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节若不爱,便能豁达
等安秀他们到了宿渠县城郊五十里的地方,遇到了凌二虎准备好的粮队。
看到安秀他们回来,凌二虎心里仿佛一路的春花绚丽散开,这三年来,他从未离开过安秀这样久。安秀走的这段日子,凌二虎似乎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女人不能离开他的身边,否则自己的生命会了无生趣。
“这是要去东边的粮队?”安秀问道。
凌二虎点点头:“是啊东家。你们一行还顺利吗?”
想起车里的珍珠,安秀忍不住高兴,笑道:“顺利极了!二虎,铺子里离不得你,东边你就不要去了。让人代你去吧。”
凌二虎见她误会了,忙解释:“东家,我不是要去东边。我只是猜想这几日您可能要回来了,跟着粮队一起来迎迎您。刚刚还在想,如果今天还遇不到您,我就会县城等了。还是遇上了…”
安秀哦了一声,问道:“这次是谁带队?”
一个中年人从队伍里站出来,直称东家安好。
他是铺子里的老人了,是东街分号的掌柜的,叫张荣管,为人老实勤奋,一直深得安秀的喜欢,对他也是颇多的照顾。虽然比不上凌二虎,却也是委以重任。见是他带队,安秀觉得心里踏实,又忍不住叮嘱起来:“记得我的话,别往深处走,走在灾区的边沿县市。这些县市的大米被无良米商都运到灾区去发财了,所以物资匮乏,米价高的惊人。越往灾区心中,局势越动乱,咱们没有自己的卫队,容易出事。要是被灾民给抢了,便得不偿失了…”
张荣管见安秀一口气叮嘱了这么多,自己明白她的担忧,忙保证:“放心吧东家,我自然不会忘灾区去的。”
他去干嘛啊?挣了钱又不是他的,他不过是跑腿,多赚一点年资。要是铺子里的收益好了,过年的时候东家的红包便更加大了。而自己也会越来越受到器重。所以对于他而已,稳中求胜才是上上之策。
他一定不会冒风险往灾区去的。
安秀说完这些话,才明白这个道理,顿时哑然失笑:到底从何时开始,她变得有些婆婆妈妈的?
“还有一句,张掌柜切记:价格只能比咱们如今卖的贵五成。最封顶也只能贵一倍。当地的米商抬价,咱们便压价,趁机把信誉打在当地老百姓的心中。也许以后咱们也会去那边开分号呢。”安秀说道。
倘若去东边开分号,那么自己便是第一功臣了!张掌柜忍不住兴奋,立马保证:“我都记下了,东家放心吧!”
安秀又问这次去东边,一共带了多少粮食。
凌二虎忙告诉了她:“五百石,是咱们货仓的一成。我心想还是先少弄一点过去,毕竟这一路是何种情况也不知晓。等张掌柜过去了,再传回来消息,我自然加量。”
“嗯,很好!”安秀说道。
送走了粮队,安秀等人便接着回宿渠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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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秀从东边回来的消息在宿渠县的首饰行业掀起了悍然大波。
首饰行的所有东家都知道她这次去东边是寻珍珠,然后加工成饰品。东边是海珠,自然比河珠珍贵一些。就是不知道安秀这次带了多少回来。
“东边乱成那样,她都敢去,这个女人的确不简单…”有人感叹
“她去的时候,也不知道东边发了水患…”
“要是这次她真的寻到了宝贝,咱们铺子迟早要想当初米行的其他铺子一样,成为安秀的裙下之臣…”
“宝贝哪有那么易得?不过,我们至今都不晓得当初她是如何弄来粮食,这个女人身后的靠山到底是什么…”
“不是说了是霍家…”
“哪个霍家?”有人咦了一声,“咱们的国主也姓霍啊…”
首饰行的东家们一会儿给自己打气,一会儿又很泄气,始终讨论不出结果来。但是有了米行的前车之鉴,他们对安秀都特别的小心警惕。她一有风吹草动,大家都若惊弓之鸟。
