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节中状元,抛弃糟糠
霍珏想了想,才道:“我心中总是不安,好似宿渠县有点什么。如果不去,便会错过。这一辈子总是在寻找一样东西,我有一种预感,这个东西便在宿渠县…”
沈阳一下子就能明白皇帝说的东西是什么。是皇后。
先皇后早已死去,可是皇帝从来都不愿意承认,认为她一定还活在这个世上,非要寻到她不可。前些年派了很多的密探去找。两年前豫州王试图谋反,皇帝才把密探们都招了回来。
这些年,上官太师不停地劝解,他才不再派出大规模的密探去找皇后。但是京都附近的地方,还是有很多隐探。
先皇后已经离开快十年了,皇帝一直深深以为她还活在这个世上,需要多大的勇气与坚持啊?既然他说皇后可能在宿渠县,劝已是无益的。一个坚持了快十年的人,宁可错杀一千,绝不会放过一个的。
反正从这里会京都,和拐到宿渠县再回京都,耽误不了几天的路程。这一路上,该经历的都经历了,如果皇帝真的要死在东南,便是他命中注定的,逃避也没有用。
想到这些,沈扬只好道:“咱们车上的香料,正好可以买到宿渠县去…”
霍珏使劲想,仍是有点想不起来,向沈扬确定道:“这次的新科状元郎,是不是宿渠县人啊?我怎么总是印象中,他是宁南人士…”
上次皇帝问了,所以沈扬专门写密信回去确认了,向霍珏回禀道:“陛下,是宿渠县人!叫何树生,不满十六岁,是个天才。不过…”
“不过什么?”霍珏见他不说了,顿时笑着问道。
“听说上官太师和霍尚书都看中了这个何树生,想拉拢他。何树生是个非常聪明的,知道自己在京都没有靠山,一个都不得罪,游走两边。小小年纪能如此圆滑,是个好苗子。最后霍家把霍卷帘许给他做妻,他才正式投到了霍府…”沈扬笑道。
霍珏一愣,继而笑道:“霍卷帘?那个京都第一美人?”
沈扬点点头:“是的陛下。”
“看来英雄难过美人关啊!”霍珏笑了笑,“不过你说这个何树生,的确是个聪明人。学识渊博,不应该是这般年轻能做到的,他定有过人的记忆力。便宜了霍家…十三公主也倒了婚配的年纪,我本还打算回京都后把他招作驸马呢。”
沈扬愕然看着霍珏,不成想皇帝惜才如此,竟然想着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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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七月,宿渠县早已热了起来,安秀也换上了单薄的衣衫。自从上次周文正来说要去京都后,她便很想念何树生。按说五月已经过了殿试,七月可以回到宿渠县了。
可是为何?
为何连一封信都没有?
安秀专门跑去当初送行的镖行中,询问情况。
镖头告诉安秀:“何老爷和吴老爷一到了京都便给了钱,叫我们的镖师回来。在回来的路上,他们自己接了一趟镖,如今去了西北…怕是一年半载不会回来的。听说何老爷会试是魁首,喜中会员啊!怕是早已连中三元了…”
安秀笑了笑。
然后又跑去吴家问。吴家跟安秀同样焦急,吴员外亲自接待了安秀,叹气道:“这一去,杳无音讯,连封信都不曾写回来。老夫上过月已经派了家丁去京都寻找。怕是再有十天半月便有音信回来了。安东家不必担心,树生与明应都聪明,自然不会名落孙山…”
安秀心想,我担心的不是榜上有名与否,而是是否平安啊!但是吴员外这样说了,她有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道:“借老爷吉言了!若是京都传了信回来,劳烦知会一声…”
吴老爷忙道一定一定。安秀才慢悠悠走回了家。心中却始终放不下,堵得满满的…
安秀走后,吴夫人从屏风后慢慢踱步而出,叹了一口气,向吴员外道:“老爷,您应该告诉她。这事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啊。安东家迟早要知道的…她真不容易,一个女人养活一家子人,活得风生水起,男人却…”
吴员外望着门口的方向,哎了一声:“真是说不出口。我心中,还是挺欣赏安秀的。她这种女人,太要面子了,我告诉了她,她的脸往哪里搁?反正她迟早都要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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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家也是昨天收到吴明应的信,才知道何树生已经成了霍家的女婿…
于此同时,尤集的霍家也知道了。刚刚收到下人送来的信,是长房大老爷亲自写来的,感谢他们家推荐的人才,最后说贤婿如何如何了得,将来定要感谢三房。
三老爷把信给霍三公子看,两人一时间都愣住了。
“这…”霍三瞠目结舌,“这何树生要干嘛?他这样,不是陷我们与不仁不义?要是安姑娘知道了,还以为是我们家和长房串通好的…”
三老爷看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慌什么?不过是一个小小商户女。何树生是聪明人,自然知道谁更加有益于仕途。男人嘛,儿女情长难成大器!何树生倒是个不错的。”
“可是父亲…”霍三没有想到三老爷会这样讲,顿时哑然,“这事要告诉六妹吗?”
