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蛮神殿,四方台,共分三层,第一层离地九丈,成梯形,底宽四十三丈,面南有石梯四十九阶,顶宽三十三丈为第二层,垒土三尺三为第三层,也是蛮神殿祭台所在。
蛮神殿祭台,巫爷与一众身受重伤的北蛮战将已经行至北蛮蛮神像前。
蛮神像前的地面,躺着一个幼小的身影,正是完成成人祭祀的小蛮,如今的云昊。
巫爷身体残缺,精神萎靡,看样子坚持不了多久了,他缓缓转过身子,而后一点点仰起头,看过夯土的地面,看过凶气毕露的凶兽骨,看过巍峨的蛮神像,目光尽头,天空中那一轮渐渐隐没的圆月,月中的血色已经褪尽,如同一轮莹白的玉盘。
巫爷好似要将这一切都深深刻进灵魂里,久久不语。
“今日,我部进行祭祀的少年共有一百二十七名,至此时一日未过,得名一子,此后当为我北蛮砥柱!”直到四方四周已经开始有一簇簇火苗汇集过来,在云昊头顶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火焰虚影,云昊眉头蹙动,有要醒转过来的迹象,巫爷才收回目光道:“这本是我部大兴之事,然而也在今日,我部也即将覆灭,但我北蛮,族可灭,北蛮的种不能灭!”
巫爷的语气并不激昂,但目光坚定无比,自有一股视死如归的气概:“我北蛮男儿生而为战,死也该为人族之兴而死!但这般死法,北蛮战部,不甘!”巫爷引颈悲啸,苍凉的啸声在北蛮天际回荡,蛮荒之地遍地的野兽、凶兽、荒兽在这一刻仿佛感受到那属于北蛮战部夹杂着杀伐的悲凉气息,默默看向北蛮蛮神殿方向,随后一步步退回蛮荒边缘。
“不甘?”凤山少卿一步步走上四方台,口中尽是戏谑与戾气:“不甘又何,我要你死,你就得死!北蛮不是你北蛮战部的北蛮,蛮荒也再不需要北蛮战部来守!”
巫爷自是看不见凤山少卿的模样,他只是自顾自在做着自己的事情,巫爷最后深深看一眼四周两百多名北蛮战将,深深一躬身:“诸位,为北蛮战部的种,拜托了!”
两百五十四名北蛮战将,一言不发,一个个神情坚毅,向巫爷一抱拳,各自走向一根凶兽骨。
“一路走好!”
巫爷默念一声,收回目光把所有精力放在云昊身上:“北蛮,只能靠你们了!”
巫爷将巫杖安放在云昊胸前,起身脱掉身上的兽皮袍子、巫帽、鞋子,直至最后一丝不挂,露出一身干巴精瘦的身体,猛的跪下,朝蛮神像叩了九拜,眉头已经见血,巫爷全无所觉,目光灼灼的盯着云昊头顶上方的火种。看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将整个祭台罩住,脸上露出悲凉的笑意,一伸手直接抠掉左眼珠。巫爷一声闷哼,却没有开口出声,手一扬直接将眼珠丢进半空仿佛随时会灭掉的火种中。原本虚幻的火种渐渐凝成一簇黄豆大小的火苗。巫爷笑容更甚,笑容中,黑洞洞的左眼眶一行血泪沿着脸庞滑下,刻成一道深深的血痕……
蛮占,北蛮最年轻的战将,连自己参加过的成人祭祀这也才是经历的第三次见而已,年仅三十一岁就能达到战将程度,在北蛮首屈一指。因而蛮占也成为这一次成人祭祀的执狩司。成为除了巫爷、首领蛮修还有参加祭祀的少年外能站在祭台上的两百五十四之一,这是整个北蛮最为崇高的荣耀。
北蛮的执狩司,对应祭台之上的凶兽骨刺,一根骨刺对应一名执狩司。祭祀开始时执狩司需以自身的图腾之力点燃骨刺的力量,因而每名执狩司在祭祀前都需要寻找自己对应的骨刺。蛮占的骨刺是最外围,正南方向的一根骨刺。
祭祀开始,一切都跟往常一样。
然而祭祀还未过一日,祭台上已经有少年完成祭祀而得名的征兆,这可是大事,蛮占跟所有执狩司一样,既兴奋又期待,凡体之极啊,那可是传说中修体!偏偏此时竟然有部族族人来报,说什么掌旗使竟然到了!真******,真想一刀剁了他!
还好还好,巫爷跟首领只离开一会就回来了,一天的时间也还没有过,而接下来根据火种的反应,我北蛮合该大兴啊!
连火焰熔流都出来了!要不是在祭台上要保持庄重,蛮占大概连眼泪都要笑出来了,没看平日一张死人脸的巫爷此刻都缓解不少吗?
可是接下来,那什么掌旗使竟然敢攻击火种!而且所有执狩司组成的十四道防御竟然挡不住,而且还一个个身受重伤!火种一个照面竟然就被打散了!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火种灭了,北蛮…部族灭了?
“…北蛮的种不能灭!”
所有的执狩司将要用自己的血,为北蛮留下种子!
蛮占知道该怎么做,凶兽骨刺立在祭台上并非是用来装饰的!
