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雪原向丁道西报告了龙川那边的进展后显露出一副不安的模样。
“怎么了,雪原?”丁道西倒是一副心满意足的模样,有些奇怪地问着徒弟。
“我总担心龙川的计策。”丁雪原说起龙川时带着一股不怎么上心的漫不经心,“那个女子根本就是个冒牌货,今后如何能够收场?”
“你见过那个女子是吗?”丁道西问这话时带着一种这问题纯属多余的口气。
“见过。”丁雪原没底气地答了一句,却不知师父所指为何。
“据龙川的消息,”丁道西随即解释道,“当日在百里山中之时,万家楼几名当家弟子联手亦敌不过她。在楚家庄园之时,若不是其自愿随万致远回万家楼,想来他们是没什么办法强迫她的。”
“哪有这么夸张!”丁雪原想到林倩儿并不是自己的对手,显得很不以为然,“不过一个丫头片子,就让他万家楼怕成了这副模样,想来是他们学艺不精吧。”
“不要小看了那姑娘。”丁道西摇摇头说道,“她的功夫师承其父李临风,而李临风的功夫,雪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提到李临风时,丁雪原显得有些不自在,轻轻地嘟囔了一句:“他也没那么了不起。”
丁道西素来知道丁雪原对李临风复杂的情感,听到他的抱怨便装作了没听见说道:“咱们言归正传,李家姑娘是个难得的高手。同时,从她得知自己的身份后主动成为万家楼囚犯以避免纷争看来,这个姑娘除了正直不阿以外,性子必定倔强强硬,所以才会做出这么绝决的事来。”
“所以?”丁雪原似乎抓住了丁道西要说的要点,却不肯相信似地问道。
“对。”丁道西肯定地答道,“她若是能为我们所用,便是我说过的天降神兵了。”
“可是,”丁雪原却不似丁道西那么乐观,“如何能让她为我们所用?若是一直将错就错,正如师父您所说,她个性刚直,为了平息由自己引起的争端宁愿牺牲自己,咱们是断断拿她没有奈何的。而如若向她挑明真相,她本身并非江湖中人,得知自己并非罪人,定会回归原来的生活,更是谈不上与我们为谋。如此看来,何来为我们所用一说?龙川是否太过在意这个姑娘了?”
“雪原你似乎对龙川不满?”丁道西耐心听丁雪原说完后突然一问。
丁雪原愣了一下,随即有些惭愧地红了脸:“师父,并不是您想的那样。我只是,”
“只是什么?”丁道西并未表现出生气的模样,而是像平日里师徒闲谈时一样轻描淡写地问道。
“我只是觉得师父您太信任他了。”丁雪原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话。
“你不信任他?”丁道西反问。
丁雪原点点头:“当年您救下垂死的龙老四,后来又寻到他的龙川,并设计将他送入天星山为徒以为内应。他虽然因为他爹被万家楼所弃而憎恨万家楼,但说到底,也是咱们以他爹要挟了他听命于咱们。弟子愚笨,自知不如这个年轻人脑子活络。可正是因为他的机警聪慧,我才觉得他也许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听话顺从。”
“我明白你的担心。”丁道西听了徒弟的话似乎并不惊讶,像是他早就料到徒弟一直在担忧着此事一般,“不过雪原你别忘了,不管他是顾念着他爹的仇还是受了我们的胁迫,他尚是一个懵懂孩童之时便已然潜伏于万家楼了。这么多年过去了,无论他是自愿或是被迫,还有什么区别吗?以今时之势,纵然他反悔或是生出二心,他又敢如何?向万致远、许和书全盘托出?那可跟自杀没区别吧?”
“师父所说弟子也想到了,”丁雪原老老实实地答道,“可他总在我们视线之外,虽然一直都规规矩矩,可就是太规矩了,反而让人生疑问。特别是从去年找到李临风和他这个冒牌女儿开始,我觉得龙川积极得过份了,好多事情都是他一手策划实施,让人实在难以安心。而且,”他顿了顿后接着说道,“他花在李家姑娘身上的心思太多了,有时我甚至会担心他会不会走上李师兄的老路。”
丁雪原所说的也正是丁道西一直以来深深藏在心里的忧虑,原本他听着徒弟的叙述神色严峻,可听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却松弛了下来,待丁雪原说完后他竟微微笑了起来:“雪原你若是担心龙川会对李家姑娘动了男女之情,却是大可不必的。”
“怎么不会?”丁雪原看师父似乎不以自己的话为意,显得很是焦急,“龙少正当年少,而那李家姑娘我也是见过的。虽称不上貌美如花,却也生得颇为端正。况且那姑娘并非是龙川平日间能接触到的那类人,她可以算作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这样一个模样端正又充满新奇的姑娘在他身边,总是让人不放心的。”
丁道西笑着摆摆手道:“雪原你先别急,方才你不问了吗,我们要怎样才能让李家姑娘为我们所用?”