唯有翠缕坊与雪檀银饰铺比较淡定。
这两家是大的铺子。
首饰行可不比米行。没有手艺过硬的老师傅,没有上好的原料,哪里能一手遮天?翠缕坊主要卖玉器首饰,跟安秀的银饰铺不同;而雪檀银饰铺有两个最最顶端的师傅,他们也不太担心。
当初,安秀银饰铺的师傅曾阿文便是从雪檀银饰铺的老师傅那里学艺的。他仅仅是打杂的小徒弟,是雪檀银饰铺的老师傅的徒弟的徒弟,更加不入流的匠人。如果他不是天赋异禀,手艺会比雪檀银饰铺的老师傅差一大截。
这件事整个宿渠县的首饰行都知道,却没有雪檀银饰铺知道的那么详细。所以,他们虽然警惕安秀,却没有其他的铺子那样担惊受怕。
那些害怕安秀把他们排除首饰行的铺子,都是原料不够硬,师傅手艺一般,而且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低端的铺子,非要成为数一数二的。结果整日里担心。他们早就是在翠缕坊与雪檀银饰铺下面分一杯羹的。
安秀一出现,让他们觉得分一杯羹变得不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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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秀回到县城之后,把拉回来的十几车夏季布料都放到货仓里去,珍珠带回家。然后向周文正说道:“文正,你回去跟周老爷子说声,这次的布料我们两家平分。价格自然是按照我在东边买回来的价格。”
周文正忙道好,自己回去就跟父亲说这件事。
安秀回到家中,何有保与张珍珍都哭了。
程嫂子一个劲地捶她,一边捶一边哭了:“你个死妮子啊,也不说清便往东边跑了。我们听到东边发大水的消息,都吓得半死。有保说和珍珍都瘦了一圈了。”
“嗳嗳,还说这个做啥?回来就好了。”何有保半晌都在抹泪,“珍珍,明日咱们去庙里还愿吧。菩萨真的保佑秀平安回来了…”
“好。”张珍珍哽咽说道。
安秀见他们这样,心中既感动也愧疚,噗通一声跪在何有保的面前:“爹,秀让您担心了。安秀不孝…”
这倒把何有保和程嫂子都吓着了,程嫂子与张珍珍忙搀扶她起来,何有保也在一旁劝说:“快别这样,秀!哪个做爹娘的,不是为儿女操碎了心?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就好啊!”
安秀点点头。
晚宴特别的丰盛,安秀跟何有保与张珍珍说起东边的趣事,大米小米听得入神,仰头望着安秀。
第二天去庙里还愿,安秀非说要自己一块儿去。她也很感谢,这一路太顺利了,顺利的没有一点波折,平平安安的去了,平平安安的回来了。自然要去庙里酬谢一番的。
何有保知道安秀不太相信神鬼之类的,难得听到她说要去庙里,自然叫下人多备一份香烛,便往庙里去了。一家人很是高兴。
今日天气刚刚热了起来,上山祈福的人不少,大家都很虔诚。
安秀跟着何有保、张珍珍,从山脚爬上去。看着身边的轿子,何有保跟安秀说:“咱们一步步上去,更加心诚,菩萨才会保佑你们。秀,珍珍,你们累不累?咬咬牙就好了。”
安秀与张珍珍都说不累。
一顶蓝顶小轿从身边走过,突然一只素白玉手伸出来,扔了一把瓜子壳,全部洒在张珍珍身上。
安秀、何有保与下人都一愣。
蓝顶小轿伸出一张年轻秀美的脸,脸上脂粉浓郁,头上堆满了钗簪,是秦渊的独女秦怡然。看到安秀与张珍珍,秦怡然叫轿夫停下来,轻布过来,环佩摇曳:“哟,安姑姑,真是对不住啊,刚刚侄女儿在轿子里,没有看清路,撒了您一身吧?”
安秀便知道这姑娘是故意撒在张珍珍身上的。上次宴会的时候,张珍珍弄得她那般狼狈,她岂会不报复?自然少不了要出气的。
“怡然,你眼睛长在哪里的啊?你撒在表姑身上了。”安秀笑道,“可没有撒在我身上。”
“呀,这位是表姑啊?”秦怡然恍然大悟,“对不住您。穿成这样,我还以为是下人呢!”