蛮占坚定的走向属于自己的骨刺,站定,毫不犹豫划破双手手腕,鲜血流在骨刺表面,被一点点吸进去,星星点点的红芒在骨刺之上闪烁!
“不甘?不甘又何,我要你死,你就得死!北蛮不是你北蛮战部的北蛮,蛮荒也再不需要北蛮战部来守!”
又是那个讨厌的声音,这一次蛮占终于能看到这声音的主人了,凤山少卿已经沿着四十九阶石梯上到第二层,距离踏上祭台不过几个跨越的距离!
不够!蛮占顾不得凤山少卿的样子,也顾不得因失血过多而产生的眩晕感,手指猛的插进心脏,喷出的血液一滴不落的洒在骨刺之上,骨刺上涌出的白光更多了,但是,不够!
骨刺不是只靠血就能彻底激发的!
如果只是血,它们最多只能守住五天!
五天!五天能有什么用?
祭祀要九天才能彻底完成!这才刚过去一天!
心脏碎裂的蛮占,意识已经开始模糊。
但,不能!决不能倒下!北蛮的种子还在手中!
蛮占脸色白得吓人,体温迅速下降,他强忍着不让双眼闭上,一步步开始后退,血液流干了,骨头里还有!
后退三步,蛮占不敢退了,他生怕再退一步会有血迹不小心溅落在地面。
蛮占舍不得浪费力气说话,但他真的恨,真想敞开骂他一顿,那个所谓的掌旗使,已经站在骨刺对面了。
碰!
蛮占一个冲刺,额头撞在骨刺上,应声而破,红的、白的飞溅而出,骨刺的光更亮了!原来,脑子里血有两种颜色的吗?
再退,额头却好像黏在骨刺上,怎么也退不了!
砸!
拳头、膝盖、手肘,能动的地方都开始砸!
撞!
胸、肩……
骨刺的白光越来越亮,蛮占的动作越来越来小!
当骨刺之上发出丝丝血光,蛮占的身体已经完全钉在那儿,全身上下再无一寸完好的地方!
但他不曾倒下,身体牢牢的钉在骨刺上,仔细看还能看到蛮占全身上下还在微微抽搐,身体正在慢慢萎缩!
血肉、气势、感情甚至魂魄,蛮占一丝不留,所有的一切全部都给了属于自己的骨刺!
就在骨刺另一侧,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凤山少卿,脸色变幻不定!
“北蛮,就是北蛮战部的北蛮!”
巫爷盘坐在小蛮身前,脸上的血痕未曾清理,就这么守着小蛮,看到有醒来的迹象就伸手从黄豆大小的火种中拉过一丝火焰按入小蛮眉心,就是不让小蛮醒来,到如今,巫爷也不知道小蛮在祭祀中得到的名字……
“砸!”凤山少卿看着祭台上的光罩,下令道:“给我砸开!我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战部,能有什么什么把戏!”
轰轰轰
戮神卫一矛矛砸下完全不知疲倦,然而这层薄薄的光罩只是微微变形,连晃动都不能。
眼见这光罩如此坚固,凤山少卿命令戮神卫继续,自己则下到四方台下方,打量北蛮人心中的圣地。
四方台只有面南一方有阶梯上到祭台,其余三面都是平滑的墙面,上面有历代的巫刻画的图腾,这些图腾记载着北蛮战部的历史,记载着蛮荒的各类兽类,记载中北蛮战部的武技,这些都是北蛮战部的传承。
凤山少卿看得津津有味。
三天以后,夜千魂率领军队抵达蛮神殿。
“少爷,北蛮前哨、游兵部、近卫部、边卫部已经全部剿灭!”
“恩,可有遗漏?”
“属下已派出刺候巡查,各路口也已经全部封锁,少爷放心!”
“他们,可有异常?”
夜千魂知道凤山少卿所指,迅速道:“其他还好,就是岳…”
“凤山少卿,你竟敢擅自屠杀战部!”夜千魂话未说完,一道雄浑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你就不怕虞州拿你问罪!”
“哼,岳山河,我的事不用你管!掌旗使是我不是你!”
岳山河,同样虞州十三豪门少主,荣光加身,一身战力也非凡。岳山河身材魁梧,面容方正,英挺照人,飞掠而来,凌乱的气息尚未平复,此刻脸上怒气勃发,愤慨不已。
“外有凶兽环饲,你竟然不顾人族安危,你…”
“你什么你,等你爬到我头上再来教训我,现在你还不够格!下去,别逼我动手!”
“你!”岳山河气得青筋直冒,指着凤山少卿,一身煞气直接压过去,眼见就要动手,夜千魂如同鬼魅飘到凤山少卿面前,默然盯着岳山河。
真要动起手来,十个凤山少卿也不是岳山河一只手打的。
呼呼呼
岳山河压下火气,转身一甩袖袍佛面而去!眼下北蛮战部已遭屠戮,看凤山少卿的做派怕是早有算计,再留无益。只得单枪匹马直接返回虞州,将此事禀告上去才是正理。可惜岳山河并未能上到北蛮祭台,不知道北蛮尚有活人……
“少爷,你看…”
“罢了,随他去。”
凤山少卿的目光重新望向祭台,岳山河走了,如今又有强兵在手,北蛮战部,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