丁雪原点点头,思绪跳回到先前与师父争论的话题,却不甚清楚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
“雪原你可知道,有一个词叫同仇敌忾?”丁道西几乎是笑眯眯地问道。
“同仇敌忾?”丁雪原这一次没能如他师父所愿一经点拨便立刻明白其所指。
丁道西倒也没表现出失望,而是耐心地向徒弟解释道:“如果你为了一件事受尽了折磨,到头来却发现那件事本不干你的事。那么,你会怎么看待那个故意让你以为那件事是你的错的人?”
“可万家楼眼下可待李家姑娘如同上宾,根本没有折磨一说,”丁雪原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脑海中闪过的想法让他顿时瞪大了眼,“难道说,龙川他?所以师父您才说龙川不会对李家姑娘有私心?”丁雪原想到自己的担忧竟然与真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不禁有些赧然。
丁道西点点头:“若是龙川对那姑娘有情,断断不会想出这样的计策来试图拉拢她。毕竟,要让这样一个刚直的姑娘改变心意,寻常的苦头怕是不够的。只可怜了这个无辜的姑娘要遭此劫难,可这都是命运使然。纵然我等再是怜悯,也终究无计可施。”
听到这里,丁雪原心中突然生气一股异样之感。随即他咬咬牙,将心中不舒服的感觉驱散开,不想再纠结林倩儿的话题,便转移话题道:“师父,那天星山那个瘸腿仆役该怎么处置?那人甚是聒噪,想必在渡口上船时是引起了一些人注意的。他在海城的地界上出现又失踪了,怕是会引起天星山的警觉。咱们总不能一直拘着他吧?可就这么放他走,似乎也并不合适,师父您看?”
提到抹布,丁道西露出一脸的不屑:“那个仆役不过是个色厉内荏的草包,可他既然是许和书新夫人的人,就不能将他当成一个消失了也没人在意的无名小卒来处理。放是肯定要放的,只是咱们得寻个由头,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因为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人把万家楼的注意力给吸引到这儿来了。”
“或者,咱们可以利用褚江河。”丁雪原小心地说道。
“褚江河?”
丁雪原点点头:“自从苏木向他证实裕儿已经过世的消息后,他整个人便魔怔了,一心要找李临风报仇。”说到这儿他显得有些失落,顿了顿才接着说道,“说到底,这件事也是阴差阳错,如师父您方才所说一般是命运使然。当初李临风临走前将关押裕儿的场所绘制成图交与我,让我转交给褚江河。可那一日我尚未有机会见他,得了李临风叛变消息的他已经急不可待离开了师门。正是因为这样,裕儿姑娘才被人忘在了那个地方,以至最后惨死。这样想来,也不怪褚江河恨得咬牙切齿。”丁雪原越说越远,待回过神来时不好意思地咳嗽了一声,立刻回到原题上,“既然龙川的计策是要让要家姑娘吃些苦头,而褚江河又恨李临风恨得透骨,加之那个瘸腿的仆役看起来对自身的残疾颇为介意自卑。那咱们何不做个好事,给三方搭个桥。”他咽了口口水继续说道,“咱们向褚江河引荐那个仆役,让仆役以对付李家姑娘为代价,接受褚江河的医治。这样一来,抓这个仆役来的由头也有了,放他的由头也有了。同时,还可以帮龙川一把。另外,也让正愁无处泄愤的褚江河能发泄一番。”
“这倒是个好主意。”丁道西细细思忖一番,当即同意了徒弟的建议,“雪原你立刻着手去办。务必做得自然些,万不可暴露了龙川的身份。要让他以为咱们这番折腾,是因为未逮到李家姑娘心生怨恨想出气罢了。”
“弟子明白,立刻就去办。”丁雪原应声答道,为自己的计策得到师父的肯定而沾沾自喜。却不料眼前突然出了起林倩儿细细的眉眼间冷冽的神色和清瘦单薄的身形,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自己看不到的自己的脸变得狰狞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