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见势不妙,举剑便挡。
可这些飞刀全是奔着林倩儿而来的,龙川本意是为林倩儿挡刀,手中剑挥来却似要刺杀林倩儿一般。神经高度紧张的林倩儿见剑锋靠近,举起手中剑便朝龙川的剑劈将过来。这边挡住了龙川的剑,那边江雨光的飞刀却几乎全部打在了她的身上。
万家楼哨楼特制的飞刀,刀长近五寸,经江雨光内力催逼,力道惊人。那命中林倩儿扬起的手臂的刀刃竟直直贯穿了她纤瘦的上臂!好在她为了挡龙川的剑身形晃动,使得江雨光的飞刀偏离了位置,虽然几乎全打了她身上,却所幸避开了原本瞄准的各个要害。不过尽管如此,近十把长飞刀没入身体,还是让几乎当场就要了林倩儿命。只一瞬间,她身上各处便血流如注,手中剑“咣当”一声落到了地上,人更是像片落叶一样无声无息便摔落到了地上。红衣浸透了鲜血,像一朵妖冶的花,沾了灰尘的白裙亦绽开了朵朵鲜红。
“李姑娘!”龙川甩开手中剑,扑上前去矮下了身子想将林倩儿从血泊中扶起来,放眼看去,却发现她混身被血浸透,竟无法找到下手的地方,只能半跪在她身边干着急。
“江雨光,你这个混蛋!”许燕佳一边骂一边朝院中跑,却见那罪魁祸首早就缩回了脑袋,不知是躲在屋脊之后还是早已溜下屋顶。
万致远见林倩儿已然丧失了抵抗之力,便转身令围在院门处的所有人通通散去。他们弟子们得令,一小拨人立刻上前将方才被林倩儿所伤的同伴或扶或抬了,另一部分则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准备退出院子。可许和书的弟子们却从方才两位掌门的争执中悟出点儿别的东西来,此时没得许和书的令,仍挤作一堆挡住了万致远弟子们的去路。一时间,并不宽敞的门口处便乱作了一团。
“老二你这是什么意思?”万致远瞪着许和书恨恨地质问道。
“什么什么意思?”许和书嘟囔起来,像是个故意赌气的小孩子,一对眼珠子好一阵乱转,就是找不到地方落下视线。
“还不快都给我散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万致远突然吼了起来,冲着许和书,也冲着他的弟子们。
许和书的弟子们面面相觑,正没理会处,许和书不情愿地朝众人使了个眼色令众人退散。弟子们如获大赦,纷纷往院外退去,择路往自己该去之处去了。
片刻之后,除了被两位掌门点名留下来的几名弟子和暂时不能自己走动的尹恒之外,院子里便再没有了多余的人。甚至,连围墙上的岗哨也撤了下来。毕竟,这时的林倩儿已手无缚鸡之力,只剩下还能喘气的能耐了。
许燕佳走近了龙川身边,低头看了躺在地上,身上正不断出血的林倩儿,顿时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不过随即她重又走上前来,踢了正呆若木鸡的龙川一脚骂道:“是谁方才口口声声说不会伤害她,你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了!”
龙川半跪在地上,听到许燕佳的声音后仿佛从梦中惊醒一般,扭过头来喃喃道:“是我的错,我的错。”
看着龙川脸色灰白,沮丧至极的模样,许燕佳心中很不是滋味,恨不得一脚踩踹在他脸上让他跟林倩儿一同滚倒在血泊里一同郁闷去。
“你还愣着干什么,盯着她看能把她看好吗?”许燕佳忍住气,指手划脚地喝道,“还不快带她找大夫去,你是要这么看着她,看到她死吗?”
龙川如梦初醒,立刻双膝跪倒在地,伸手在林倩儿身子上方晃悠了一下,却始终没有勇气触碰这具浑身是血的身体。
“倩儿?”尹恒死死拽着那个苦着脸的师弟,一步步终于挪到了院子当中,当他看到满身是血的林倩儿时,差一点儿就跟着摔了下去。
“陆寻裕人呢,死到哪里去了!”许燕佳环顾四周,却没见到方才被她揪住去传话的人回来,也没见着陆寻裕的影子,“一个个不中用的东西,正需要人时却跑去哪里鬼混了!”
“燕佳,你在这里鬼吼鬼叫的做什么?”许和书拉住女儿的一只手臂,想让她离这血腥的场面远一点儿,“一个女儿家家的,成何体统?”
许燕佳现在满眼都是林倩儿血,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顾不上,一把便甩开了父亲的手不耐烦地回敬道:“体统,谁都可以跟我讲体统,就是爹你不行!”
许和书自然知道许燕佳所指是沈烟的身世,顿时紫涨了面皮,伸手便要打人。
“老二,住手!”万致远及时阻止了许和书,并将许燕佳护在了身后。
心情已然跌落谷底的许燕佳此时却不依不饶起来,抹着眼泪不顾万致远的劝阻硬要站出来,边哭边嚷道:“你打呀,你打死我算了。或者让你的哪个心狠手辣的徒弟,就像那丑八怪江雨光似的,拿一堆飞刀将我扎成林倩儿一样的筛子,如此你就乐得清静了!”
