特色菜。掌柜的见他们衣着华丽,自然趁机宰一笔,推荐的菜色都是很贵重的。霍珏等人也不在乎这几个钱,自然都要了。
掌柜的更加高兴,对他们也更加热情了。
大堂里吃饭的人很多,还不停地有人进来,幸而掌柜的事先给霍珏他们留了位置,否则也坐不上了。
“掌柜的,你们这里生意真好啊!”沈扬趁着掌柜的给他们亲自倒茶的功夫,搭讪问道。
掌柜的笑了笑:“客官说笑了,不过是今天稍微好一点罢了。平常冷清得很。我们这里偏僻,平常来往的商户不多,哪里有人常常来吃饭啊?”
“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沈扬好奇问道,“我们是外地的,不知道你们这里的风俗…”
“这倒不是。”掌柜的笑道,指了指不远处的锦绣阁,向沈扬解释道,“客官看到那个酒楼没有?那是我们宿渠县最好的酒家,平常生意非常火爆。今晚关门谢客了,很多人跑来吃饭,总不能空着肚子回去,便来我们这里了…”
沈扬与霍珏都看了看,锦绣阁灯火通明,隔着一条街,亦能听到店铺里有说笑的声音和丝竹乐器声,应该不是不做生意了。
“那为何还这般热闹啊?”沈扬问道。
“今晚安东家办了一个晚宴,说什么要为乞巧节竞价首饰…请了城里所有的富户,包了锦绣阁的全场….这个女人真是了不得啊,连李县令家办大事想包锦绣阁一晚,祝掌柜都不答应。但是安东家要包,中午就不做生意了,专门替她布置…这是多大的面子啊!有钱有权都办不到的,若不是前年锦绣阁困难的时候帮了一把…”
“安东家…女人…”沈扬留意道这两个词,忍不住问道,“这个安东家,是安记米铺的东家安秀么?”
客栈掌柜睁大眼睛看着沈扬,哎呀一声:“客官,您才进城,都知道她啊?就是安秀东家啊!我们宿渠县一等一的能耐人!”
客栈掌柜很倾佩安秀,自然狠狠夸奖她。
霍珏看了沈扬一眼,暗示他把这个掌柜的留下来坐会儿,多说一点安秀的事情。
“掌柜的坐,跟我们说说这个安东家吧,我们都很有兴趣呢!”沈扬自然能明白主子的意思,忙笑道,“小二哥,再来两坛最好的酒。”
说罢,拿出十两白银放在桌子上。掌柜的眉开眼笑,忙自己去搬了两坛酒,然后坐下来,滔滔不绝说起了安秀的事情。
“…当时听人说,不过是农家童养媳,开了一间小小米铺,谁放在眼里?不过才三年的功夫,就成了宿渠县的独家米铺了,击垮了所有的同行。那些老铺子的东家,有的自杀了,有的回乡了…”客栈掌柜的滔滔不绝。
霍珏眼睛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很是欣赏。一个女人有这般本事,的确很不容易。
“的确不简单啊!”沈扬笑道。
“岂止不简单?”客栈掌柜刻意地压低声音,“背后的靠山不知道多厉害呢。那次万家米铺的东家烧了她的货仓,几千石大米被烧了,她面不改色,半个月不到的时候就弄回来了…”
“谁是她背后的靠山啊?”沈扬也降低音量。
“具体的就不知道了,有人说是霍家,尤集的那个霍家,家里有人在京都做大官的,县令也是他们家的家奴子;有人说更加厉害,就是京都的某个大官。谁知道呢,反正特别厉害…”客栈掌柜也是平常听八卦,真要他说出子丑寅卯,他倒是说不清楚了。
沈扬笑了笑,这些流言蜚语总是少不了的。
“她是个童养媳,她男人做什么?”沈扬问道。这个问题是刚刚霍昆霖没有回答他的,令人一直梗在心中。听霍三的口风,安秀的男人是不在家的。也是做生意么?
客栈掌柜的撸了撸袖子,兴致勃勃说道:“说起男人,就更加了不得了。上京赶考去了,怕是要考个状元回来呢。去年那个何树生就中了宁南乡试的解元,风光得不得了…”
霍珏的手明显一顿。
沈扬也蹙眉,心中知道不好,别不是这样凑巧吧?怪不得刚刚霍三欲言又止。“掌柜的,您说安东家的男人叫何树生,多大年纪啊就中了解元?”沈扬生怕是同名同姓,只得问道。
但是这种可能性很少。新科状元何树生就是宁南乡试的解元。同名多得是,但是一科只有一个解元啊。
霍珏的脸色明显地冷了下去,这种金榜题名便抛弃糟糠的人,霍珏心中是极其厌恶的。
“十四五岁吧!”客栈掌柜的想了想才道,“是个了不起的男人啊!”
这下,沈扬的脸也变了,安秀的男人就是新科状元何树生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