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秀吩咐胖管家立刻去渡口买一条船,接着便自己偷偷摸摸地张罗了一口棺材那么大的箱子。趁着当夜天黑,他刚刚将宋吉祥的尸体拿厚厚的毯子裹紧了塞进了箱子里拖到抹布歇息的小院里时,胖管家正攥紧了买下船只的契约在庄园中四处寻找楚秀的踪迹。
明月被楚秀暂时安置在抹布的小院里等待,二人在楚秀离开后便不再互相理会,在大眼瞪小眼地渡过了尴尬的一整天后,终于在天黑时分见到了拖着一个巨大木箱子的楚秀再次出现。
明月借着屋里点上的蜡烛火光,一眼看到楚秀手中拖的箱子便生起一股不舒服的感觉,怎么看那箱子都像是一口棺材。抹布也跟她有同样的感觉,二人都从椅子里站了起来,眼巴巴地看着楚秀将箱子拖进了屋子,随即又迅速地关好了房门。
“楚老爷,这是?”明月似乎能透过厚重的木板看到苍白僵直的宋吉祥正躺在里面,可她还是忍一住多此一问。
楚秀点点头:“所有事情楚某都已经安排好了,”说着他顿了顿,咽了咽口水才接着又说道,船的事楚某虽尚未收到回报,但这绝对不是问题,相信再过一会儿一定能得到好消息。”
楚秀话音刚落,就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阵短促的敲门声。
屋内三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好一阵混乱,还是一直提心吊胆准备着应付最糟糕情况的楚秀最先反应过来。他对着抹布和明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接着小心地转过身来到关闭的房门边上,脑袋靠在门框上小声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胖管家的声音:“老爷,是小的。”
“怎么样,买船的事都办妥了么?”楚秀回头看了抹布与明月一眼,想让二人知道他这话是替他们问的。
“都办妥了,老爷,契约正在小的手中。”胖管家的声音平静地汇报着。
楚秀将门打开一条缝,刚刚够自己露出一只眼睛,随即便将手伸了出去:“拿来。”
胖管家对楚秀怪异的举动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稍稍被他露出的一只布满血丝的眼睛吓了一大跳。听得主楚秀要买船的契约,他定定神,立刻将被自己攥热的契约递到了楚秀的手中。
“好了,你先忙去吧!”楚秀收回了手臂,又将脸贴向门缝向胖管家吩咐道,“夫人那边,先不要说什么。”
胖管家对这个从没接到过的命令显得有些诧异,不过一瞬间的失神后他立刻又恢复了常态,朝着楚秀露出的一只眼睛点点头道:“是,老爷,小的知道了。”
门被关上了,胖管家没心思猜测楚秀到底在搞什么鬼,他满脑子想的都是罗小伟怎么还没回来。他转过身,小心地步下扫尽了积雪后在夜晚结上了一层薄霜的台阶,想着自己今日为楚秀做了这许多事,现在看来都是些不能让夫人知道的事。不知楚秀能否看在这个人情的份上,应自己的要求对罗小伟的事情稍微上心一点儿。
楚秀将耳朵贴在门上,直到听到胖管家慢吞吞地走得远了之后才回到了屋中,对正看着箱子发呆的抹布和已经跪倒在地双手摩挲着箱子的明月说道:“一切都办妥了,二位看咱们趁现在就出发如何?
抹布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对于他来说,既然要带宋吉祥回万家楼已成事实,那早走晚走都是一样。或许,早些出发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他可以趁着明月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之时想出办法来阻止宋吉祥的尸体出现在沈烟面前这一前景。明月虽是个丫头,但她并不傻,若是此事一直拖下去,待得她心情平复恢复理智了,自己恐怕就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而明月,正如抹布所料,正陷在无法自拔的深渊里而无法做出任何决定。这深渊里除了抹布所想的悲伤外,还有他没有料到的悔恨。从见到宋吉祥的尸体的第一眼起,明月就不停地责问自己,若是她没有赌气要寻找林倩儿,而是跟随在宋吉祥身边,是不是他就不会出事了?她不停地想起宋吉祥告诉过她,是林倩儿要他找到自己,让他们二人相互扶持的。可她当时见了宋吉祥与楚月眉来眼去的模样,压根儿没把这些话信进去一个字。然而,当面对着已经死去的宋吉祥之时,她反复地想到这些话。若是这些都是真的,她该如何对林倩儿交代。毕竟她清楚地知道,林倩儿要她与宋吉祥相互扶持的意思,实际上就是要她照顾好一无是处的宋吉祥。可她却莽撞任性地弃他而去,最后还让他不明不白地死了。楚秀所说的宋吉祥死亡的原因她一个字也不相信,可眼下她却无法追究。她想不出任何办法,只好顺着楚秀的意思,先将宋吉祥的尸体带给林倩儿。
楚秀自己也感觉到了自己话里的催促意味过于明显了,可时间紧迫,他的举动随时都可能被夫人或者楚月察觉,他已顾不得什么了,只想尽快将二人及宋吉祥送走。后来的这个丫头看起来倒是个老实本份的好人,将宋吉祥交到她手里并没有什么不妥。而那个瘸腿的抹布,虽然看看起来畏畏缩缩,可楚秀却总觉得他带着一副总在暗自谋划什么坏事的样子。似乎他站在哪里,哪里就有一团阴影跟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阴恻恻的。不过,正如楚秀先前考虑的,他们到底要将宋吉祥的尸体怎么办,这不是他要关心的事。只要这具尸体不见了,而责任又不在他楚秀,不会影响他与楚月的关系,这样就好了。
三个各怀心思的人达成了一致意见,三人趁着夜色拖着棺材一样的大木箱子出了门,朝着大门而去。在那里,楚秀早就安排好的一辆马车已经等候多时了。
三人在出门的途中遇上了两三个仆役,不过让楚秀备感欣慰的是,这些在楚家庄园呆了多年的仆役,早就练就了万事不问缘由只听主人差遣的好习惯。毕竟,楚家庄园主人夫妇二人的奇怪举动实在不胜枚举,若是事事好奇,恐怕早就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了。
楚秀领着抹布和明月,顺利地找到了买下的船只。掌船的船老大见了楚秀,显得毕恭毕敬,对他要求立刻趁夜出发的命令没有显露出丝毫的不满,反倒一再向他保证一定会遵命行事,快速安全地将客人带到目的地。
楚秀站在岸边,挥手向离岸驶进夜色中的船上的人挥手告别,并不在乎船上之人是否有回应的意思。船只桅杆上的灯光摇晃着隐没进了河流之上如墨的黑夜中,楚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转身开始往回走。他让等候在栈桥尽头的马车先行离开,自己则步行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深冬的夜晚寒气逼人,楚秀的身子因为飞快地行走而发热,可迎风的脸却被吹得僵硬了,以至于当他走到大门口见到明显是等在那里的楚夫人时,虽然心中翻江倒海般不安惊惧,可脸上却如同夫人一般什么表情也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