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烟开门将许和书迎进了屋内,满面愁容的模样看起来甚是惹人怜爱。许和书一时情动,伸手将其揽进了怀中,却不料她竟猛地将他一把推了开。许和书兀自纳闷,正待询问时才注意到屋中竟还有一人。待他定晴一看,屋中之人正是前日才抵达的沈烟的沈烟故友。
许和书不是很喜欢这个叫宋吉祥的人,这个人长得太好看,比大多数姑娘还要多几分颜色。更重要的是,他很年轻,与沈烟一样的年轻。一看到他那张好看又年轻的脸,他便会想起当初抹布求他为沈烟赎身时提及之事。
莫不是眼前之人正是当日沈烟为之犯规之人?
这个问题自从许和书第一眼见到这人之时便一直困扰着他,可他几次想将这话问出口,面对沈烟却欲言又止,终究是开不了口。他暗暗埋怨自己小肚鸡肠,如此这般多疑甚是有失君子风度。几番内心挣扎下来,这疑问却变得越来越重,令他越发纠结。
“吉祥,”沈烟提到宋吉祥的名字时不由自主地顿了一下,似乎要下很大的决心才能将这个名字各眼前之人拼凑成一个整体,“他听说了我们眼下的困境,这也令他十分不安。”
“原来是这样。”许和书不冷不热地答道,抬眼看了这位“宋吉祥”一眼,发现他正双手叠在肚子上,微微弓着背站立在屋子正中央的桌子旁边,活脱脱一副听候差遣的仆役模样。对方的局促让许和书找到了一些作为主人的优越感,他指了指一把椅子,很大方地说道:“来来来,坐下说。宋小哥既然是烟儿旧日好友,即是我许某的好友。好友相聚,何须如此拘束,权当是自己家中随意些便好。”
沈烟看着稍微挪了一下脚却终究是没敢循着许和书所指坐下的抹布,挤出一丝微笑催促道:“对啊,快坐吧,无论有什么要紧事,都要慢慢说来不是吗?”
抹布闻言,这才壮起胆子一小步一小步挪到了许和书指的椅子边,小心翼翼地坐进椅子里。
“多承宋小哥关怀了。”许和书朝抹布拱拱手,“宋小哥难得来此,许某却庶务缠身不能一尽地主之谊,怠慢之处,还望宋小哥宽宥。”
“许老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抹布低着头不敢看许和书的眼睛,双手攥紧了椅子扶手,搜肠刮肚回想着从前从各处听来的一些客套话,“是在下来得不合时宜,叨扰老爷了。”
“哎,”许和书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摇着头叹了口气,“说来惭愧得很,许某虽不才,但好歹忝居一派掌门之位。可遇着眼下之事,也得是拼尽了全力才能保得心爱之人周全。让烟儿跟着担惊受怕了,我这个做夫君的,当真是无用得很。”
许和书这番看自责,实则是炫耀自己颇有手段能力的拙劣之辞让沈烟很是难堪。这让她头一次庆幸眼前之人是抹布而不是宋吉祥。若是宋吉祥眼见得自己跟了如此浅薄愚蠢之人,不知他会做何感想。
沈烟这一愣神的功夫,许和书已拉起了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手中,深情款款地看着她说道:“烟儿你放心,事情虽然棘手,却并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为夫定会想出办法保全烟儿你,绝不致使你遭受无妄之灾!”
听了许和书这番说给别人听的话,沈烟这才意识到,方才他向抹布说的一番豪言壮语,原来不过只是吹嘘而已。眼下他还并没有良策能救自己于水火,若是当真依万致远之意,恐怕自己的未来就堪忧了。而最让她接受不了的,是自己若当真受害,却是替那林倩儿当了挡箭牌。这于她沈烟来讲,除了委屈,更是莫大的耻辱。
“许老爷,”抹布犹豫半晌,突然开口说道,“眼下之事,在下亦从许夫人处听得了一二,在下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我已说过宋小哥只当此处便是自家一般,何必拘谨,有话不妨直说。”许和书执定了沈烟的手,看着“宋吉祥”时莫名地升起一股优越感。
“眼下情形对许夫人似乎非常不利,”说话之人虽面无表情,看起来甚是冷静,可说话声中却透着一股掩饰不住的焦虑,“在下恐怕如此下去,夫人。”他将话说了半截,目光越过许和书落在了沈烟身上。
沈烟不无责备地看了抹布一眼,却又不便如往常一般出言训斥。毕竟,现在在她眼前的,是叫做宋吉祥的远来之客,而非是伺候在身边的仆役抹布。
许和书听得这年轻人等同于指责自己无能的话,自然心生不悦,不过他眼见得沈烟略带愠怒看着那人的神情,料想她这算是在维护自己,顿时便消灭了火气,心底生出许多的欣慰。
“那依宋小哥所想,眼下我们该如何行事,方才能避免将祸水引到烟儿身上呢?”许和书将阴阳怪气的调调吞进了肚子里,很是诚恳地说道,等着对方说出无能为力的话来。
可对方似乎正在等着他这一句话,这边许和书话音刚落,这边抹布便接着说道:“以在下愚见,若要保得许夫人平安,便应当让原本应当承担责任之人挑起责任,而不是将这副重担随便扔出来。”
抹布张口就来的态度让许和书有些不满,这个人如此积极反倒是显得他许和书怠慢了似的。不过听得对方说出这么句无关痛痒的话来,顿时便觉得这人不过如此,倒也消了气,客客气气地回应道:“这也正是许某正在纠结的关键,如何让应当承担责任的人承担起责任而不是推诿迁延,以至无辜之人受累。”
“在下倒是有个方法。”抹布眨眨眼睛,尽已所能表现出机灵的样子,“许老爷怕是还不知道我与那林倩儿亦是旧交吧?”
许和书皱起眉头:“这话如何说起?”
沈烟不知抹布提起这桩事来是何用意,亦是狐疑地看着他。本想着阻止他继续在许和书跟前卖弄,但一想到方才他提及自己有办法让林倩儿死的话,便如同一个见了宝藏走不路的小贼,硬生生将自己的怀疑与不安压了下去,静静等着他说出他的计划来。
“在下此来,一是探望许夫人。”似乎是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被怀疑身份,抹布这时说起话来大方了许多,“二是寻那林倩儿报仇雪恨来着。”
“报仇?”许和书来回看了看沈烟与抹布,“报什么仇?”
沈烟这时开口道:“老爷有所不知,这林倩儿父女原本便是蒙吉祥家收留才得以活命,可她父女二人不思报恩,反倒在身份即将暴露之际对吉祥的父亲痛下杀手,致使吉祥至此家破人亡、孤苦伶仃。”
“原来竟还有这样的事。”许和书看向抹布,眼里带着深深的同情。
“可以说,那个妖女,是我们共同的敌人。”抹布冷冷说道,眼里有残忍的光掠过。
许和书的心情很是复杂,既想从这个看似胸有成竹的人嘴里得到解决燃眉之急的方法,又忌惮他表现得过于活跃让自己显得一无是处。可一番挣扎后,终究还是维护沈烟的心占了上风,他看着这个让他不知该期盼还是厌恶的人,诚恳地说道:“还望宋小哥不吝赐教,救许某于水火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