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大的口气!”许燕佳没好气地嚷嚷起来,“姓宋的小子,你才来这儿几时,竟敢端出一副主人家的姿势?你搞清楚了,你脚下踩的,是我万家楼的地,你以为这是你家京城吗?”
顶着宋吉祥面孔的抹布一时有些恍惚,愣在门前一动也不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另一扇门被拉开,沈烟从屋内几乎是冲了出来,飞快走到了抹布身边将其挡在了身后,略带惊慌地看着院中众人。
一时间众人无语,沈烟微微低头转向身后之人:“回屋去。”
抹布闻言,立刻转身便要进到屋里。
“吉祥你站住!”林倩儿见状飞快跑向门前,不管不顾地一把将沈烟推开,拽住了抹布。沈烟不提防被大力一推,顿时失去平衡,撞到门框边儿上后又朝后跌了下去。
抹布大叫一声,吓得林倩儿松了手,他趁机撞开她扑向了斜斜倒在门边的沈烟。林倩儿身子晃了一下,终于还是站稳了。当她回过身看向扶起沈烟的那个人时,莫名地生起一股熟悉之感,似乎眼前的场景自己曾在哪里见过。可这熟悉感里却又多出一股别扭,林倩儿不禁有一瞬间的恍惚,愣愣地呆在原地。
陆寻裕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林倩儿身边,见她神思恍惚,赶紧摇了摇她的手臂:“你没事吧。”
林倩儿木然地摇摇头,眼睛盯着沈烟二人。陆寻裕见了宋吉祥就一肚子的气,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宋吉祥你这个白眼儿狼,你竟然推倩儿,你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抹布扶着沈烟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全部注意力都在沈烟身上,竟完全没注意到陆寻裕一番话是对着自己说的。倒是沈烟,眉眼低垂不住地向抹布使着眼色,却无奈抹布竟全然毫无察觉。沈烟没办法,只得挣开了抹布,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挡住,怒目看向陆寻裕:“你是龙川身边的小厮?一个仆役竟敢如此大胆,你当这是什么地方,竟然在此大呼小叫!”
陆寻裕被沈烟这一顿抢白,一时无话可说,只得瞄着一边抄起手看热闹的许燕佳向她求助。许燕佳在沈烟的事上却积极得很,根本不需要他人提醒,她已经迎了上来瞪着沈烟道:“那你又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收了这么个小白脸在向身边,是什么意思?是故意打我爹的脸吗?”
沈烟气脸色发白:“胡说八道!这位,”她指了指身边之人,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是我旧日故友,我找寻他已不止一日两日。此事你爹一直知晓,此次收留他亦是得了你爹的首肯,你也在场听到了不是吗?你平日污蔑诋毁我也就罢了,此事关乎你爹的名声,若你不知好歹造谣生事,别怪我将此事告诉你爹!”
“呸!”许燕佳听沈烟搬出许和书来压自己,虽然恼恨,却无可奈何,只得恨恨地朝地上吐着口水以此泄愤。
“吉祥,你先进屋去。”沈烟拽了拽身后之人的袖子,重复着方才的话。
抹布愣了一下方才明白过来沈烟这话是对自己说的,便木然点点头答应了一声,就要绕过众人进到屋中去。
“你站住,吉祥!”林倩儿伸手拦住正低着头从自己身边走过之人,“你就不能好好听我说几句话吗?”
“你还有什么好说的!”沈烟上前来将抹布又拉回自己身后,由自己面对着林倩儿,“就因为你害得吉祥家破人亡,你还指望他如何对待于你?你就知点趣,滚得远远的,别再出现在吉祥眼前了!”
“宋吉祥!”陆寻裕指着抹布的鼻子骂道,“当初是谁说的上一辈的事不关你们的事,你说过的话都被狗吃了吗?”
许燕佳不是很清楚林倩儿与宋吉祥的瓜葛,听得双方你一言我一语,不禁觉得有些混乱。不过她眼见得平时夹起尾巴做人的陆寻裕此时面对着沈烟竟然毫不畏惧,不由得对这个小厮有了几分好感,再看看林倩儿,也不再觉得她的眼睛上瞎得那么彻底了。
这边许燕佳沉浸在对美好爱情的感动中,完全忽略了身边正在发生的事,倒是让情况单纯了许多。
沈烟满经为许燕佳会帮着林倩儿,见她此时完全走了神,不由得感到一阵轻松。对于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继女,她除了能搬出许和书来吓唬吓唬外,当真是无计可施。可许燕佳不帮忙了,不知哪里又钻出来这个小厮,听他说话间似乎还是与吉祥相识之人,他如此偏帮着林倩儿,看来是不好应付的。
“林倩儿,你别想推卸责任!”沈烟不理会陆寻裕,只看着林倩儿说道,“说到底,所有事都是由你这个魔教妖女的身份引起的。你已经将吉祥害成这样了,你就放过他好不好!”
林倩儿的眼光扫过沈烟,片刻也未作停留,只看着她身后之人:“吉祥,你是这样想的吗?”
