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楚月与宋吉祥异口同声地反问道。
楚秀抬起头，眯起眼睛摇了摇头：“你们走吧，找个地方好好过日子。”
“爹？”楚月转过头看了一眼宋吉祥手中沉甸甸的钱袋，随即又看向楚秀，不解地问道。
“趁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快走吧！”楚秀摆摆手。
楚月和宋吉祥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楚秀到底是个什么意思。最后还是楚月又问道：“爹，你这是什么意思？”
楚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随即恨恨地瞪了宋吉祥一眼：“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是怎么让小月弄成这副样子的？我恨不得撕了你！”
“爹！”楚月上前一步挡在宋吉祥身前，责怪地看向楚秀。
楚秀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脑瓜都快被自己摇散了：“方才那个当官的说的是不是真的？”
“爹，你别听那人胡说八道。”楚月抢在宋吉祥之前赶紧解释。
宋吉祥轻轻将楚月推开，迎着楚秀的目光说道：“我与沈烟是知心的朋友，而谷小姐，”宋吉祥顿了顿，看看楚月之后才继续说道，“确与我曾有过婚姻之约，不过那都是父母之命。后来，也确是因为我的过错取消了这门亲事。可我确实没有要伤害谷小姐的意思，她因此而过世，我确实很抱歉。”
“爹你看，吉祥不是故意的。”楚月再次站到宋吉祥身前护着他。
“好了好了，”楚秀不再摇头而是摆摆手，眼光仍然落在宋吉祥身上，“我并不是因为信任你或是喜欢你而让你带走小月，而是因为小月她信任你喜欢你。”
“我知道。”宋吉祥自信又干脆地回答，让楚秀顿时又面露不悦之色。
“那你怎么跟我娘交待？”楚月赶在楚秀对宋吉祥发怒前转移了话题。
“那不需要你担心。”楚秀揉揉鼻子显得有些心虚。
“楚老爷，”宋吉祥越过楚月的肩膀看向楚秀说道，“小月不能跟我走。”
“为什么！”楚月回头看着宋吉祥，又气又急地问道。
宋吉祥拍拍楚月的肩膀让她安静下来，仍然对着楚秀说道：“您方才不是问我是怎么让小月落得今天这般狼狈的模样的么？您也知道的吧，我现在朝廷悬赏缉拿的钦犯，我走了一路躲了一路。本想求助于一位故人，却不料差点被出卖，为了逃命，咱们的衣裳银子全都丢在了他家中。您今天是给了咱们银子，可若是我继续带着小月逃亡，我们还是会遇到被抓捕、被出卖的事，我不能让小月过这样的日子。况且，”宋吉祥眼前突然出现了没见过几次的谷文月的脸，“我已经害过一个姑娘了，不能再害小月了。”
“我不在乎！”楚月抓起宋吉祥的双手，“就算穿破烂衣服、饿肚子，我也愿意与你一起。”
楚秀听了两人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三两步冲到楚月跟前越过他揪住了宋吉祥的衣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小畜牲！”
“爹！”楚月丢开宋吉祥的手转而死死抓住楚秀的手臂，徒劳地摇晃着想让他松开宋吉祥，“你别这样！”
楚秀忿忿地松开手的同时，将宋吉祥往后狠狠一推让他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楚月发出一声惊叫，跟着蹲到了宋吉祥身边，一边扶他起来一边抬头瞪着楚秀：“爹你这是干什么？”
“这个臭小子，”楚秀指着宋吉祥骂道，“如此不知好歹，小月你何苦一定要跟着他？”
“你不是同意他带我走了么？这不就说明，连你自己内心深处都认为我跟着他要比跟你回去好，不是吗？”楚月仰着头，一语说中了楚秀的心事。
楚秀歪过头，鼻翼一阵翕动，脸上的肉一阵抽动，看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各个方向拉扯着他。
“你爹说得对。”宋吉祥站起来后拍了拍屁股上沾的灰尘，仿佛身上这件廉价的衣衫比楚月的去留更加重要似的。“我是个没用的人，什么都不能给你。”
“我不在乎！”楚月拽着宋吉祥的手不放，急急地争辩着。
宋吉祥慢慢地将楚月的手掰开，有气无力地说道：“衣不蔽体、食不裹腹的时候，我不能自欺欺人地假装一切都无所谓，你也不能是吗？”
“我们会有其它的办法的。”楚月坚持道。
宋吉祥摇着头：“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回到你应该呆的地方，而我，去我该去的地方。”
“你该去的地方才是我该呆的地方，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楚月挣开拉扯她的楚秀，激动地说道。
