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呀,明月,你怎么会在这里?”抹布提高音调惊讶地叫了一声,甩开了胖管家的搀扶,扶着大门巨大的门轴快走了几步站到了楚秀与明月的中间,朝明月投去了意味深长的一瞥。
明月听着抹布故作熟稔的口气,心下顿时不悦。不过想着林倩儿现在落到了沈烟手里,她硬是咽下了这口气,用跟他一样的口气说道:“我是来这儿打听我家小姐的消息来着。”
抹布见明月顺着他的口气跟他客气地说起话来,感到十分满意。他回头看了一眼楚秀与胖管家,向他们解释道:“这位姑娘是宋府的侍女,”说着他又看向明月,“林小姐现在身在万家楼,我家夫人与林小姐心系流落在外的宋少爷,特地遣小的前来打听消息。明月,你可知宋少爷现在何处?那通缉又是怎么回事?”
明月并不知道楚月已经回府,她小心地看了楚秀一眼,避开了宋吉祥现在何处的问题,回答起了下一个问题:“那通缉纯属胡说八道!”
“嘘!”胖管家上前一步,对着明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同时还警惕地四下里看了看,“这位姑娘,可不敢这么说官府的不是!”
那日在府衙门前,明月亲耳听到了自称楚家庄园仆役的罗小伟对宋吉祥的污蔑,自此她便断定这个楚家庄园一定有问题,这也是她为何要在此逗留如此长久的原因。这时她却听得胖管家如此一本正经地说起官府来,不禁觉得恶心,忍不住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圆滑的胖管家讪讪地笑了笑不再说话,楚秀也做贼心虚,扯了扯衣服厚厚的毛领子说道:“大家都别站在门口了,快到庄园里取取暖吧!”说着便做了请的手势。
明月深知这楚家庄园有古怪,可为了搞清楚她不在林倩儿身边时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她咬了咬牙,走进了庄园之中。
楚秀朝胖管家使了个眼色,胖管家会意地点点头,走在前头带路,将抹布与明月带着往远离内堂的偏僻地方走了过去。
胖管家虽然对楚秀一再允许陌生人进入庄园的行为十分困惑,可他还是认真履行了自己的职责。面对一直对他没好气的明月,他仍然毕恭毕敬地为冻得瑟瑟发抖的她添上的热茶,随后便退出了屋子,留下了楚秀、抹布与明月三个呆在一起。
在从大门口走到这处偏僻小院的路上,楚秀飞快地制订了一个计划。
姓宋的那个小子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都是一大祸害。楚秀忿忿地想着,正是因为他,楚月才不顾一切,宁可委屈自己也要去总坛,企图恢复召唤亡者的能力。若是没有这个人,楚月怎么会如此固执?
一想到这一点,就让楚秀恨得牙痒痒。而眼下,接二连三有人寻上门来,这让他不禁想到,何不遂了这些寻找者的心愿,让他们将宋吉祥处理掉算了,也样也好断了楚月的念想。
这个突然之间形成的主意让楚秀激动不已,似乎只要这件事做成了,其它所有困难就都可以迎刃而解了。没有了救回宋吉祥的希望,楚月自然也就失去了去总坛的动力。而让她不能救宋吉祥的,是那小子自己的家人或者朋友话,她自然也就不会怨恨到自己的父母身上。如此一来,她就会留在庄园中,并且因为有了李家女儿在万家楼,楚月自然能安然无恙地过自己的日子。又或者遇到糟糕的情况,楚月不得不去万家楼,那按抹布的说法,也是受着上宾的待遇。到时候,他这个做爹的亦可以寻个理由赖在万家楼陪着自己的女儿。
未来看起来如此美好,楚秀坐在刚刚生起火盆还不太暖和的屋里,兴奋着脸都红了。
“楚老爷?”抹布见楚秀神色有异,不禁轻声唤了一声。
楚秀回过神来,立刻收起了兴奋之情,转而换上了一脸的悲苦。
“二位皆为寻人而来。据楚某看,那位小姐是已经有了下落,此刻她正在万家楼中。”楚秀说着停顿了一下,依次看看抹布和明月,见他俩轻轻地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后,他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位,便是那位长相俊美的公子。”