六妹是指何玉儿。
“混账东西,瞧你这点出息!”三老爷怒道,“得罪一个商户怕什么?这事当然要告诉玉儿,这是天大的喜事!多少人功成名就另娶娇妻?卷帘是京都第一美人,多少王公贵族爱慕她。却下嫁给何树生,亏待了他们何家不成?”
说罢,拂袖而去。
霍三捧着信,深吸一口气,才举步往何玉儿的院子里走。
何玉儿正在抚琴。她学东西极快,进府不过两年,师傅略微点拨,便琴棋书画样样出色,早就盖过了府里的正经小姐。连师傅们都夸,这六小姐真是天赋异禀。
为何会这般一点就通,只有何玉儿自己知道。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她生活的全部。
一曲未完,便见霍三进来,脸色微微阴霾。
何玉儿放弃了抚琴,起身给他倒水。见他手中拿着信,欲言又止,忍不住笑了笑:“三哥,您手里拿着什么?”
霍三楞了一下,才把手里的书信交给何玉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唯有沉默。毕竟是他们家把何树生推荐给长房的,想完全撇清是不可能的。霍三知道何玉儿对安秀的感情。在何玉儿眼中,安秀甚至要比何树生亲热几分。
草草看完信,何玉儿脸色大变,豁然起身:“混账东西!”
霍三愕然看着何玉儿,她发怒的样子特别威严,好似母仪天下的气势,这般早已不是第一次见到了。但是这次,却是霍三见她最怒的模样,脸色顿时变得阴冷,手指收紧。
啪地一声,断了一根指甲。
霍三正想说,何树生的确混账,不该如此喜新厌旧。
不成想,何玉儿继续道:“他霍安然算什么东西,居然打起我姐姐男人的主义,混账!要不是皇家为了制衡上官家,他霍安然不过小小的五品京官,哪里轮到今日的地位?居然…”
听到这话,霍三愕然看着她。京都的形势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但是,听到她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霍三还是忍不住怒了起来:“玉儿,你再怎么不高兴,也不能说长房的不是。这话要是叫父亲听到…”
何玉儿身子一颤,这才知道自己暴怒之下失态了,顿时脸色一白,拉住霍三的袖子:“三哥哥…”
“好了,我懂你的心。你心疼你姐姐…”霍三拍了拍她的头,淡淡笑道。何玉儿今天才十四岁,已经像个大姑娘。
体态越老越婀娜多姿,容貌则越来越倾国倾城了。有时,连老夫人都夸她,说比起京都的霍卷帘,何玉儿的才气与容貌更胜一筹。无奈她生在小户,否则进宫做个娘娘,也是荣华富贵。
何玉儿叹了一口气,半晌才说道:“三哥哥,我想去县城一趟,看看我姐姐…这事,只怕她心中怪难受的。”
“好,明日回了老夫人,我随你同去。”霍三说道。
“三哥哥,你也是霍家的人,我怕秀姐姐到时会说话难听…还是我独自去吧。”何玉儿缓缓笑了笑,继续仿佛感叹,“男人的心思真可怕。当初没有秀姐姐,何树生不过是农家小子,一辈子守着几亩薄田。他记忆超群又能如何,才华过人又能如何?没有钱,他永远都是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农家汉子…淳朴的水土,也养出了如此忘恩负义的人…”
霍三听何玉儿的语气,好似自己根本不是那个家的人。说起何树生,她只是想说一个陌生人,而说起安秀,这种神态自然是不同的。在何玉儿心中,安秀才是她的亲姐姐一般。
霍三没有过曾经何玉儿过的生活,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所以他无法理解何玉儿的感受。是安秀让他们的日子一点点好了起来。为了这个家,她一个女人抛头露面做事业,才把家给撑起来…
如今,终归只是替旁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些,何玉儿感觉义愤填膺。
“玉儿,我还是不放心你独自去县城。正好明日没事,我亲自陪你去。这件事我们霍家有推却不了的责任,我定要亲自去跟安姑娘说清楚的…”霍三坚决说道。
何玉儿想了想,微微笑了笑:“三哥哥,你跟以前不同呢…”
霍三也笑了:“有何不同?”
“如今的你,知道什么是责任。遇到事情不会想到逃避,有了担当,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了!”何玉儿仿佛想起了很久的往事,微微眯起眼睛感叹道。心想恍如隔世,那个时候的霍三公子才十五六岁,跟自己年纪差不多,打赌输了就耍赖。
一转眼,真的物是人非了。
霍三自然不懂何玉儿在说什么,只是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再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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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秀虽然很担心何树生,但是查不到消息,他也比较的无奈。
南宫向安秀说道:“东家,要不要咱们也派人去京都看看?”
