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裕飞快往前蹿,龙川一时之间没能跟上他的脚步,抹布在二人中间被扯成了一个大字,似乎随时会被扯成两半。
“万掌门!”陆寻裕才懒得管抹布是否会被自己扯成两半,拼命往万致远跟前凑,“万掌门,眼下李姑娘的嫌疑是洗清了,是否可以将她放出来?我听说她伤得颇重,若不好好医治,该落下病根了。”
万致远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来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厮:“你倒是真如燕佳所说,对李姑娘十分上心嘛!”
陆寻裕眼下一心只想让林倩儿出来治伤,也明白自己没办法遮掩这事了,反正已经承认过了,便大着胆子继续说道:“我再怎么上心,也得万掌门您发话才行啊!再者说了,继续将李姑娘关下去,若是关出个好歹来,怕也不是万掌门愿意看到的结果!“
万致远斜着眼睛看了陆寻裕一眼:“那你知道我愿意看到什么结果吗?”
“我是不知道万掌门希望看到个什么结果,我只知道,若是李姑娘有个好歹,万掌门您利用她救活令公子的谣言可就洗不清了。”陆寻裕一针见血地说道,引得龙川又是瞪眼又是凑上来掐他。他一边“哎哟哟”地叫唤,一边使劲往旁边躲,扯得刚刚恢复正常模样的抹布又成了个大字形。他转头瞪着龙川,故意扯着嗓子叫道,“干什么,万掌门是个明事理的人,我实话实说有什么不对?”
万致远抄起双手在胸前,盯着陆寻裕看了一阵,半晌却不说话,让他紧张得只好傻笑了起来。万致远一见他比这哭还难看的笑,立刻“哼”了声,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道:“你这个小子就算是在威胁我,我也不怕。”刚说完便又猛地停住脚步回头瞪了陆寻裕一眼,这让见他离去赶紧追上来的陆寻裕差点一头撞进他怀里。
“这怎么能说是威胁呢?”陆寻裕为了不碰到万致远站直了使劲儿往后仰,却不料搭在他身上的抹布也跟着他一起朝后仰去。
龙川原本就被陆寻裕这边扯着往前走,猛然间又感觉到这边朝后仰,一时间哪里抵抗得了这两个人朝后仰倒的力量。虽然他用尽了全力,却也只是将即将被陆寻裕带倒的抹布给扯了起来,陆寻裕撒开了搀住抹布的手屁股着地重重跌坐到了地上。
“不是威胁,绝对不是威胁!”陆寻裕猛然摔倒,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嘴里却还不忘记辩解。
“你现在就去李姑娘的住所,将那里收拾收拾,毕竟是伤员要住的地方,很多东西都得重新收拾一下。”万致远垂下眼皮,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不过,你要记住,这可是有条件的。”说完便甩甩手走开了。
陆寻裕坐在地上,抬起头看了看万致远离开的背影,又看看半死不活的抹布,这两人当然都没理会他。他最后只得看向龙川,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方才他那意思是说要放了倩儿对吗?”
“是!”龙川一个人费力地拽着抹布,没好气地答应道,“你是摔傻了吗?”
“是高兴傻了!”陆寻裕顾不得摔痛的屁股,一骨碌从地上蹦了起来就开始往外跑。
“陆寻裕你站住!”龙川将抹布的一条胳膊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你先帮我把这个人押去牢里!这人要死不活,一点儿力也搭不上,我一个人怎么弄得过去!”
陆寻裕头也不回边跑边说:“我碰上你家师兄弟就叫他们过来帮你!”
“你!”龙川往前迈了一步试图追上去,搭在自己身上的抹布却随着他的动作要从他肩膀上滑落下来,他不得不停下脚步,重新将抹布搭在自己身上。待他再抬头看时,蹦蹦跳跳的陆寻裕已如同一只兔子般跑得没了影踪。龙川一时没再往前走,看着陆寻裕消失的方向愣了好一阵,一个人拽着抹布的怒气亦消失得无影无踪,却陡然生出一股既羡慕又嫉妒的感情来。
这时,也许是陆寻裕方才离开前那一嗓子吼得太大声,一直昏昏沉沉的抹布突然睁开眼睛动了一下。正失神的龙川一时没能察觉自己手中的囚犯已经苏醒,竟猛地被其推了一把挣脱开来。龙川趔趄两步,回过头便看到抹布已经踉踉跄跄往回跑去。他收回心神,三两步便赶上了抹布,一把揪住了对方的后领。抹布反手抓住龙川的手试图挣脱,双脚不停地在地面上乱蹬,却始终只是徒劳。
龙川见对方不老实,腾出一只手来掰住抹布一只胳膊将其反扭过来。抹布吃痛,挣扎的动作也随之渐渐慢了下来。
“你闹也没用,”龙川见抹布稍微平静了一点儿,料想此时应该听得进去一点儿话了,一边死死扭住他的胳膊不让他挣扎一边劝慰道,“回去更是没用,你以为,你主子现在愿意看到你吗?”
龙川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抹布顿时停止了挣扎,却又一次如同昏迷一般整个人瘫软了下去。龙川见状,赶紧拽住要往前倒的他,将他翻了个儿儿,将他的一只胳膊搭在了自己肩膀上,拖着他开始朝外走。
“是啊,”在二人跨出院门时抹布突然喃喃念叨起来,“她从来就没看过我一眼。”
“你说什么?”龙川没听清便问了一句,抹布却闭起了眼睛不再多说一个字。龙川拖着他费力,不由得恼怒起来,“我看你也不过是伤了脸而已,怎么就走不动路了?你稍微搭点儿力气好不好?”
