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寻裕将他从龙川那里听来的,以及他自己整理推测的,当然隐去了龙川的真实身份这一节,把其它的都一一讲给了许燕佳听。
许燕佳听完后问道:“所以呢,你这是要我做什么?”
“无论是你爹或是你伯父,都没有存心要害倩儿的意思。”陆寻裕总结似地说道,“他们在意的只是万家楼,或者还有他们的权利吧。可许夫人主仆却不同,他们处心积虑就是要倩儿的命。眼下唯一能让倩儿不再继续为他们所害的方法,就是阻止他们主仆继续作恶。”
许燕佳从椅子里站了起来,慢慢走向站在屋子中央的陆寻裕。陆寻裕以为她要发表什么意见,不由自主地向前伸了伸脖子准备听她说,却不料许燕佳走近两步,抬腿便朝他小腿上狠狠踢了一脚,疼得他一边叫唤一边单脚跳了起来。
“从方才开始,你就一口一个许夫人,”许燕佳抬起腿还要再补一脚,陆寻裕这次有了防备立刻便躲开了,她只得忿忿地骂道,“我有没有说过你再在我面前称那婊子作许夫人我就撕烂了你的嘴!”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陆寻裕朝一边躲去,随势坐进了一把椅子里,双手抱着被踢中的腿急急道歉,“大小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不要与小人计较了好不好?”
“若不是看在你家倩儿的面子上,我非撕烂你的嘴!”许燕佳看着陆寻裕吃痛的模样,满意地扬了扬下巴又坐回了椅子里,“有屁就快放,你到底要我做什么?”
“什么屁不屁的,”陆寻裕一边揉着腿一边嘀咕起来,“哪有姑娘家如此说话的。”
许燕佳虽没听清陆寻裕在说什么,但料想不会是什么好话,双手撑着椅子扶手作势要站起来打人:“你再不好好说话就给我滚出去!”
“好好好!”陆寻裕举手投降,“我想拜托大小姐的事,正如方才我所讲,是让你爹相信倩儿并不是自己要逃走,而是受了许夫,哦不,”许燕佳瞪了陆寻裕一眼,吓得他赶紧改口,“是受了沈烟与他的仆役陷害。”
许燕佳斜着眼睛看了陆寻裕一会儿,像是在看一个傻瓜似的:“你到万家楼多久了?”
“有好几个月了吧!”陆寻裕掰起手指数了数,并不是很清楚许燕佳问这话的意义,可既然她问了,他思量着还是回答了比较好。
“那你是瞎了还是聋了?”许燕佳翻着白眼,“你没看到我都被我爹给赶出来单独住了吗?我说什么他哪里会相信,要想让他相信什么,非得沈烟那婆娘说才行。我看你去求求沈烟让她将这事告诉我爹吧,不过你可别抱太大的希望。”
陆寻裕懒得理会许燕佳的冷嘲热讽,认真地说道:“这当然得让他们主仆二人自己暴露出来才好让人相信,所以我要求大小姐做的,便是让他们自己将自己所做恶事给抖落出来。”
“你还当真了?”许燕佳嫌弃地看着陆寻裕,“我跟她怎么说,哎,你去跟我爹说说,林倩儿这次突然发神经要逃走是你们在中间使了诈。这么说可好?”
“我说的让他们自己抖落出来可不是这么个抖落法。”陆寻裕耐心地解释道,“得让他们主仆俩自己内讧起来,狗咬狗,咬着咬着便将他们做的恶事给咬出来。”
“说得轻巧!”许燕佳对陆寻裕这番说辞嗤之以鼻,“抹布那个丑八怪我可是见识过的,那可是条忠心耿耿的狗,我可想不出有什么可以让他背叛他的主子。”
“可是沈烟呢?”陆寻裕露出一个狡黠的表情,“她也如此在意抹布吗?或者这么说,在抹布心里,沈烟大过天。可在沈烟心里呢,抹布难道也大过天吗?再说具体一点儿,抹布能大过宋吉祥吗?”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许燕佳这时终于觉得陆寻裕不是在胡说八道了,也认真地开始思考起他说的话来。
“这个,”陆寻裕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说道,“我这么说可能不利于你爹的声誉,但从种种迹象来看,沈烟怕是钟情于宋吉祥的。”
“我就知道那个婆娘不是个好东西!”许燕佳虽然在沈烟收留假宋吉祥之际便有些怀疑,眼下得了确信,却仍忍不住忿忿咒骂起来。
“这便也是倩儿为何一向与沈烟不睦的原因所在。”陆寻裕接着解释道,“你是知道的,倩儿她秉性正直,一直反对宋吉祥与沈烟这样身份的人来往。这中间,还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事。听倩儿说,她曾经因为沈烟搞砸了宋吉祥的婚事,还一把火将她的屋子给点了。”
“当真!”许燕佳听到这话,顿时两眼放光,“这可真是看不出来啊,一本正经老爱训斥人家没正形的林倩儿,竟然也干过烧人家屋子的事!这种事我可是连想都没敢想过的啊!”
