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回到万家楼之时刚好碰见许和书送走几位与万家楼交好的门派掌门人,他跟几位掌门打过招呼后,与许和书一道目送着众人或乘车或骑马纷纷离开。
“师父,”龙川朝远去的众人努努嘴,“他们这时节来此所为何事?”
许和书背起手往回手,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你不知道,这已经是这些日子来的不知第几拨人了。”
龙川歪歪脑袋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和书转过头,露出一脸无奈:“不知哪里传出的谣言,说是行云死了,这赶着来吊唁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你说晦气不晦气!”
“怎么,这假消息都传回万家楼了?”龙川身后一个弟子探过脑袋问道。
许和书看了看龙川和跟他一起回来的弟子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川正斟酌着该怎么回答,方才说话的弟子接过话头飞快地答道:“师父您不知道,这谣言早就传开了。咱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外头寻找褚江河,走到哪儿就听到这谣言传到那儿。”
“是吗?”许和书觉得弟子的话听起来很重要,却无奈自己抓不住那个似是而非的重点。
龙川用手肘轻轻地碰了那名弟子一下示意他不要多说,接着向许和书解释道:“回师父的话,没那么夸张,只是咱们这一路上也听说了这件事。只是龙川想,若行云师兄果真遭遇不测,门中定会派人寻我等回来。咱们几人在听说这件事后刻意放慢了进行速度,也没见门中有人前来,故此我们便认定这只是谣言罢了,也没太放在心上。”龙川说完,回头依次看了同行的同伴们一圈,这番话得到了他们的点头称是。
“原来是这样。”许和书耸耸肩膀,转身继续朝前走,边走边说道,“你们是不知道,你们大师父因为这件事气成什么样子了。”
“对了,”龙川见话题转移到了万致远身上,便趁机问道,“行云师兄现在情况如何?”
许和书摇摇头:“还能如何,”他看看四下里并无万致远的弟子,便停下来转过头凑到龙川耳边,低声说道,“说得不好听点儿,行云现在,就跟个活死人似的。这从秋天躺到了冬天,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完全脱了人形了。”
龙川垂下头,低声说道:“都怪龙川办事不利,外出几个月也未曾寻得褚江河踪迹。”
许和书拍拍龙川的肩膀说道:“你也不必责怪自己,行云伤势严重,就算请来了褚江河,也未必能妙手回春。若是连褚江河也治不好行云,不等于是绝了所有希望么?眼下没能找到褚江河,至少还能给你大师父存一份希望不是吗?”
龙川对许和书近乎傻气的乐观显得无可奈何,一时语塞答不上话来。这时,跟在龙川身后的一个弟子见前面的人沉默了,像是害怕冷场一样接着龙川方才的话向许和书禀报道:“龙师兄带着咱们转遍了海城的各个角落,也曾打听出褚江河一点儿消息,不过后来线索断了,也就没找到人。”
龙川瞪了说话的人一眼,显得有些气急败坏。
“这又是怎么回事?”许和书皱起眉头问道。
“没什么大不了的。”龙川在此时仍然想着是否可以蒙混过关,不料方才说话那弟子一听他如此说,反倒更加来了劲。他不顾龙川的瞪视,一古脑儿地将心里的话倒了出来:“咱们一行人,最初在海城搜寻时,确实打听到了一个形似褚江河的人在城中活动。咱们还打听出了他似乎在找什么人,于是龙师兄带着咱们另辟蹊径从这件事中入手。果然没过多久,咱们就查明了那个形似褚江河的人正在找一个名叫‘裕儿’的女子。于是咱们就想办法在他还未踏足过并且一定会前去打听的一些地方布置下陷阱,只等有可疑人出现便故意散布与那名叫裕儿的女子的消息以钓对方上钩,谁知道,”说话者顿了顿,看了龙川一眼,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等到咱们准备出手之时,那人却突然没了踪影。想来是找到了要找之人所以离开了。龙师兄一直对此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判断失误延误了找人的时机。他一直自责,也不愿我们回来后对师父说起咱们曾经有过一点点儿眉目。可师父,师兄可一点儿过错也没有,怪只怪褚江河那老狐狸藏得太深了,您别责怪龙师兄。”这名弟子说完后环视了同伴们一圈儿,得到了他想要的大家的赞同。
“龙川你总是这样想法太多,”许和书拍着龙川肩膀,“这件事怎么会怪到你头上,你做事尽了力为师当然是知道的。”
龙川红了脸,像个害羞的姑娘似的低垂着头:“这本就是龙川做得不够好。”
“好了。”许和书安慰似地说道,“你们在外头也辛苦了几个月了,这天气如此寒冷,你们快些各自回屋歇息去吧,有什么事也等明日再说不迟。“
几名同行的弟子纷纷行礼后散开了,唯独龙川依然跟在许和书身边:“师父,您这时是要看行云师兄去么?要不我与你同去可好?”
“好吧,”许和书点点头,“你大师父因为方才那个几人正生着闷气呢,你跟着我一起去看看他也好。”
“我也得向大师父请罪才好。”龙川依旧是一副自责不已的口吻,“大师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褚江河身上,而我却始终没能找到他。”
“待会儿见了你大师父你可不能再这么说了,”许和书嘱咐道,“我知道你想帮忙没帮上心里难受,可是你越是自责在你大师父听来就越是绝望,可不能再让他消沉下去了。”
“消沉?”龙川问道,“师父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许和书露出一副苦像,“你大师父早先还抱着满满的希望,觉得行云指不定哪天就突然好了。可日子长了之后,行云一直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不好。你大师父看着像是个石头凿成的人,可心肠软着呢!特别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却无能为力,怎能让他不心急。就这么一天天的,他也像行云似的脱了一层皮,整个人都垮了,门中事务也不上心了,全落到你师父我头上来了。”许和书说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似乎一直为不能对他人看抱怨这件事而憋屈,这下子龙川回来了他终于找到了倾诉对象,“你这次出门没带上尹恒和姜云楷,我本来来挺高兴,心想着他们二人一向跟着你做事,怎么也得习得你半分的谨慎细致。哪里知道那两个小子,像着了魔似的整天缠着那个魔教妖女。而你大师父呢,也不知中了哪门子的邪,见他二人与妖女交好,干脆就下令由他们二人全权负责那妖女的一切事务。这下好了,那两个小子整天与妖女厮混在一起,还把燕佳也一同给捎带上了。这中大小事务全都得我一手操办,我活了这几十年,还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辛苦过。”
许和书无意间提起许燕佳让龙川顿时感觉有些尴尬,而许和书也是在他话已说完后才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说了不该说的话。他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却又找不到话说,苦恼一阵后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破罐子破摔的任性劲儿,看着龙川说道:“龙川你也别老揪着那件事不放,咱们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嫌隙呢你说是不是?燕佳与你一同长大,情份哪里是这么一件事就可以抹掉了的是不是?”
龙川没料到许和书如此直接,只得连连点头称是。
“那就好,那就好。”许和书悻悻然地抿抿嘴,赶紧接着自己方才的话说下去以转移话题,“还好有你师娘在为师身边协助,否则这么大一家子,怎么管得过来。”
“师娘贤慧识得大体,能助师父您一臂之力实在是一件幸事。”
龙川的话让许和书很是满意,而许和书的满意也让龙川很是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