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川和江雨光去看了依旧像是睡着了一般的万行云。
万致远守在安置万行云房间外的大厅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浓茶,看样子根本没有回房间睡觉。就连中秋盟会结束,送别各位掌门的事,也破天荒地由许和书代劳了。
“大师父,”龙川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打了个招呼,江雨光低着头跟在他后面跟着不清不楚地脸颊一声“大师父”。
万致远看龙川的眼神很奇怪,这让龙川浑身不自在。好半天后万致远才指着下首的椅子要龙川二人坐下,接着又看了他半天这才问道:“我想问问你对你与燕佳婚事的看法,毕竟你师父不好开口问你。”
垂头坐在椅子里的江雨光闻言猛地抬起头,看看跟他一样惊讶的龙川,再看看一本正经的万致远,几乎能肯定他并不是在胡说。
万致远朝龙川抬了抬下巴问道:“怎么,你还没考虑过么?”
龙川老实地摇摇头,觉得脸上有些发烫。江雨光顾不得在隐藏自己被包扎得有些好笑的脸,死死盯着龙川等着他的回答。
“大师父,”龙川斟酌着词句说道,“师父们的好意弟子明白。并非是弟子不识好歹,只是门中眼下多事。魔教的林姑娘尚未摸清底细,具体如何处置还须从长计议。各派掌门虽然表面臣服与万家楼,可从他们纷纷匆匆告辞的行为看来,各自都揣着小心思,咱们对此也不得不防。更有行云师兄伤重未愈,寻医问药之路尚且漫长。当此关头,龙川怎能置大事于不,只顾一己之私。”
江雨光听得一愣一愣的,看着说话的龙川他的嘴巴越张越大,知道扯痛了鼻子的伤口他才回过神来,可龙川却丝毫没有回应他的疑惑。
万致远听罢点点头,毫不掩饰他的满意之情,随口敷衍了龙川几句便将他两打发走了。
“自己的儿子要死了,所有人就都得跟着他一起哭丧么?龙师兄你瞧瞧大师父方才那样子,若是你方才应承下来与燕佳小姐的婚事,他怕是要一口吃了你。”二人走得够远了,江雨光才一边观察四周是否有人一边压低了声音向龙川抱怨道。
“只是不知这事是怎么被提起来的。”方才回绝万致远时龙川尚能保持镇静,此时出来了,当他开始不停地想这件事可能因为自己的态度不同而出现不同结果时,心脏反倒擂鼓似的跳了起来。
“师父早有这个心思,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回怕是他老人家见你立功带回了魔教妖女,所以趁机出婚事也说不定。”江雨光被纱布遮住了半边脸,但眼角嘴边都是一副笑话龙川害羞的笑意。
龙川清楚江雨光说的是实话,可让他不明白的是,许和书怎么会在这个关头提出婚事?纵然人人都以为许和书意欲以龙川为筹码争权于万家楼,可龙川自己心中却比谁都清楚。许和书那个老好人,向来有心撮合自己与许燕佳是真,却丝毫没有存要与万致远与万行云一争长短的心。可这事一出,别说是多心的万致远,就是寻常用心之人,也会误会许和书此举意在趁万行云生死未卜之际拉拢自己,以抗衡一直以来强势于他的万致远。
那个老东西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龙川没搭理江雨光,一个人生起了闷气。突然间想到输给了这样的人,确实会让人郁闷不已,想尽办法要赢回来也在情理之中,这么想来那个人也真是值得同情。
“接下来怎么办?”江雨光以为龙川不说话是在害羞,于是忍着笑追问道。
“什么怎么办?”龙川反问道。
江雨光焦急地跺跺脚,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燕佳的事啊!你明明也有意,就这么回绝了婚事,你让人家姑娘家家的怎么想!你到底还想不想跟人家好了?我看近来燕佳本来就对你不满了,否则她怎么会将你奉命搜捕褚江河的消息故意漏给行云师兄知道,好让他来抢你的功劳?”