看着许燕佳一脸钦佩又向往的模样,陆寻裕忍不住直叹气,为了不让她继续就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纠缠下去,他赶紧接着往下说了起来:“所以我猜想来,沈烟必是对宋吉祥十分在意,所以才与倩儿如此交恶。再有就是,换脸之术,残忍又诡谲,世上所知之人并不多。”陆寻裕说到这里,故意停了下来,想让许燕佳自己想明白其中的关联,这样便能激发这个大小姐探究下去的动力。
许燕佳一手托着下巴,一手来回摩挲着椅子扶手,突然她拍了一下扶手惊喜地叫道:“我明白了,你是说沈烟并不知道抹布装的这个宋吉祥是利用了已经死去的真宋吉祥的尸体这件事。”
陆寻裕点点头。
许燕佳将双手抱在胸前,夸张地哆嗦了一下:“这也是啊,若是知道一个人剥下自己喜欢的人的脸皮还戴在自己脸上招摇过市,换作是我的话,不但会恶心地吐出来,还会撕烂他那张偷来的脸!”
“大小姐说得对,正是这样。”陆寻裕点点头,“试问这世上有哪个女子能忍受得了这样的残忍的事,更何况,是沈烟这样一个感情丰沛的女子。”
“你这算是夸奖她吗?”许燕佳又板起了脸。
“当然不是。”陆寻裕赶紧否认,“我不过是就事论事,觉得她并不会忍受抹布的这种行为罢了。”
“你是要我去揭穿抹布?”许燕佳并不傻,经陆寻裕一番提示,她已猜到了他的意思,“如此一来,沈烟便会嫌恶憎恨这个偷了她心上人脸皮的小贼,而这事一旦闹开了,是他们故意利用这件事刺激林倩儿才使她做出过激行为的事也会随之曝光。”
“大小姐英明。”陆寻裕连连夸奖许燕佳,就像是这主意是她出的一样。
“你就那么肯定沈烟不知道宋吉祥已经死了,而且也不知道抹布现在用的就是死去的宋吉祥的脸皮?”沈烟虽然觉得此计可行,可这个前提条件却似乎不那么充分,“难道就没有可能是沈烟与抹布勾结,利用已经死去的宋吉祥来刺激林倩儿,借以报仇?”
“大小姐你可还记得那日沈烟宴请倩儿的事?”陆寻裕突然没来由地提起了这件事。
“记得,又如何?”许燕佳并不明白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那大小姐可还记得咱们冲进前厅时的情形?”陆寻裕虽然问了问题,却不等许燕佳回答,便继续说了下去,“当时前厅里只有明月与抹布两个人,虽说抹布换过脸面后看不出任何表情,可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却是藏不住的。他为何如此惧怕明月?要知道,那时的明月被他们设计卖入了青楼,又故意引见到了倩儿跟前,让不知情的倩儿说了些伤她心的话。照理说,这时的抹布应是占尽了上风,他又为何会在明月面前表现出畏缩害怕来?”
“我知道了,”许燕佳一拍手,“明月是倩儿的贴身丫头,自然熟知沈烟与宋吉祥的瓜葛。你若是都能想到沈烟不会接受抹布偷了宋吉祥脸皮的事,那明月更是清楚。所以那个时候,趁沈烟与倩儿都不在,明月正在用这件事威胁抹布,好让他放弃利用她来刺激倩儿。”
“一定是这样没错。”陆寻裕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副后悔的表情,“只怪我当时一听说明月已被卖入青楼便慌了神,只顾着不让倩儿知道这件事,没向明月再打听得清楚些。否则,眼下也不用如此费心猜测了。”
许燕佳也不无惋惜地摇摇头:“到底还是我们不仔细,若我们当时留心些怕这个丫头也不会走上绝路。”
“你当真相信抹布说的话吗?”陆寻裕这时提起抹布,语气变得冷冷的。
许燕佳不由自主地将身子朝前探了探:“你的意思难道是说明月并没有死,这只是抹布那个丑八怪编造的谎话?”她说着转了转眼珠子,“我就说嘛,那丫头那天说得信誓旦旦绝不会做傻事让她的小姐难过,怎么一转身就变了卦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寻裕不再揉腿,而将双手攥成了拳头放在了腿上,“我是说明月不是自愿去死的。”
“是被人杀的?”许燕佳捂着嘴巴从椅子里蹦了起来,“当真?那这个凶手是谁?”
见许燕佳猛地蹦起来,陆寻裕下意识地躲了一下,见她并不是要打人,顿觉尴尬,稍稍坐直了身子,拿着腔调说道:“大小姐你说呢?”
“莫不是抹布!”许燕佳惊呼,不过随即又露出狐疑的神色,“那个窝囊废,他敢杀人?”
陆寻裕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大小姐你或许可以查一下。”
“怎么查?”许燕佳皱眉道。
“明月并不是死在万家楼中,”陆寻裕说道,“那么杀害她的人便是出过万家楼,并且到过她那个地方去的人。眼下万家楼被肃魔盟所围困,风声鹤唳,哪里有人敢随意出入。我想,大小姐要查清这一点,恐怕并不困难吧。”
“那个该死的东西!”许燕佳攥紧拳头,“若当真是他对明月这个可怜的丫头下了毒手,我定要叫他死无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