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大侠,你们找到我师父了?”陆寻裕眼巴巴地望着丁雪原,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他老人家现在怎么样?”
丁雪原放下手中的茶盏,露出一个长辈看小辈的慈祥笑容,指指一旁的椅子:“你来了,快坐。”
陆寻裕摇摇头,双手拘谨地紧握在一起放在肚子上,抿着嘴唇盯着丁雪原。
丁雪原暗自叹了一口气,对这个有些固执的傻气年轻人感到很是无奈。
陆寻裕用眼见余光从丁雪原脸上捕捉到了他一刹那的情绪变化,非常满意地低下了头。
又来了!
丁雪原往后缩了缩身子,这个窝窝囊囊的小子每次都是这样,一说到他师父就哭哭啼啼地非要弄个明白,生怕谁会将他那啃都啃不动的师父煮来吃掉。丁雪原自认算是个油盐不进的老油条,却偏偏受不了这种跟自己年轻时一样懦弱胆小的人。看着陆寻裕一副受了打击伤心不已又不肯就此放弃非要追寻到底,却又无计可施只能干着急的样子,丁雪原总觉得是看到了从前的自己。虽说心里一阵阵地堵得慌,却又不忍心对这样的人做什么。更何况,当日自己在百里山中遭人偷袭,在回程途中也多亏了这个小子一路看护治疗。虽然自己也曾一度非常怀疑就是这个小子偷袭了自己,不过在询问过他一次就差点儿将他吓得尿裤子之后,也就将他排除了怀疑名单。
“你坐,你先坐!”丁雪原生怕陆寻裕会哭出来,赶紧招呼他坐下,“你师父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对他使点儿手段他怎么肯轻易跟我们回来。”
“那你们可有伤到他?”陆寻裕双手捂着嘴,像是努力止住了自己的惊呼一般,整个人摇摇晃晃起来,像是马上要晕倒。
“自然是没有。”丁雪原摆摆手示意陆寻裕放心,“只是他还是鬼迷心窍不肯说实话。”
陆寻裕挤出几滴眼泪,用手背擦了擦鼻子,抽抽嗒嗒地说道:“我从前不知道师父为何四处流浪居无定所,直到听了丁大侠您的话方才知道我师父这是受了李临风的祸害。大好前程被耽误了不说,还跟着落下和叛徒的污名。我师父可是个大好人,若不是心爱之人被李临风掳了去相要挟,他是断断不会与他为伍的。”
丁雪原点点头表示赞同:“我自小与你师父相识,自然是了解他的。只要他交出盗走的镇魂谱,咱们就既往不咎。”
“可是,”陆寻裕显得战战兢兢,“我当真从未听我师父提起过这个东西,直到丁大侠您说了,我才知道这闻名天下的镇魂谱竟在我师父手中。”
“唉,你师父啊,就是倔!”丁雪原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左右看了看,急切的想将话题引开。
镇魂谱在李临风事发后被发现丢失了,可谁也说不清它到底是随着李临风丢的,还是随着褚江河丢的。无论是这两人当中的哪一个盗走了镇魂谱,在他们二人消失的十几年间,镇魂谱也失去了消息。既然镇魂谱没有出现,也没有任何人利用它做了什么的迹象,丁道西与丁雪原商量后决定只找人不找物,让所有人都以为镇魂谱还在天星山手中。而天星山之所以在历经李临风事件后虽然遭遇重创,但至少保住了门面,多多少少也跟众人忌惮镇魂谱还握在天星山手中有关。
这本是天星山的机密,除了丁道西与丁雪原师徒,也只有几个知心的门徒知道。可丁雪原却在游说陆寻裕的过程的,东拉西扯,一不小心便说出了镇魂谱被盗之事。
不过让丁雪原庆幸的是,陆寻裕对镇魂谱的认识仅仅停留在认为它很珍贵上,而并不清楚它的实际作用以及比作用更为重要的象征意义。反倒是他知道了这件事后,生怕他师父当真偷盗了东西,急急赶着要澄清他师父的嫌疑,立即主动说出了李临风绑架裕儿以要挟褚江河的事。丁雪原也正是利用了这条消息,才成功钓出了乔装打扮藏匿行踪的褚江河。
陆寻裕这小子看起来挺机灵,没想到却是个死心眼儿。丁雪原暗自庆幸自己终于走运了一回,要从这样的人嘴里掏出东西来,只要顺着他的脾气,那简直是太容易了。不过依丁雪原对褚江河的了解,就算他真的盗走了镇魂谱,怕也不会轻易承认。加之他尚未寻得那位叫“裕儿”的女子,恐怕仍然会忌惮李临风,而不肯实话实说。为此,丁雪原还煞费苦心,将褚江河掳来后,特意为他与当年在百里荷塘几乎丧命的龙老四安排了一段独自时间。以便让他认清无论是李临风还是万家楼,都是不可靠的,若要自保,就必须将自己托付着天星山。
不过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地窖那边仍然没有消息传来,丁雪原不禁暗暗着起急来。
“那,丁大侠,”陆寻裕打断了丁雪原的沉思,绞扭着手指说道,“要不,让我去劝劝我师父,若当真偷拿了东西,得忙物归原主才是。若是他当真没做此事,自然会对我说明,也好洗清他的嫌疑是不是?”
