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当又一名万家楼弟子一边道歉一边慌慌张张地从沈烟身边快速跑过去时，抹布拽住了他，问出了沈烟心中的疑惑。
“这个，”被拉住的年轻弟子微微低下头，眼珠子一阵乱转，吞吞吐吐地说道，“许夫人可向许掌门询问，弟子，弟子不便多言。”
“放肆！”抹布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那名弟子的鼻子骂道，“好大的胆子，敢如此跟许夫人说话。”
“算了，抹布。”沈烟一挥手，慢悠悠地说着，“你忙你的去吧。”那名弟子抬起头，红着脸看了沈烟一眼，拔腿便跑开了。
“小姐，您怎能容忍这些人如此放肆？”抹布自从来了万家楼，似乎一扫往日的怯懦无能，变得处处争强好胜起来。
“哟，好大的口气啊。”许燕佳刚走进花园，就听到抹布的抱怨，便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抄起双手在胸前，走到二人近前来。
抹布不自觉地后退一步，垂下头招呼了一声“大小姐”。
沈烟面带微笑，直视着许燕佳的眼睛，既不躲避也不奉迎。在外人看来，这样的沈烟无疑端庄得体，礼数周道，浑身上下、里里外外皆无可挑剔。可许燕佳却总觉得，父亲新近娶进门的这个年轻妻子身上，有一股说不出的讨厌气息。尤其是当这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后娘像现在这样，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祥模样时，她甚至想冲上去拍她一巴掌。
许燕佳深吸一口气，对着沈烟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小娘”。沈烟露齿一笑，朝她微微颌首算是答应。抹布躲在沈烟身后，斜着眼睛看着许燕佳，一抹掩饰不住的轻蔑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仿佛在嘲笑她，看你多能耐的样子，不一样要在我们家小姐面前卑躬屈膝。
该死的奴才！许燕佳在心里咒骂着抹布，仗着自己是沈烟带来的人，一个跛脚丑八怪，竟然能在堂堂万家楼里横行霸道，不仅无视门中众弟子，甚至面对自己，万家楼最受宠爱的大小姐，也从都是表面恭敬心中蔑视。许燕佳越想心中越气，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便指着抹布对沈烟道：“小娘，你这个奴才也太没规矩了。”
“哦？”沈烟仍然面带微笑，“抹布是做了什么错事惹得燕佳你不高兴了？”
好一个能说会道的妖妇，许燕佳在心中暗骂，这么说起来反倒像是自己不明整理在挑事儿一样。
“抹布就算是小娘你带来的人，终究也是个奴才，却在弟子们面前颐指气使，长此以往，怕对小娘你的名声也不好吧。”许燕佳憋着心里的一口气，感觉自己快要忍不住骂人了。
“是吗？”沈烟将许燕佳上下打量了一番，“燕佳既然知道替我考虑礼数问题，想必自己也是极懂礼数之人，当然也会清楚身为晚辈，对长辈应有的礼数。”
“你！”许燕佳一时气急，竟说不话来。
“对了，”沈烟捋了捋耳旁一缕发丝，“我看今日大家都忙忙躁躁，似有何大事发生。燕佳你行色匆匆，恐怕也是在操心此事吧？你若是有时间，还是好好处理你自己惹上的麻烦事。至于奴才们的管教，还是让我这个女主人来操心的好。”
许燕佳被沈烟戳到痛处，气在心里大骂偷跑的万行云，狠狠瞪了沈烟一眼，拔腿就走。从沈烟身边走过时，许燕佳故意狠狠撞了她一下。抹布赶紧扶住自家主子，对着许燕佳的背影怒目而视。
已经走开的许燕佳实在气不过，刚刚走出数步又折返回来，抹布飞快地低下头，但脸上狰狞凶狠的表情还是让许燕佳看了个清楚。只见她走近抹布，冷笑一声：“别摆出那副样子，显得你这个狗奴才更是丑陋了！”
“燕佳！”沈烟害怕许燕佳对抹布动手，上前一步将其挡在了自己身后，收起笑容厉声叫着她的名字。
“别跟我摆什么女主人的臭架子。”许燕佳附在沈烟耳朵边轻声说道，“小娘，来万家楼也有些日子了吧，以你在青楼中练就的察言观色的好本领，该知道这地方，是我万大伯说了算吧。”
沈烟后退一步，离许燕佳稍远些，冷冷说道：“你想说什么？”
许燕佳撇撇嘴，歪着脑袋，装模作样地摸摸脸颊：“我想说什么小娘心中还不清楚么？你只是假不知道而已，啊，”她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不是假装不知道，而不想让别人知道罢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许燕佳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道，“你不要以为你嫁进了万家楼就算是从了良了，一天是***一辈子都是***你以为你是凭了什么能进万家楼，我来告诉你，凭得就是你下流的名声，肮脏的身份！”
“你闭嘴！”抹布气得发抖，壮着胆子吼了许燕佳一句。
许燕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便笑了：“怎么，狗急了要咬人啊。不过，有一点小娘你倒是说对了，本大小姐忙得很，倒是没空在这里陪你们玩这些小孩子过家家般的游戏。扮主子，扮英雄的把戏，就留着你们俩自己玩去吧。”在转身离开前，她还不忘加上一句，“我以前是给你留面子，今天是你先惹我，我才跟你撕破脸皮。不过这样也好，以后你我也不必假装和睦要好了。你也给我老实点儿，别在我面前摆出后娘的臭架子，自己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知道吗？”
“你，你！”抹布急得直跺脚，却只能对前许燕佳的背影发发狠。“小姐，那个死丫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沈烟苦笑一下，抚摸着道旁一朵盛开的红花，“没什么意思，这日子，这人生，就没什么意思。”
抹布从沈烟的表情中看出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可到底是什么事他地猜不透，只能如往常一般劝慰她，告诉她还有希望。
沈烟看着挡住视线的高墙，慢悠悠地说着：“若不是还存着一丝丝儿的希望，我倒愿意到真正的地狱之中去，守在这里，怎么样都没有区别。”她伸手摘下那朵鲜艳的花朵，想起宋吉祥在她眼前，眯着眼睛对她笑，认真地看着她的脸说她脸颊白皙，配上红花更加娇媚。
那个干干净净，笑容温暖的宋吉祥。沈烟突然捂着胸口蹲了下去，攥在手里的红花被揉碎，汁液顺着她的指缝流出来，像是心里滴出的血。
“小姐，你怎么了？”抹布急急上前扶住沈烟。
沈烟擦掉眼角的泪水：“我累了，抹布，扶我回房去吧。”
许燕佳躲在沈烟和抹布看不到的拐角处，看到二人失魂落魄的身影固然心里痛快，但一想到为了抢在龙川前头立功竟不辞而别，将整个万家楼搅得天翻地覆的万行云，她不禁又头痛起来。还要费力编个理由，用来掩盖是自己将龙川单独出发寻找褚江这件事泄漏给万行云的。
越想越头痛，许燕佳忿忿地跺了跺脚，想像着自己正踩在万行云那张讨厌的脸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