“也许这就是她的真实想法呢。”龙川的口气有点酸,但更多是无奈。许燕佳突然没来由地开始找自己的碴,甚至不惜偏帮她一直不放在眼里的万行云。这实在让一贯都与她十分要好的龙川百思不得其解。
许燕佳是谁也没料到的意外。
当龙川知道许和书有意将许燕佳许配给自己时,一开始想到的是自己的任务或许会因为这层关系变得容易一些。但后来,他却没有将这一重大情况传达出去。
到底是因为什么呢?龙川说不上来。
抹布在傍晚时出现在万致远和许和书的书房中,已经没有弟子会阻拦他了。
万致远不在,许和书一个人托着腮帮子在打瞌睡。
“许老爷。”抹布凑近了许和书轻声唤道。
许和书猛地惊醒,身子一动,支撑着脑袋的手便朝着一边划了过去。抹布赶紧伸出双手托住他的手肘,这才避免了他将桌上两只茶杯给都给推到地上。
“是抹布啊,都这个时候了啊!”抹布几乎每天都在黄昏时到书房叫许和书吃饭,一看到抹布,睡得迷迷糊糊的许和书看了看门外昏黄的光线,以手撑着桌子准备站起来。
“许老爷,”抹布没有如往常一般有眼力价地搀扶起腿脚发麻的许和书,反而放开了他的手说道,“燕佳小姐的婚事怎么个说法?”
“唉!”许和书一只手抓住桌角,略带失望地说道,“还好我听了抹布你的话,先让大哥去跟龙川说这件事,若是我就莽莽撞撞地去说了,可就丢脸了。”
“怎么,龙川不肯?”抹布觉得没有人会喜欢许燕佳这种没脑子的泼辣女子,可她作为许和书唯一的女儿,算起来也是万家楼的半个继承人。按照抹布自己的想法,龙川就算再怎么厌恶许燕佳,也应该同意这门亲事的。
“他倒不是不肯,只是说眼下门中事务繁杂不宜考虑私事。”许和书显得有些无奈。
也许是龙川觉得许燕佳太过讨厌,就算是能得到一半甚至全部的万家楼也不值得他赌上自己的终生幸福去娶她吧。想到这一点,抹布莫名地觉得舒畅起来。
“不过,”许和书扭动着脚脖子,“龙川跟大哥说的话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时候提婚事似乎并不是个好时机。”
“老爷恕罪,是小的愚昧,目光短浅,未能顾及万家楼大事,给您乱出主意了。”抹布垂下脑袋道起歉来。
许和书摆摆手示意抹布不必介意:“你也是一片好心为我与烟儿着想,是我自己欠缺考虑罢了。再说了,龙川虽自小与燕佳一同长大,情份自是不浅。可我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她那个德性,哪是一般人受得了的。若是她真能嫁了龙川,也是一桩好姻缘,怕就怕连龙川也不敢要她了。”说完,许和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龙川老成持重,燕佳小姐活泼热情,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许老爷不必担心,这事儿尚未说死不是吗?”抹布靠近许和书一步,低声说道,“这事是由万掌门出面说和的,既然结果不甚理想,那您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待日后门中事务都解决好了,您再出面提出此事时也不会显得尴尬是不是?”
“你说得在理。”许和书终于站了起来,“走吧,咱们回去吃饭去,别让你家小姐等久了。”
“那个,许老爷,”抹布站在椅子扶手边儿上,站在原地没动,叫住了刚刚迈出一步的许和书,“是我向您提议提出燕佳小姐与龙川婚事的事,还请老爷瞒着我家小姐。”
许和书拍拍抹布的肩膀,自从在元江院出发前一夜抹布问许和书要了迷药之后,他们两人的关系便莫名地变得亲近起来。抹布觉得,这是因为一起做过坏事的人互有把柄在手中,自然会顾及对方,因而反倒能比一般的同盟更紧密。只要没有沈烟在场,许和书也乐得与有许多鬼点子的抹布商量自己要应付的各种事件
许和书这时听了抹布的请求说道:“这是自然。你此番如此建议,一来是为了让燕佳有事可做有人可缠,如此烟儿便可脱离她无可无刻不在的欺侮与吵闹。这二来,正如我先前所说,这段姻缘对燕佳来讲也是极好的。只是可惜了,目前看来还成不了。”
抹布最初的用意是撺掇着许和书将许燕佳嫁出去了事,以免她经常找沈烟麻烦。可直到他开始煽动许和书时才发现,许和书心中早已有了女婿的人选,那就是龙川。
抹布起先十分失望,因为就算是这桩婚事成了,许燕佳也不会离开万家楼,跟沈烟与他自己仍然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可后来他想想,觉得只要让她嫁人,不管是在近处还是远处,一个女子总会被家庭束缚。等过一两年,生下向个小娃娃,那许燕佳可绝对不会再有精力来找沈烟的麻烦了。
所以此次没能如愿将许燕佳嫁人了事,抹布感到有些丧气。因为在一开始,他是肯定自己能够成功的。不过依许和书说的话看来,龙川尚未将此事说绝,应该尚有转圜的余地。
“走吧,你家小姐该等得着急了。”许和书招呼抹布赶上,自己则风风火火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