万致远一边将许燕佳拉回来一边责怪许和书道:“老二不是我说你,你这也太狠了!”说着他看了一眼地上的林倩儿,虽是焦急却也无可奈何,“这有话好好说便是,即便这李姑娘方才一点儿劝也听不进去,就凭咱们万家楼难道还制服不了她吗?就算她武功再厉害,也架不住咱们人多,累也得累垮了她,又哪里需要使这如此阴险又狠辣的手段。一则是不光彩,二则若果真结果了她的性命,于我们也益处。”
“是对大哥你没有益处吧!”许和书阴阳怪气地说道。
“你给我好好说话!”万致远拍着不停抽泣的许燕佳的后背,板着脸孔吼了许和书一句。
许和书这时脸上是挂不住了,觉得四周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顿时血气便向上涌到了头顶,一时间冲昏了头脑,让他将方才忍下的话一古脑儿地全倒了出来:“大哥你这般维护这妖女才是蹊跷!莫不是怕肃魔盟查出真相吧?”
万致远想要反驳,许和书立刻挥手阻止了他继续飞快地说道:“行云能够康复,我自是欣慰不已,当然也就对一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过多计较追究。可眼下这肃魔盟已打上了门,就冲着这件事而来,你还如何将这件事捂得住?是,我家烟儿出身不好,却也不能以此让她来承担万家楼说话不足信这个罪责。既然事情已经暴露,难道不是应该尽力弥补解决吗?大哥你事到如今仍欲遮掩搪塞,是要将万家楼置于何地!”
“一派胡言!”万致远等到许和书说完了,方才怒骂道,“行云痊愈,全赖各路大夫医治得当,以及龙川等人陪伴有功。说什么行云早已过世,眼下正是利用了魔教禁术才使其复生,纯属谣言。我亦多番向你解释过,肃魔盟显然是觊觎魔教后裔及她所拥有的能力,这番说辞不过是他们编造出来的一个由头而已。至于弟妹的处置问题,亦非为兄向其提出,是肃魔盟自己主动提出来的折衷解决办法。为兄亦是不忍,只是考虑到对万家楼的伤害大小,只得如此方能平息这场干戈。为兄原本是心存愧疚,十分不忍,“说到此处,万致远露出一脸失望的神色,“却不曾想老二你竟如此不顾大局,置你我苦心经营这许多年的万家楼于不顾!这时却反倒打我一耙,指责我不顾万家楼,这于我也太过冤枉了!”
“大哥你,”许和书被万致远一顿抢白弄得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着眼,自知说不过万致远的他尴尬之余,只得将话题转移到林倩儿身上。他虽然为了维护沈烟一心要将林倩儿交给肃魔盟处置,却也从未想过要置她于死地。他纵然是再笨也清楚,这个魔教最后的血脉的象征意义远远大过了实际意义。这个人在谁手中,谁便是剿灭魔教,守护正义的化身。这个人要是死了,万家楼多年建立起来的带头大哥形象,怕也会慢慢变得淡泊。就算是万致远当真利用了这妖女的能力救活行云,好好跟他商量他也会顾念情谊帮忙遮掩,只是不料万致远却为了自保要他与沈烟来承担这份恶果,所以他才怒起抗挣。不过,眼下这局面倒是他许和书始料未及的,江雨光这小子于暗中出手伤人,想来多半是挟私报复。不过不论他这手段是光明磊落,亦不论这结果是否尽如人意,说到底他这行为终究还是有正当的理由可以为托辞。再者说了,他到底是自己的门下的弟子,若是自己也怪罪于他不该如此,岂不是就将这伤人事件发展下去可能会带来的不良后果都揽到自己这边来了吗。想到这些,许和书悻悻地咂砸嘴道:“这姑娘也太不经打了,不过几把飞刀就伤成这样,看来李临风的武艺退化得厉害啊,竟将女儿教成了这般。”
“爹!”许燕佳脸颊之上泪痕未干,听得许和书一番不着边际的讥讽之言,气得攥紧了拳头嚷了起来。
许和书缩了缩脖子,干巴巴咳嗽了一声,左顾右盼一番后随便揪住了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喝道:“你还傻站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
那名弟子正是搀着尹恒那位,此刻只觉得自己今日怕是撞了什么邪神,怎么走到哪儿都会被人给拎出来作出气包。他苦着一张脸,委屈地看了一眼半个身子都搭在他身上,却还非要往前拱的尹恒,不知该如何向许和书解释。
许和书见状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那倒霉的弟子挥了挥手,悻悻地看向另一名弟子,吩咐他立刻找大夫前来救治林倩儿。
这边吩咐妥当,许和书便皱着眉头看向半死不活的尹恒,轻声责备道:“尹恒你阻拦闯入者有功,这受了伤便该呆在屋中好生将养,此时也来凑什么热闹。姜云楷呢,他平日里不是总跟你厮混在一处吗,怎么正需要他时却不见了人影?”说着便伸着脖子到处搜寻了一番。
“姜师兄,他,”搀着尹恒的弟子小心答道,“他去给尹师兄搬凳子去了。”
“搬凳子?”许燕佳倒竖柳眉,气得一度说不出话来,“你,”她指着尹恒,气得手指都抖了起不,“我见你整日围着倩儿转悠,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人,谁知你也没安好心,竟在这关头下还有兴致搬板凳来来坐着看热闹!一个个的,”她又扭头看了一眼兀自苦恼自责的龙川,心中虽然一阵酸楚,嘴上却仍不饶人,忿忿骂道,“没一个靠得住!陆寻裕呢,陆寻裕死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