抹布和明月通过各自的渠道都知道了宋吉祥确实来过楚家庄园,所以二人对楚秀的话并没表示惊讶,而是像方才提到林倩儿一样,都点了点头。
楚秀摇摇头继续说道:“小女日前病重,故此特到深山间寻访名医救治。”
明月知道楚秀这是在胡说八道,楚月明明是与宋吉祥一道逃走了,可她还是耐着性子并没有揭穿他,而是听他继续说,看看他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宋少爷当日随其他客人一起到了敝庄上,”楚秀说着看了抹布一眼,意思是他应该听万家楼的人说起过,“后来贵客们事务繁忙陆续起程离去,宋少爷是留到了最后的。”
然后就被你的诬陷,后来便带着你们家小姐跑了。
明月暗暗思忖着,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轻蔑的表情。刚好捕捉到她这一丝微表情的抹布微微皱了皱眉头,暗自猜测着她是不是知道些自己不知道的事。
“宋少爷是个好人哪!”楚秀的口气听起来不无惋惜。
“宋少爷怎么了?”抹布听得楚秀的话有问题,立刻急急追问道。
而认定了宋吉祥现在正带着楚月逃亡在外的明月则冷冷地看着楚秀,等着听他到底要编怎样的故事。
“小女外出就医,宋少爷好心陪伴。却不料,”楚秀叹了一口气,“在归家途中遭遇强人,宋少爷为了护小女周全,不幸,不幸遭了毒手!”
抹布一下子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差点儿踢翻脚边的火盆:“楚老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楚秀扶着额头,看起来甚是内疚:“楚某无能,不能护得宋少爷周全。在他不幸遇难后,不知为何,对他的通缉又铺天盖地而来。楚某一心想替他说话,却无从说起。想要找到他的亲人,又发现城中府衙已经易主。正自苦恼之时,抹布兄弟你便找上了门来。可楚某,楚某心中有愧啊,怎么也无法将这事儿说出口来。”
明月压根儿就不相信楚秀的话,一直坐在椅子里没动,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个人的假悲伤和真激动。
楚秀抹了抹鼻子,像是在抽泣一般,接着站了起来,看看外面的白晃晃的雪景,盘算着夫人绝不会在这样的早上早起。于是他看看屋内的两人,以沉痛的语气说道:“敝庄有一处地窖,常年寒气逼人。楚某斗胆,暂时将宋少爷安置在那里,以待他的家人寻来。这么些日子过去了,楚某总算把二位给盼来了。”
明月听楚秀说起了尸体,在椅子里挪了挪屁股,仍然很是怀疑:“楚老爷,您说的真的是宋吉祥,宋少爷?”
楚秀点点头:“二位这就请跟楚某走一趟。”说着便带着走出了屋子。
抹布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在跨出门槛后回过头看了仍然坐着不动的明月一眼说道:“你不跟着来做什么?”
明月站起身来,突然生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仿佛前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等着她。
怎么可能!她在心里劝慰着自己。吉祥少爷领着那个美艳的楚小姐不知在哪儿快活呢,怎么可能死了?这太可笑了,这个姓楚的一定是在搞什么鬼明堂。毕竟,散布吉祥少爷欺侮了小姐的谣言的就是他们庄中的人仆役。而且,一个仆役能成什么事,一定是受了自家主子的指使。一定是这样,吉祥少爷肯定没心没肺地躲在哪儿享福呢!
明月定定神,迈开步子,三两步便走到了腿脚不便的抹布前头,跟着楚秀绕过弯曲的小路,穿过狭窄古怪的院子,慢慢地靠近着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