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行云在黑暗中一脚勾到一根凸起的树根,“扑通”一声脸朝下栽了下去。紧跟在他身后的汪晴风赶紧蹲下身来,一番摸索后才将他扶着坐了起来。万行云抹了一把沾到脸上的草屑泥土,却摸了一手温热的液体,随即便明白过来自己是摔到鼻子流血了。
“该死!”万行云心下一阵烦闷,随手在身旁草丛中抓了一把,想要擦干净手上的血迹。不料却抓上一把叶片锋利如刀片的茅草,反倒将他的手掌划出好几道口子,鲜血一下子便冒了出来。
万行云脑袋一阵阵地发昏,坐在坚实的土石地面上,仍然感觉自己在不停地上下左右晃动。
汪晴风不无担心地询问道:“行云师兄,数日来你晕船得如此厉害,这下方才踏上陆地,我看咱们还是先休息休息再行动也不迟。”
万行云想表达否定的意思,刚刚轻微地晃了一下脑袋,一阵让人窒息的眩晕感便在瞬间袭来。于是他只得伸手出来,在汪晴风面前摆了摆,示意他并不同意停下来休息。
汪晴风拗不过,只得费力地扶着万行云站起来。
“该死,该死!”万行云站不大稳当,气得不停地咒骂。却引得汪晴风连连道歉:“都怪我办事不利,竟然相信那个卖船的骗子的鬼话。”
万行云摆摆手,正想说点什么,但一阵一阵的眩晕他不得不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保持站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汪晴风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更加自责起来:“我怎么那么没脑子啊!”说着便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什么小船跑得比大船快的鬼话我也相信,结果船太慢跟丢了褚江河不说,那竹叶似的小舟颠簸不稳还害苦了行云师兄你。我,我真该死!”
万行云等着汪晴风把话说完,终于缓过一口气,脑子也清醒了些。便不再无谓地逞强,干脆就地坐了下来。
“你不要自责了。”万行云揉着太阳穴对汪晴风说道,“咱们从小在山中长大,未曾见识过江河湖海,行船之事自然不清楚。头一次吃了亏,下次就知道了。而且,这也是我自己不中用晕船怎么能怪你?”
“可是,”汪晴风在万行云身边跪坐下来,“若不是我买了那艘又慢又颠簸的小船,咱们早就追上褚江河了。难得龙川他们判断失误,从旱路追踪而去,咱们占的这个先机就这么白白地被我给糟蹋了。”
万行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惜违反门规也要与我同行,本就是天大的情谊,我哪里还能怪罪于你?再说了,咱们这也不算是跟丢了,只能算是慢了一步而已。他们终究是在芙蓉渡口上了岸,咱们的方向始终是对的。不像龙川他们,连路径都搞错了。”
“可是,”汪晴风似乎始终对自己的失误造成了龙川领先而耿耿于怀,老是咬着他不放,“龙川师兄他们最终也还是会以这里为终点,而且说不定已经抵达此处了,咱们应该怎么办才能抢在他们前头呢?”
“龙川?”万行云冷笑一声,“看他平时那副骄傲得要飞上天的样子,原本我也认为他肚子里怎么样也有些斤两,谁知道他只不过是个只会耍小心眼的草包。为了不让我逮住褚江河,明明猜出了他就藏身在那个小山村中,却藏着掖着不说。在我爹面前还编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将责任推到我头上,接着再自己一个人行事。就好像是在为我的错误善后似的,以为这样就能够打压到我么,真是幼稚!”
说起龙川的坏话来,万行云的精神竟好了许多,头似乎也不晕了,越说越来劲。他挪了挪屁股,将腿盘起来,像个说书艺人似的一本正经地指指点点着对汪晴风说道:“他的小聪明也就要这里为止了,你看看,褚江河伤得那么重,怎么经得起旱路的车马劳顿?明明就有水路可以通向此地,就算会耽搁些时日,受伤之人也一定会选择平稳便利的船行。龙川这个人,就是个狂妄自大的笨蛋。他们在虚子谷附近根本不进行任何打听,只听说了褚江河要去后宛城,便匆匆备了车马朝后宛城出发了。他哪怕是在镇上稍微问一句,就有人会告诉他那里另有一条水路通向后宛城,而就是前几日,就有一个伤重之人带着三个年轻人登船。”
“听说在咱们之前,是有陌生人打听过水路的消息。”汪晴风提醒道。
“正是这个,他们一行人当中,分明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却未稍稍深入了解一下。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龙川说了算啊,他连想也没想褚江河会走其它路径,所以他手下之人也不敢想,想到了也不敢说,不敢继续深入调查。这不都是他在其他师兄弟面前太自大太狂妄带来的后果么?”
“师兄说的是。”汪晴风嘴上迎合着万行云,心里却越来越没底。他从一开始觉得这件事有些怪异,但到底怎么个怪异法,他也描述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