抹布像没听见似的闭起眼睛,果真如同一张抹布似的搭在龙川肩上,任凭着他如何费力拖拽自己就是不出一点儿力。龙川停下脚步,正准备丢开他教训一顿,却瞥见方才被万致远遣散的弟子们正磨磨蹭蹭地往回走,似乎是要重新开始收拾垮塌的前院。
龙川招呼住了众人,向他们传达了万致远的命令。在场众人皆是许和书的弟子,听得师父师娘二人竟被软禁,你一言我一句,不多时便叽叽喳喳闹腾了起来。龙川几番阻止皆被众人当作耳边风,眼见得众人一个比一个义愤填膺,一个比一个能说会道。龙川无奈,只得大喝一声“安静”!
这一声吼镇住了兀自吵吵嚷嚷的众,见众人或惊讶或不满地望着自己,龙川稍微收敛了一下怒容,口气却依旧严厉,“你们在这里吵闹,是想让师父多一条纵徒闹事的罪名吗?”
“师父是冤枉的!”不知是谁嚷了一句,引得刚刚安静下来的众人又纷纷称是闹嚷起来。说话人受到了众人支持,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早就听说龙师兄你偏帮大师父,我等从前以为只是谣言,眼下看来,此话倒是有些实据的!”
龙川不理会此人的冷嘲热讽,耐着性子将方才众人被遣散后屋中发生的事细细道了出来。众人原本一个个雄赳赳的,大有不惜将后院地砸塌了也要还许和书公道与自由的决心,却在听了龙川一番叙述后一个个都蔫了。方才那个指责龙川的人更是为自己一时嘴快而懊恼不已,此时只巴望着龙川一心都在这件重要事情上千万别记恨自己。为了让龙川不记挂自己的一番恶意揣测,他赶紧转移话题道:“如此说来,此时利用魔教擅自动用禁术的,岂不是从大师父变成咱们师父了?”
龙川点点头,吩咐众人:“眼下情况复杂,师父尚未有对策,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等师父拿定主意。现在你们来两个人,帮我把这人送去地牢关押。另外再跟来两个,将地牢中的李姑娘送回住所将养。”
方才说话的人见龙川不紧不慢地安抚众人又吩咐下各项事宜,仿佛方才并未听到自已的一番恶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听得他要人做事,他立刻自告奋勇上前一步,转身面对着众人,伸手指着几个同伴吩咐道:“你,你,你们来扶住这个人。你们俩,跟上他们去地牢接李姑娘,务必要安全将她送回住所。”几名弟子应声上前来,从龙川手中接过抹布,几人七手八脚半拖半扛着抹布风风火火地便朝前走了去。
“这样安排可还好吧?”发号施令之人见众人抬着抹布去得远了,转向龙川,一脸谄媚地笑着。
龙川知道这人是在刻意讨好自己,以弥补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几句话。不过他并不在意,关于自己背弃许和书投靠万致远的这些流言蜚语,他早就听得耳朵起茧子了。至于众人如何看待自己,他也早就不在意了。被众人当作投靠万致远的叛徒,或许还更有利于自己挑起两方的矛盾也说不定。
正当龙川暗自思考时,剩下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惊得手足无措,见几个同伴押了抹布匆匆离去,自觉杵在这儿也不太对,便推推搡搡准备往院子里走,打算继续清理废墟去。
众人行动起来发出的声音让龙川从出神的思索中回过神来,他立刻阻止了他们:“院子里的废墟暂时就不要清理了,大师父已经发话了,此院落从现在起严禁出入,想来大师父派来守卫的人应该要到了。你们眼下就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大门处的守卫一刻也不能放松,谨防肃魔盟此时趁机上门挑衅。”说到这儿,他突然想起了在大门处守卫时受伤的尹恒,“尹恒受伤,想来姜云楷一定陪在他身边照顾,大门处眼下便要靠你们了,可千万不要辜负了师父,也不要辜负了为守卫大门而受伤的尹恒。”
“对对对,龙师兄说得对,咱们快离开这儿,免得一会儿与大师父派来的人撞在一起,不起冲突也尴尬是不是?”那名弟子再次当起了龙川的传话官,一边挥着手像赶鸭子似的驱赶众人,一边碎碎地念叨起来。
众人虽对发出命令的人心怀疑虑,可见龙川并没有反对他的话,便三三两两开始散去。待众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方才说话之人却仍然留在原地。刚刚他转过身向众人发号施令,此时仍然保持着目视他们离开方向的姿势背对着龙川。好半开后,他似乎鼓足了勇气,这才回过头,堆起一脸不自然的笑,刚想讨好地说上两句,却见龙川绕过他飞快地走远了。
“什么嘛,”没有受到责备的弟子有点安心,又有点心虚,“走得这么快这么急,莫不要赶着娶媳妇去?”
龙川绕过一个拐角,折上了去许燕佳住所的方向。虽然他走得飞快,却仍然嫌自己慢,禁不住在浓荫的小道上跑了起来。
此时的龙川觉得,自己跟方才蹦蹦跳跳地离开的陆寻裕一样,像极了一只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