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家楼所在之地确实比虚子谷炎热许多。万行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突然想到虚子谷的夜晚和清晨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凉风。他摇摇头,想要把这样的想法驱走。毕竟,那凉意可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他揉着已经跪得发僵的膝盖,背后跟着一众同样一瘸一拐的师兄弟,顶着烈日穿过庭院往回走。刚刚拐过假山,走在前头的万行云便停了下来,身后的众人知趣地绕到他身后,一群人一扫方才垂头丧气的模样,拿出了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
不消片刻,另一拨人也歪歪扭扭,唉声叹气地走上了庭院的道路。
刚刚拐过假山,走在最前头的龙川便看到了抄着双手等在那儿的万行云。龙川使劲抻了抻跪得发麻的双腿,招呼了一声“师兄”便径直往前头走去。
万行云身后的众人纷纷挺直了身子,仰起下巴上前一步,拦住了龙川一行人的去路。
已经跟万行云行至比肩的龙川叹了一口气,疲惫地扭头看着满脸怒气的万行云:“师兄?”
万行云也扭过头来瞪着龙川:“我带领众师兄弟办事不利,我自会承担罪责。你在我爹面前充什么好汉,是不是觉得我正是缺了你的帮忙才会失手。”
“我没有那个意思。”龙川的口气一如既往地恭谦,“师父有言在先,众人皆唯大师兄马首是瞻。不过众师兄中,大师兄与龙川年纪最长,此次失手,龙川只是不愿师兄一人承担罢了,绝没有越俎代庖的意思。”
“这么说,你的意思是说这次失手全是大师兄一人的罪过罗?咱们还得谢谢你好心来帮着承担?”万行云身后一人阴阳怪气地接嘴说道。
“话都让你们说完了,龙师兄怎么做都是错了吧。”龙川这边一人立即反驳。
“尹恒,少说两句。”龙川侧过头低声对身后说话之人说道。
“好了,都闭嘴!”万行云斜睨了龙川与尹恒一眼,不耐烦地一挥手,“这最好是你的真心话!就算不是,我也不会给你机会让你说出另外的话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从身后众人自动让出来的通道绕过假山扬长而去。
这时尹恒冲着万行云的背影说道:“瞧瞧他那样儿,当日若不龙师兄你劝住他,凭他几剑下下去,褚江河那老儿岂还有命在?这次虽然栽了,但好歹还有个寻头,若是由着万行云胡来弄死了褚江河,那才是万事休矣。”
龙川摇摇头,语气甚是无奈:“这次确实是我大意了,出门前师父就交代过这褚江河是带着一个徒弟一起生活,找着褚江河时,我满脑子尽顾着想怎么在他嘴里掏出些有用的话来了,竟一点儿未留意他那个徒弟的行踪,如此才让他有了下手的机会。”
这一席话说得众人个个默然。正在这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炸响在众人耳旁:“都杵在那儿干什么,还不给我滚回去闭门思过!”众人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这声音的主人,正是万家楼的二掌门许和书。
龙川无奈地叹一口气,头也不回地应道:“这就去!”说着便匆匆穿过庭院而去。
许和书叉着腰站在屋檐下的阴影里,气得直跳脚。
“混帐,简直混帐!”
“老二,”见众弟子已经散去,身为大掌门的万致远才板起脸来对着许和书,“事已至此,你再如何暴跳如雷也无济于事,不如平心静气想想接下来该如何继续。”
“继续?”许和书情绪仍然激动,“这还怎么个继续法?这群小兔崽子,平日里一个比一个横,谁知道稍稍动点儿真格的就一个比一个不中用!大哥我这不是放马后炮,当初若是听我的咱们亲自出马,也不至于把事情弄成今天这副模样!”
万致远略微有些尴尬地撇撇嘴,身子往后靠了靠椅背。许和书见状也顿时有些尴尬,慌忙解释道:“我不是在怪行云不中用,只是这个,这个,”他想了一会儿,发现怎么也编不出词来,索性一拍大腿,气鼓鼓地一屁股坐进椅子里,震得边上的茶杯“哗啦”响了一声。
万致远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必介意:“当年天星山,褚江河与李临风最是亲近。李临风出事之际,褚江河亦逃离师门失去踪迹。但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褚江河这十多年来始终是带着一个徒儿独来独往,并未听说有跟李临风相似之人与他同行。这么看来,他与李临风大有瓜葛是确有其事,但也不能就此说明他们是同谋,甚至断定他们这十多年间一直有联系。”
许和书性子急嗓门大,憋红了脸争辩道:“褚江河这小子,十数年来,天南海北到处乱蹿,以至于咱们总会慢他一步,始终抓不到他的狐狸尾巴。你说说,他若不是帮着李临风隐藏踪迹何至于此?”
万致远双手撑住椅子扶手,身子向倾了些,看着许和书放慢了语速说道:“老二你有没有觉得咱们很轻易便能打听出褚江河的消息?”
许和书不知道万致远想表达什么,但就是不想低头,便闷着不出声。
“你看,”万致远继续说道,“这些年来,褚江河似乎并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踪迹,所以咱们才屡次得到他的消息,只不过因为他行踪飘忽不定,咱们屡次扑了空罢了。”
“这不更说明姓褚的狡猾,在躲着咱们吗?”许和书坐在椅子里将双腿伸直,头向后仰着,小声地嘟囔着。
“老二,你有没有这种感觉,”万致远说着,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似乎非常有自信,“比起说褚江河是在躲避什么,像他这样辗转各地,天南海北到处走去,说他是在寻找什么似乎更合适。”
躲在屋外窗下偷听的许燕佳还是头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由得有些惊讶。而同样是头一次听到这话的许和书也似乎被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如何接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