“好了，小月！”楚秀将不停挣扎的楚月拉回了自己身边，稍微稳定了一下情绪后继续说道，“我说过了，我并不是因为喜欢这个小子才同意你跟他一起走的。在我眼里看来，这个小子跟一肚子坏水的罗小伟并没有什么区别。或者说，那个并不是真心对你，只是想借与你成新攀上高枝的罗小伟更加令我满意一些。因为，”楚秀咬咬牙，看看宋吉祥又看看楚月，“至少罗小伟能保证小月你不会离开家。”
“那你为什么还要同意这个败家子带走小姐？”捂着嘴巴掩住因为跑步追赶楚秀而发出的喘息声的罗小伟藏身在树丛里，轻轻地自言自语。
“可是，”楚秀不待楚月有任何反应，看着宋吉祥继续接着说道，“既然宋少爷看不上咱们山野间穷家小户的女儿，那咱们也就不勉强了。”
“吉祥，真的是这样的么？”楚月的本就哭红的眼睛又盈满了泪水，“我知道你不是这样想的，都是因为，都是因为，”楚月突然想到了什么，转头恨恨地瞪着楚秀，“都是因为你，若你不冤枉吉祥他就不会受到通缉，咱们也不会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楚秀被楚月这么一说，顿时词穷。
“爹！”楚月像是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放出光来，不再挣扎反而抓紧了楚秀的手腕，“咱们带吉祥回家，好不好？这样，所有问题都解决了不是不吗？”说完她又看向宋吉祥，“吉祥，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什么都不怕了，只要你跟我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爹，”她再次转向楚秀，“我什么都听你和娘的，你们要我做什么都行，我再也不逃了，再也不追根究底了，只要你们让吉祥和我在一起！”
“小月，我不值得你这样委屈自己！”宋吉祥痛苦地说道。
“让我一个人回家，不也是违背我的心意委屈我自己吗？”楚月脱口而出，接着立刻就后悔了，急忙解释，“吉祥，我不是怪你。”
宋吉祥点点头又摇摇头。
“爹，你让吉祥跟我们一起回家好不好？”楚月拽着楚秀不放，重复着方才的要求。
罗小伟往前挪了挪，移步到了一丛高高的荒草边，地上明晃晃的楚月割开绑缚宋吉祥的绳子后远远扔到这里的短刀。他小心翼翼地将刀拾了起来，想着楚秀方才的话，楚家院子、田地在眼前晃过。他咬咬牙，双手紧握着刀突然从藏身的草丛中跳了出来，直奔宋吉祥而去。
陷入纠结中的三人，谁也没注意到突然现身的罗小伟，直到他手中的刀扎进了宋吉祥的后背，又从他的前胸穿透而出，鲜血像泉水一般汩汩而出时，楚月才尖叫了起来。
“罗小伟，你在干什么？”楚秀丢开楚月任由她冲向盯着自己胸口透出的刀发愣的宋吉祥，冲罗小伟怒喝道。
“老爷，这个小子没伤到您和小姐吗？”罗小伟丢开刀柄，从宋吉祥身边跳出来，四下里一阵打量。
“你在说什么？”楚秀眼见着宋吉祥无力地倒下，心里不禁火起，上前揪住了罗小伟的衣领。
“那个，”罗小伟指着楚秀身后不远处昏迷不醒的谷文杰，说出了方才编好的一套说辞，“这小子还请来帮手了！还好我躲在暗处，趁他不备偷袭成功了，老爷您这是干什么？”
楚秀半信半疑地放开了罗小伟：“偷袭？”
“是啊，”罗小伟故作紧张地说道，“您和那小子一直拉扯着小姐，我知道您怕伤着小姐所以不敢像打倒那个同伙一样解决了这小子，所以我才暗中出手相助于老爷您呀！”
“哎！”楚秀丢开罗小伟，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干的好事！”
“怎么了，老爷？”罗小伟故作惊讶，绞着手摸左顾右盼，“我是哪里做错了么？”
楚秀一把推开罗小伟，蹲到楚月身边。
“爹，”楚月看到楚秀靠了过来，转过头看着他，“快帮吉祥找个大夫来，求求你了爹！”
楚月这时已经跪在地上，将宋吉祥的脑袋放在了自己膝盖之上。楚秀伸长了脖子，看着嘴巴鼻子里都呛出血来的宋吉祥此时已经一个字也说不出，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爹！”楚月尖声叫了起来，“找大夫！”
楚秀摇摇头：“也许是这小子命该如此吧，罗小伟脚步慢，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待他方才赶到，正好瞧见你在我和这小子之间来回拉扯，他见了那边那个当官的，误会了这小子正与我抢夺你这才出手。这小子虽然可恶，不过这样死了也冤枉了。”
“谁说吉祥要死了！”楚月瞪着楚秀，眼泪却忍不住一直往下掉，“大夫，哪里有大夫？找大夫来救吉祥啊！”
“什么？”罗小伟三两步冲到楚家父女二人身边，“误会？老爷，难道您是说这小子并不是要抢夺小姐么？”
楚秀仰起头瞪了罗小伟一眼：“你闭嘴！”
宋吉祥一阵咳嗽，口鼻中呛出了更多的血，喷了楚月一手。
“大夫，”楚月的声音颤抖了起来，转头看着楚秀哀求道，“找大夫，爹，我求你了，你找大夫来救救吉祥！”
“小月，”楚秀看了一眼宋吉祥，扶着楚月的肩膀，“算了，已经晚了。”
楚月猛地回头，只见方才还在咳嗽的宋吉祥，已经睁着眼睛停止了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