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倩儿你觉不觉得我们就这么跟着楚月回楚家庄园去,有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楚月这人奇奇怪怪,无论问她什么,她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那让死人复活一事更是云里雾里,什么也说不清楚。甚至连她爹娘当初要她跟那些怪人去哪儿,她都说不出来。”陆寻裕凑到林倩儿身边,看了一眼走在二人前头的楚月,接着又将目光移到了正弯腰将方才放到地上的宋吉祥重新扛起来的龙川,“更何况,她是如何与龙川凑到一起来的,这更是蹊跷。你想想看嘛,若说是巧合,这也太巧了点儿是不是?龙川这人心眼儿太多了,瞧瞧万家楼天星山的下场,咱们就这么跟着他们,合适吗?”
林倩儿黑着脸不说话,只顾着朝前走。不仅如此,她甚至地大力地甩开了陆寻裕想要搀住她的手,后者毫无防备被这么一推,一下子便撞到了身后的褚江河身上。
褚江河掐了陆寻裕的手臂一下骂道:“小兔崽子,没长眼睛哪!”
陆寻裕前后都受了气,一肚子的委屈,显得可怜兮兮的。褚江河见状,露出一副幸灾乐祸讨嫌样。陆寻裕瞪了师父一眼低声埋怨道:“就我好欺负!”
“哈!”褚江河张大了鼻孔呼呼地喷着气,乐得像朵花儿似的。似乎他拼死也要到这个鬼地方来,并不是为了给一生挚爱报仇而只是来看自己徒弟的笑话的。
陆寻裕气得不轻,正准备赌气走开,褚江河似是良心发现拽住了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臭小子你不知道你媳妇儿在怄什么气吗?”
陆寻裕往后缩了缩脖子,像是怕褚江河会一口中咬掉他的耳朵一样,一脸鄙夷地说道:“你这老光棍儿又知道了?”
褚江河闻言一巴掌拍在了陆寻裕脸颊上骂道:“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你这个小兔崽子偏偏哪壶不开挑着哪壶提!有你这样跟自己师父说话的吗,混帐东西!”
陆寻裕挨了这一记响亮的巴掌,引得地道中众人纷纷驻足侧目,一时间他窘得恨不能钻进泥缝里才好。倒是褚江河这时一手拽着他一手朝众人挥了挥说道:“走走走,都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再耽搁下去,咱们就都得进大牢里去了,到时候大眼瞪小眼看个够本!”
褚江河脾气乖戾,众人或是惹不起他或是懒得惹他,见他又要闹腾起来,赶紧依他所言乖乖回转身继续往前走了。
方才龙老四所持的灯盏被摔碎,地道中惟一的光源便只剩下熊小满手中的火把,再加上这地道本就是他所挖,龙川一早便招呼着他上前引路去了。这时候落在队伍最后面的,便是褚江河师徒两人了。
见众人纷纷开始前行,褚江河将陆寻裕往自己身边拽了拽,使得二人离前面众人稍微远了一点儿。
火把光线不明,稍微离得远了点儿便视线不佳,陆寻裕被褚江河拽着生怕再次挨打,不停地扭来扭去企图挣脱却始终无法如愿。
“你还想不想要你媳妇儿了!”褚江河压低了声音附在陆寻裕的耳朵边说道。
陆寻裕生怕褚江河离得如此近会突然咬自己一口,拼命地想要躲开。然而听褚江河一番话,却又觉得他似乎是有什么正经事要说,却又久久说不到重点,不禁着急起来:“你要说什么就请清楚了好吗,没头没尾地说半截鬼猜得到你的意思!”
褚江河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就好像他拼了命非要来这鬼地方,并不是为了要为心头挚爱报仇,而只是为了看徒弟的笑话。他笑得够了之后,方才收敛心神正色道:“我原本也是不喜欢李家姑娘的,那姑娘阴沉得很,头顶上像压着一座山似的。可既然你跟人家好了,就得对人家负责是不是?更何况相比于楚家姑娘,李家姑娘可就好太多了。那楚家姑娘那是什么人物,魔教妖女啊!色字头上一把刀啊,你小子是不要命了吗?”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陆寻裕顿时红了脸,“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师父你终于彻底疯癫了是吗?”
“你这个臭小子!”褚江河说着便又是一掌朝着徒弟脸颊扇过去,可陆寻裕早有防备,身子一晃便躲开了。不过褚江河也不是省油的灯,一击不中,又出一击。趁着陆寻裕摇晃身子躲避巴掌之时,他抬脚便狠狠地踩在了徒弟为了保持身形稳定而一动不动的脚上,随即腾出一只手来指指自己的双眼,“看见了吗,你师父我眼睛还没瞎呢!你再看看这地道里,但凡长了眼睛的,当然得排除熊小满那截木头,哪个没看到你淌着口水撵着楚家姑娘的鬼样子。你再狡辩,我就撕了你的嘴!”
“这,”陆寻裕像是被人往嘴里硬塞了一块石头一样,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不过随即他便恍然大悟,“你们可都误会我了!我,算了,”陆寻裕解释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给咽了下去,“我懒得与你说,我跟倩儿说去。”说着便一溜烟儿蹿到林倩儿身边去了。
褚江河落在队伍最末端,在模糊的光线里站了好一会儿。他看着陆寻裕急吼吼地冲到林倩儿身边,为了防止他人听到压低了声音连连解释,也看着仅从背影就能猜到的林倩儿那酸溜溜的模样。
熊小满举着火把走在最前头,跳动昏暗的光线让狭窄低矮的地道里像笼罩着一阵纱巾一般的雾气。褚江河觉得自己眼前似乎飘过来一条纱巾,隔着纱巾,陆寻裕似乎变成了自己,而林倩儿则变作了裕儿。
如果自己当着裕儿面跟其他女子眉来眼去会怎么样呢,裕儿会像林倩儿那样拉长了脸怄气吗?褚江河想了想觉得裕儿不会,因为若是那样,裕儿一定会提起扫帚追着自己打而不会自己埋着头生闷气。想到这儿时,褚江河不禁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转瞬间,如同轻柔的微风一般的笑意便化作如刀般冷硬的皱纹,不仅爬满了褚江河的脸,更是如藤蔓一般捆住了他的心。
原本应该在他心猿意马之时用扫帚打得他满头是包的裕儿,此时已然成了褚江河连想都不敢去想的一具尸体。而身处幽暗地道之中,连仇人的面也见不到,更加谈不上报仇雪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一具行尸走肉呢?此时的褚江河仰头望着粗糙不平的地道顶部,甚至希望那些并不牢固的泥土就此垮塌下来将自己埋住。
陆寻裕似乎哄不好林倩儿,只得折回来求助于褚江河。心急的年轻人哪里管师父正自沉浸在无限悲苦之中,拽着他的手臂便将其扯到林倩儿跟前,压低了声音急急说道:“倩儿你若是不信可以问我师父,你是知道的,他巴不得我出乖露丑,是绝不会替我遮掩的。你快说啊!”说着陆寻裕摇了摇褚江河的胳膊催促着他为自己解释。
“所有的一切,”褚江河双眼发直,似乎眼前人物并没有落入他的眼中,在他眼中的,是遥远得看不清也摸不着的东西,“归根结底,祸端都是那个能让死人活过来的妖女。”
陆寻裕刷地变了脸色,一会儿看林倩儿一会儿看褚江河,急得直跺脚:“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这世上,没了这号人物才会太平,你说是不是啊,倩儿姑娘?”褚江河露出一个诡异的表情,目光热切地看着林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