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江河和龙老四这个年过得很是郁闷。
天星山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人人都忙得团团转,甚至出现了忘记为关押在地窖中的人送饭的事。
褚江河倒不是一两天都饿不得的娇气之人,不过一想到竟然在大过年的日子里被人遗忘,他就气得直冒烟,将地窖的木门拍得震天响。可待他将自己的手都拍肿了,还有没有任何一个人前来。
“好了,你就消停消停吧。”龙老四几乎蜷成了一团,用没有形状的双手捂着只剩下两下洞的耳朵,像是哭泣一般地说道。
褚江河气喘吁吁地调转头,怨毒地瞪了龙老四一眼,让对方不自觉地往墙角缩了缩。
这是天星山另一间地窖,形状大小与先前那一间相差无几。只是地窖内摆放的床铺要狭窄得多,因此个子高大的熊小满不得不睡在铺了稻草的地上。地窖内无日无夜,让身处其中的三人时间完全失去了概念。纵然是被关押了十数年的龙老四,也没能表现出适应这种生活的迹象。三人整日浑浑噩噩,分不清白天黑夜,仅仅靠着每日送饭的人出现的时间来判断时辰。然而,送饭人却突然不来了,三人顿时失去了惟一一个与外界沟通的渠道,彻底迷失在了厚厚的黄土之下。
而三人中谁也无法说服其他两个人以自己的意见为准,于是,这间小小的地窖中开始了三人各过各的奇异景象。常常是这个人刚起床,那个人却结束了漫长难熬的一天准备进入梦乡。
就像眼下,褚江河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过完一个白天之时,熊小满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即将过完他的黑夜。褚江河砸门的声音也没能闹醒他,可龙老四坐在床沿移动身子,吊起的双脚踢到了他的脸上,这才让他醒了过来。他坐起身子揉揉眼睛,见褚江河一手撑着门喘气便明白了方才出现在自己梦里的“砰砰”声到底是什么了。
“褚大师,您这么砸门也不是办法,若是有人怎么也该听到了,总之就是没有人在。”熊小满打了个大大哈欠,像龙老四一样眼里顿时噙满了泪水。
褚江河也确实是没有力气了,便拖着脚步走了回来。在路过熊小满身边时,故意靠他太近以便有借口责怪他挡了自己的路而踹他一脚。而已经挨了好几脚了熊小满也学乖了,见褚江河歪歪扭扭地走过来,立刻蹦了起来贴墙站好,略带歉意地看着没能成功发泄怒火的褚江河重重地坐回到床上。
“嘿嘿!”龙老四突然发出一阵阴鸷的笑声,眼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淌,整张脸以奇怪的频率抽搐着,“丁道西、丁雪原师徒二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不定得罪到了什么高人,将这天星山满门都给灭了也不一定啊!”说完更是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自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熊小满贴着墙挪动到了龙老四身边,一只手扶住他的肩膀,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他的后背劝慰道:“龙老伯您别胡思乱想,堂堂天星山,纵然不复往日风光,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武林之中想是没有能覆灭他们的人的。”
“哼!”褚江河蹬掉脚上的鞋子在床上盘腿而坐,十分不屑地说道,“就是!天星山若是被灭门,你的宝贝儿子也是逃不掉的!不知你是高兴什么?真是个蠢货!”
褚江河原本挺同情龙老四的,可自从那一日几人逃脱不成被抓回来后,无处埋怨的他便将怒火全都倾泄在了这个被丁道西几句话就打回原形懦弱之人身上。
而被对方抓住了软肋的龙老四,每次都像现在这样,被褚江河故意说出的一些话吓得半死不活。熊小满有些看不过眼,便小心地对褚江河说道:“褚大师您看龙老伯都成这样了,您也少说两句吧!”
“你也叫我少说,他也叫我少说!”褚江河双手撑在屁股两边身子往后倾,“好啊,咱们都不说话,等着这最后的一点儿水喝完全部死了,黄泉路上也好有个伴儿!”
龙老四显然还停留在褚江河那句如同诅咒一样的话里,浑身抖个不停,嘴里念着龙川的名字。
熊小满扶着龙老四,似乎也要跟着他一起哭出来了,褚江河这才作罢,缩到墙角生闷气去了。
“褚大师,”熊小满好不容易将情绪激动的龙老四安抚好了,这才扭扭捏捏地凑到了褚江河身边,“您也别太着急,我估摸着这天星山怕是遇上什么大事了,所以暂时没人顾得上咱们几个,待他们一忙完就会想起咱们的。”
“哼!”褚江河抄起双手在胸前,用一边肩膀抵着墙壁整个人斜靠着墙说道,“待他们忙完?恐怕咱们几就会成一堆白骨了吧!”