丁雪原正有此意,却苦于不知如何开口让陆寻裕去作说客。此时他主动提及此事,正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丁雪原立刻应允,当即便站起身来,亲自领着他往地窖的方向走去。
也许是太担心自己的师父了,陆寻裕从方才起就一起哆嗦个不停,走路都十分费劲,得一步一步地挪动才能前进。丁雪原虽然心急,但也只能耐着性子走两步歇一阵,等着拖拖拉拉的陆寻裕跟上来。
守卫在地窖入口的弟子见来人是丁雪原,立刻打开入口后退到了门边。丁雪原冲看守的弟子们微微点头致意,迅速地跨过门砍,接着陆寻裕也一步一摇地跟了上来。
不一时,二人各自举着一只火把绕着圈走到了地下更深的地方。这里还设了一道门,以便将地窖与地下的通道隔离开来。
这时陆寻裕猜到快要目的地了,也许是害怕师父责罚,他此刻得扶着墙才能勉强走动了。想要帮忙却被拒绝的丁雪原十分无奈,也只得走在前头,等着他跟来。
丁雪原在前头打开了一扇门,门内之人听到声音立刻探出脑袋来查看。褚江河一见陆寻裕,立刻冲了出来直奔自己的徒弟,张牙舞爪的样子看起来恨不得一口吞了他。
“陆寻裕,你,”褚江河叫嚷着避开丁雪原冲向陆寻裕,骂人的话尚未出口,平时见到这种阵仗早就躲得十万八千里远的陆寻裕却一反常态,不仅没躲,反而迎了上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抱着褚江河的大腿嚎啕大哭了起来。
褚江河一直都觉得陆寻裕这小子没有心肝,若是自己哪一天死了,恐怕他不仅不会悲伤,反而会放鞭炮来庆祝也说不定。
所以此时,一见陆寻裕表现得与他情深意重的样子,他立刻就明白了,这小子定是在搞鬼。这时再想想方才龙老四不明不白的一些劝说之辞,怕也是陆寻裕先前说了什么。
这臭小子,不知到底在搞什么鬼。
褚江河一时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接招。这时陆寻裕抱住他大腿的手悄悄地掐了他一把,他立刻疼得惨叫了一声。
陆寻裕趁着褚江河这声喊,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拽着他的双手没命地摇晃起来,边摇晃还边嚷嚷:“师父,我可见着您了!徒弟不孝,让您这么牵挂我,我真是该死!”说完,他抱住了褚江河,勒得他差点断气。
经陆寻裕这一通折腾,褚江河一个字也没能说得出来。不过这也让褚江河明白了,陆寻裕这就是阻止他说话,以防露馅儿。想到这儿,褚江河干脆也搂着陆寻裕“咿咿呀呀”地抽泣起来。
“这样吧,”丁雪原干巴巴地咳嗽了一声,似乎觉得打断这副师徒重逢的温馨场景有些不忍,“你们师徒二人许久未见,不如就在此好好说说话也好。”
“好!”陆寻裕放开褚江河,抹着鼻涕转向丁雪原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弄得丁雪原尴尬不已地赶紧转过头,招呼着门内的龙老四道,“龙师兄,就劳驾您先给他们腾个地方可好?”
龙老四哼哼了一声,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
陆寻裕从没见过龙老四,乍一见他被大火烧毁的样子,顿时吓得“哇哇”一阵乱叫,扯着褚江河挡在自己前头拼命往后退去。
褚江河心中气得要死,见丁雪原的目光投向了他们这边,立刻摆出一副慈详的面孔,转过身故意大力地拍了拍陆寻裕的头说道:“你不要害怕,这是师父的故人,被火灼伤了而已。”
陆寻裕被褚江河方才那么一通拍,差点扑倒在地上,待他缓过劲儿来后,虽然心中有气,也只得配合着褚江河,亲热地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靠着通道的一侧,依次经过了微微颌首的丁雪原和模样恐怖的龙老四,走进了地下室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