沈烟上前一步,挡住林倩儿:“你看不出来吗,吉祥连话也不愿与你说。你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一点儿自知之明也没有。你以为你将吉祥害成这样,他还会待你如常吗?我们走。”眼见林倩儿挡在前头没有退让之意,她拉起身后之人,转身朝着方才她走出屋子而去。
“离开这里!”林倩儿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去,大声地冲着两个人的背影说道,“离开万家楼,立刻就走!”
沈烟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倩儿,冷笑一声说道:“吉祥是来找我的,不是来找你的,要来要走,怕是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此时,二人离得林倩儿远了些,沈烟壮起胆子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吉祥,告诉她,你不会听她的。”
抹布闻言惊得浑身抖动了一下,一直低垂的头猛地抬起来,不过随即又立刻恢复方才半垂之态,嘟囔着说道:“我不走。”
“你当真不走?”林倩儿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指着沈烟,“你是打定了主意要与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鬼混在一起了?”
“倩儿,别说那么难听的话。”陆寻裕碰碰林倩儿的手,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沈烟身后的人,没有人注意到,他已经好一阵没有说话只顾着盯着那人看了,这时听得林倩儿语气激动起来,他这才稍微分了点儿神来劝她。
“你若是不走,”林倩儿咬了咬嘴唇,双拳握紧了继续说道,“我会想办法去官府告发你,我想你的通缉还没有撤销。”
“你疯了林倩儿!”沈烟瞪大眼睛嚷了起来。
沈烟这一嗓子将一直沉默着看热闹的许燕佳的魂儿给喊了回来,她也似沈烟一般惊诧,凑近了林倩儿说道:“什么通缉,谁被通缉?”
“我没疯。”林倩儿有些激动地说道,“吉祥你该知道我向来说得出做得到。”
“你非要害死他才甘心吗?”沈烟亦是激动地嚷道。
“要害死他的人是你!”林倩儿反驳道,“这是什么地方,眼下出了什么事,你不会不知道吧?这种时候你把吉祥弄到这里来,是存了心要让他被搅和进这些事里来的吗?若是当真此地起了干戈,连累了吉祥该如何是好?”
“那也都是因为你!”沈烟恶狠狠地看着林倩儿,“若是没有你,什么灾祸都不会发生在!”
“你闭嘴!”陆寻裕见沈烟说到了林倩儿最在意的问题上,立刻出言制止。
“你才给我闭嘴!”沈烟见陆寻裕处处维护着林倩儿,不禁怒从心头起,“你一个小小仆役竟如此放肆,龙川没教给你规矩吗?还是需要我禀告老爷让他好好管管自己的下人!”
“别动不动就将我爹搬出来!”许燕佳听得沈烟将龙川也扯了进来,再也忍不住了,“恐怕你还不知道吧,眼下大敌当前,可还有你这个不干不净嫁入万家楼的娼妓的功劳!”
“你住嘴!”被沈烟藏在身后的“宋吉祥”突然大声嚷了起来,苍白又呆板的脸颊上,只有两只瞪得血红的眼睛能说明这人此刻正愤怒难当,“不许你这么说!”他攥紧了拳头,身子明显地颤抖起来,又是愤怒又是畏惧的样子让许燕佳看了不由得升起一股熟悉的鄙夷感。
“真是不得了!”许燕佳阴阳怪气地拍起手来,“从前是那个瘸腿的丑奴才,眼下是这个害羞的俏郎君,你沈烟的魅力当真是大,怪不得当初在青楼时如此受欢迎。”
“我没功夫再听你们任何一个人说疯话,”沈烟显然被许燕佳的话激怒了,此刻却强忍着没有发作,拉起身后之人准备离开。
“我说的可不是疯话。”许燕佳又将双手抱在了胸前,“既然你不信那就慢慢等着瞧吧!喏,”她朝林倩儿努努嘴,“你来说说看你是不是发疯了呢?”
林倩儿神情冷峻,提高了音调以让正缓步走开的二人听到:“与其让吉祥你被卷入这江湖风波中,我宁愿让你被官府抓走。通缉你的事由本就虚无,待到拿到你归案,相信官府定会还你清白,你就放心吧!”
“我不走!”背对着林倩儿的人几乎是狠狠地吼了一声。
“你,”林倩儿还要再说什么,却被陆寻裕给拉住了。
“别再说了,我们走。”陆寻裕使了大力拽住林倩儿。
沈烟拉着“宋吉祥”进到了自己屋中,“砰”地一声狠狠摔上了门。
许燕佳耸耸肩膀,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姿势:“人家不愿意,你也不能将人给赶走不是?话说回来,那通缉又是怎么一回事?”
“咱们先回去。”陆寻裕扯了扯还想继续追上前去的林倩儿。
林倩儿回头,见陆寻裕的神异常凝重,犹豫地左右看看后,终于放弃了继续追赶。
“快跟我说说,通缉是怎么一回事?”许燕佳再次重复道,“这惹上官府的人可不能留在门中,万一被公门中人察觉,纵然是我们万家楼也吃不了兜着走!”
陆寻裕望着隔离开他们与沈烟二人的木门,眼神急切而慌乱,似乎能透过那门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