熊小满本就没多少信心,只是强撑着想安慰两个年纪大些又都不大正常的人,这时被人一语点中自己心里最害怕的事,立刻就崩溃了,涕泪交加地嚎了起来:“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就死在那个坑里,还省得再遭一次罪!”
见熊小满哭起来,褚江河反而平静了,不耐烦地踹了踹了站在床前的熊小满的大腿:“嚎什么!真是没出息!若天星山的人真的死绝了,那路们三人中也会是你这个最年轻力壮的撑到最后。到时候,你就我们两个老东西吃了,也好让你撑得久一点儿。”
熊小满抹着眼泪连连摇头:“我不吃人,只吃饭!”
“那就巧了,咱们今天送来的正是饭,可不是人!”
木门被推开前丁道西的声音便飘了进来,地窖内的三人一惊,立刻蹦了起来,果然见木门被推动,丁道西身后跟着提着食篮的丁雪原走了进来。
褚江河先是一惊,随即立刻恢复了镇静,冷冷地看着进来的二人挖苦道:“哟,你们还活着呢?我还以为你们二人作恶太多给仇人砍死了呢!”
“你!”丁雪原一如往常地被激怒,不过立刻又想到了办法对付他们,只见他稍微抬手,将手中食篮丢了出去。
熊小满站在床边,自丁雪原一进来他的目光便再也没离开过那个装着吃食的竹篮。此时这只竹篮像一只风筝似的在空中划起了弧线,熊小满立刻抢上前去,伸出双手稳稳当当将其接到了自己手里。
丁道西冲熊小满笑笑:“多亏了你年轻人,否则我这求人的见面礼可就是糟蹋了!”说完后他略带责备地看了丁雪原一眼,后者立刻无地自容地垂下了头。
“求人?”褚江河重复道,四下里一番打量,还是觉得他所说的要求的人就是自己。
丁道西点点头:“我想让你替我检查一具尸体。”
“尸体?”褚江河歪着头,“如果我拒绝呢?”
“你不会拒绝的。”丁道西背着手微笑着,“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软,你吃了我的饭菜,怕是也不能跟我如此硬气吧?”
“呸!”褚江河立刻明白了丁道西所指为何,“真是卑鄙!难道这几天你是故意要饿着我们,好以此来要挟于我?”
“当然不是!”丁道西摇摇头,似乎觉得这是个很荒谬的说法,语气出奇的诚恳,“只是这近来门中事忙,特别是前两天,一连抓获了两拨可疑人物。这不,为了安置下这几位麻烦人,这才怠慢了你们。”
“麻烦人?”褚江河溜下床,在熊小满的搀扶下站到了地上,“这么说,你要给我看的死人也是这些麻烦人之一了?”
丁道西点头。
“对不住了!”褚江河朝丁道西拱拱手,随即夺过了熊小满另一只手上挎着的竹篮,“这饭食是丁掌门你的好意,无论如何我都会领情的。而至于我领情后是否要还,如何还,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说着他将竹篮放到了地上,拦着熊小满在他睡觉的稻草上席地而坐大块朵颐起来。
熊小满有些为难地跟着褚江河坐下,终究抵抗不住饥饿跟着褚江河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随即,缩在床上墙角的龙老四也参与了进来。
“怎么样?”褚江河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道,“丁掌门吃饭了吗?要不也来吃点儿?”
“你会感兴趣的。”丁道西不理会褚江河的挖苦继续着自己的话题,“一具死尸,自入夏以来至今,不腐不烂栩栩如生。”
褚江河咀嚼的动作出现了一个明显的停顿,捕捉到这一幕的丁道西笑了笑:“怎么,你可有兴致与我一同前去看看。毕竟,这保持尸身不腐的秘术与魔教的还魂术可是相辅要成的妖术呢,难道你就没有兴趣?”
“好啊,去看看。”褚江河抹了一抹嘴站起来,决定不再隐藏,“看看吧,看看到底是什么鬼怪作祟。”
“褚大师!”熊小满跟着褚江河站了起来,地上只留下龙老四一个人埋头拼命地吃着。
“不过,”褚江河没有理会熊小满的担心,而是继续谈起了条件,“你得先跟我说逮到的到底是什么人?”
“当然,当然应当说于你知晓。”说着丁道西看看丁雪原,“雪原,你来说。”
丁雪原从一进门便呆立在一处不言不语,这时终于得到了主人的召唤,他立刻气势汹汹地杀到了犯人跟前:“楚家庄园的人,万家楼的人!”
“楚家庄园、万家楼?”褚江河吃了一惊,差点没站稳。
楚家庄园?
难道说?
褚江河咽了咽口水:“快,快带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