张珍珍来拜佛,穿得很朴素,一身的素色,但是并不能遮掩她的美丽动人。秦怡然一定是老早就瞧见了,故意找茬的。小女孩子之间的矛盾,安秀不想搀和,让她们自己斗去。
谁赢谁输,各凭本事吧!
张珍珍拍了拍身上的瓜子壳,淡淡笑了笑:“没有什么,不过是一点瓜子壳,怡然别忘心里。就算你泼了表姑一身的脏水也没有关系的,谁叫我是长辈,岂能跟你一般见识。”
这话,分明就算在告诉秦怡然,想跟自己争,她还没有资格。
“这衣裳是二虎哥哥给我做的。弄脏了,下次让二虎哥哥再给我做一身吧,谁叫我是他的未过门妻子呢?”张珍珍继续笑道。
秦怡然的脸一下子就变了。
安秀看到张珍珍说起凌二虎的时候,特意往秦怡然脸上瞧。而秦怡然没有悬念地一下子就黑了脸。对于这个,安秀倒是不懂的。
跟着秦怡然的下人忙过来:“大小姐,咱们还是早点上去吧,别耽误了听禅。夫人该不高兴了。”又向安秀道,“安姑娘,我们老夫人与夫人都在庙里拜佛,等会儿您也来。”
“我会去的,多谢张妈妈转告。”安秀笑道。她知道这个老妈子是老夫人面前比较得宠的。
秦怡然走后,张珍珍神色不变,继续搀着安秀,一步一步爬上去。
安秀故意拉过何有保与程嫂子几步,低声问张珍珍:“刚刚说起了二虎,怎么回事啊?”
张珍珍看着远方,半晌才道:“秦小姐最近跟凌掌柜的走的很近,好几次看到他们一块儿听戏赏花,关系非同一般。秀姐姐,城里有些风言风语的。不过我没有往心里去。”
安秀一开始愕然,继而愤怒:“二虎怎敢这样?他这样欺负你,回头我去找他!”
张珍珍忙拉住她的胳膊,低声道:“姐姐,我不拿你当外人,都告诉了你。可不是要你帮我说理去。凌二虎一日是你的掌柜,他便不敢把秦怡然娶进门来。再说了,秦大哥也不会同意的。”
安秀惊诧地看着张珍珍,她从来不知道这个乡下姑娘有这份心气,忍不住问道:“珍珍,你不生气么?”
张珍珍一丝恍惚,半晌才道:“生气能如何?跟他闹翻?然后被退亲,送回乡下去?”
安秀看着她,心疼道:“珍珍,快一年的相处,你还不信任姐姐?就算你跟凌二虎退亲,姐姐也会帮你寻个好人家,不会让你受苦的!姐姐的亲人不多,真心相待的就更加不多了…”
张珍珍见安秀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笑道:“秀姐姐,珍珍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真的不在意,我对二虎无情,不能阻止别的女人对他有意。再说了,秦怡然这样做,到头来只是苦了她自己。凌二虎是姐姐的掌柜,又跟我有婚约,秦大哥不可能不同意让秦怡然嫁给凌二虎。这个女婿仅仅是聪明一点,又没有多少家产,为了他得罪姐姐,秦大哥有什么好处?”
安秀吃惊地看着她,她从来不知道张珍珍这样有见识,叹了一口气:“但是你心里会很苦,姐姐知道。”
“我才不苦哩。”张珍珍笑道,“我要笑着看他们俩的下场。等到我成亲的那日,秦怡然怎样伤心。就算他们还在一起,也是偷偷摸摸的。将来真的进门了,也是二房,她有什么光彩的,一辈子被我压一头;不过门就算偷偷摸摸,倒是为千夫所指,名声狼藉。最后只有我是赢家。”
安秀若有所思看着张珍珍,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这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安秀一点都不知道。但是这样一番话,是多么可怕啊!反正安秀没有这样的心里素质,这样的事情她无法承受。
谁说古代的女子不如男人?在心里素质上面,古代的女人才是最狠的。
只是这些话,一个女子是怎样的失望,才能想的透彻。
“珍珍,姐姐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安秀保证道。
张珍珍往安秀身上靠:“有秀姐姐,珍珍什么都不怕,谁都不会欺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