安秀摇头笑了笑:“这倒不必了。树生自小就谨慎聪明,遇到事情应变能力极强。他要是真的有事,也是他命中注定该有一劫,咱们担心又能如何?还是任他去吧。总会回来的…”
南宫叫她这样说,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回到家中,准备吃午饭的时候,首饰铺的孙全突然跑了过来。
安秀愣了一下,请他一块儿吃饭。来了客人,张珍珍自然就不上席了,何有保也不太懂他们说什么,很快便离席了。南宫虽然还是安秀的跟班,宿渠县的生意上朋友早就把他当成安秀的管家。
何有保跟张珍珍不在,他会跟安秀同桌而食。
一边吃饭,安秀一边问孙全:“出了什么事情不成,你跑的这样急?”
“这倒不是。”孙全在安秀面前,总是有点拘谨,吃饭都不怎么自然,笑道,“东家,五日后就是乞巧节,小姐夫人们都会出门游玩,自然少不了攀比一番。今日好几个大户派下人来问咱们铺子有没有新的首饰…”
安秀眼睛一亮,顿时想起了新做的首饰,拿出来的那五盒,正好可以趁着这个时节卖出去了。
想了想,安秀顿时想起了拍卖会。为何她不能在这个年度搞个拍卖会?依着安秀如今的身份地位,去下请帖,真心想买首饰的夫人小姐哪里会不来?就算不想买的,也会碍于面子。
但是首饰太贵重了,小地方的夫人小姐可以不能自己做主,就需要家中男人同来。
包下一间酒楼,男宾女宾之间用屏风隔起来,便可以拍卖了。况且商户人家,内外大防没有官家那么严格,所以隔起来屏风,根本不算什么失礼的事情。
“我有一个主意!”安秀笑道。
南宫与孙全都放下筷子听安秀说。
安秀笑了笑:“等会儿孙掌柜去趟锦绣阁,告诉祝掌柜,我明晚要包全场。让他们晚上早点打烊,开侧门。等会儿南宫去买三十张请柬,城里所有的富户都要送到,就说明天晚上,安氏银饰铺有稀世首饰出售,但是要竞价,因为只有五件。请老爷和夫人们一起来。”
南宫与孙全有点愕然,不明白安秀到底搞什么。
午饭已经毕,安秀让丫鬟们收拾好碗筷,奉上茶,自己回小院,把准备在宿渠县卖的五盒首饰拿了过来,给南宫和孙全看。
一盒盒打开,不仅仅孙全,连南宫都傻眼。
两支两齿头钗,外形相似,像蝴蝶,两边翅膀上,一片翅膀镶着一颗鸽子蛋珍珠和两颗小珍珠。一副头钗便是两颗大珠子,四颗小珠子。只是一副上面镶嵌着宝蓝色的鸽子蛋珍珠,一颗镶嵌着粉红色的。
“这种合适夫人们戴,”安秀拿起宝蓝色的笑道,“这种适合小姐们戴。这种东西,不竞价,她们是不会舍得花钱的。竞价了,大家都知道了价格,不仅仅是美丽,更多的面子…连老爷们也不会拒绝…”
孙全忙点头,觉得安秀说的非常正确。
南宫微微笑了笑,看着安秀的侧脸,觉得她的眉眼似乎在闪光。
安秀又打开另外两个盒子。一个盒子里装着一副银手镯。但这并不是普通的手镯,在接口处镶嵌了五颗白色的小珍珠和一颗褐色的鸽子蛋珍珠,异常的夺目。首饰不值钱,这些珠子却是千金难买。
两外两盒,安秀没有打开,笑呵呵道:“这个是重头戏,你们也不能看…”
孙全吸了一口凉气:“东家,这是珍珠都是您从东边带回来的?都是野生的吗?”
“自然全部都是野生的。”安秀笑道。
“这种野生的大珍珠可是稀世珍宝啊。东家,您…真的要这样卖掉啊?这…我怕这些富户买不起啊!还不如运到京都去碰碰运气…”孙全嘴巴有点打哆嗦。他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珍珠,只是听老师傅们提起过。
“不算什么,我买了很多回了。这只是九牛一毛.”安秀笑道。
孙全只差摔了出去!
这种稀世珍宝,她居然…她居然说买了很多回来?这种东西如果能随便买到的话,为何这么多年,旁人没有瞧见过?这姑娘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孙全咽了一口气吐沫,继续道:“东家,东边真的有这么多大珍珠买?”
南宫咳了咳,这话问得太唐突了。
安秀却没有动怒,只是美目一梭,在他身上溜了两圈,笑道:“我运气好罢了。孙掌柜,我不虚留你了,快去锦绣阁定位置吧。钱先从柜上出,等这次的首饰卖完了,我再补给你。”
见安秀下了追客令,孙全只得起身,讪讪地告辞了。
南宫准备出去下请柬,让城中的富户明日都去锦绣阁,参加安氏首饰铺的盛会。
“东家,薛家要下帖子么?”南宫认真的问道。薛家便是指雪檀银饰铺的东家薛谈竹家。
安秀笑了笑:“还是算了。要是下了帖子,好似示威一般,就真的彻底得罪了他。放心吧,他一定会派耳目过去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