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道宫的九宫杂役与记名杂役虽然都是杂役,但身份地位完全不不同。
所谓九宫,乃是诸天道宫正统的杂役弟子,如今加上斩风老道这个九宫管事,仅剩三名。
而记名杂役,则是依靠各种关系攀上诸天道宫的各层弟子,从而衍生出来的一个怪异群体。诸天道宫榜单上有名有姓的最底层,是为记名弟子,因而这类杂役被称之为记名杂役,其实也不过是一群妄图冲破气海一飞冲天的凡人而已。不是灵根不纯就是如同云昊这般,一丝灵根也没有。记名杂役与云昊等人最大的不同,便是可以以奴仆的身份随同其主人听经闻道。
说道这里,不得不提一下记名弟子在诸天道宫中的处境。
记名弟子拜入诸天道宫不进行拜师典礼,也不可随意进出各大道场,只有固定时间内才能得到宫内上师的公开传授,但记名弟子毕竟榜上有名,所以入门之初便会被赏赐一座修炼洞府,和入门修炼法门以及常用的法器等。
云昊脸色微红,以青凝多采集到的草露交差后被青凝领着向山脚赶去。
九宫杂役院所在的山峰名叫铁竹峰。九宫杂役院设在山腰靠近山顶处,从这里出发到山脚的膳食堂,约有二十里。青凝担心云昊行动不便耽搁时辰,因而交完草露就急急忙忙赶路。铁竹峰山势舒缓,山顶到山脚被前人用大法力辟出一条蜿蜒而上的栈道,云昊扶着栈道扶手紧赶慢赶累得满头大汗,最后还拗不过青凝让她背了一段,一路上连话也说上几句。赶到膳食堂也已经过了午时,此时膳食堂内已经坐满了各峰记名杂役。
青凝一见之下也顾不得害羞了,拉起云昊掉头就走,弄得云昊不明所以。
这个时辰虽然已经过了午时,但明显还没到用膳时间,善堂内的众多杂役也只是各自占了位置,根本几没一个人开始用膳。这个时候往回走,难道今天不吃了吗?
“呦,这不是青凝大小姐吗,怎么?今天来得这么早,是想要喝汤吗?”云昊身后突然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几个锦服少年摇摇晃晃的围了上来,话音未落就将两人的来路、去路全部堵得死死的。
青凝捂着嘴,按住脸上的轻纱,一只手死死抓住云昊的衣角,结结巴巴的说道:“我不不不不吃吃了,让让让让我我我走……”
“诶诶诶诶诶,你是不不不不吃吃了,还是吃吃吃吃了啊,既然都来了,哥几个都伺候着!”
云昊终于看清说的人,这却是一个脸色苍白,嘴唇发紫的蓝衣少年,其人眼睛尤其好认,一对鱼泡般的大凸眼,望着青凝立马眯缩起来,只剩一条细缝。
膳食堂内众多的杂役一听到蓝衣少年的调侃,轰的一下炸开了锅。
“对呀对呀,青凝姐姐,你是不不不不呢还是吃吃吃吃呢……”
“江大少,把青凝收了吧,让哥们看看这娘们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欧欧欧欧,吃吃吃吃咯,说说说话哦……”
……
一时间各种调侃、调戏甚至谩骂声响成一片。青凝哇的一声抱头大哭。四周嘘声四起,哄然大笑,场面更见混乱。
“够了!”云昊血气上涌,猛然一声大喝。四顾道:“亏你们堂堂男子,身为同门,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哟哟呦呦,这是哪儿来的男子汉呐,您是娶妻了还是生子了啊?老子就欺负弱女子了,你管的着,他是你娘还是你姐,难道是你姘头?”
云昊气得七窍生烟,这些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儿!怒声开口:“你…”
“你什么你,你给老子趴下!”哪知道话还未出口,蓝衣少年先声夺人,猛然一拳砸在云昊脸上。这蓝衣少年好歹出身诸天道宫,也练过几年拳脚,一身力气足有上百斤。这一拳下去只打得云昊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响,哇的一声张口吐出几颗断牙。摔飞在地,站立不起。
云昊前番身受重创,原本就未曾恢复,此刻更是伤上加伤。只觉脑袋越来越重,体内后土印产生的内气都隐有溃散的迹象,却是神识凌乱,险些无法维持心脉呼吸与丹田节奏一致。云昊心头更怒,猛然抬头,死死的盯着蓝衣少年!
“呦吼,还敢瞪老子!”蓝衣少年脸上带笑,鱼泡凸眼几乎眯到看不见,两步跨到云昊身前,脚尖踩在云昊脸上用力旋转,口中骂声不绝:“小杂种,老子让你瞪,让你瞪,你瞪!你再瞪一个试试!”
眼见云昊口鼻中鲜血直流,四肢抽搐的动作越来越小,四周纷乱的哄叫声越来越低。这时蓝衣少年,咦了一声,弯下腰手指抵住云昊的额头,疑声道:“什么东西,看着不错!”伸手就开始拽青蛟绑在云昊额头的锁链,原来蓝衣少年看上锁链当中镶嵌的蓝色宝石。此前云昊额头被头发遮住,这时才被被蓝衣少年看到。
但这锁链既然是青蛟所给,又亲手绑上去的,岂是蓝衣少年拽得动。一时间只疼得云昊头如刀锉,恍若神魂离体一般。发出野兽受伤般的凄厉嘶嚎,蹲在地上抱头抽泣似乎被吓傻了的青凝,突然啊的一声冲上前去,死命撞开蓝衣少年,紧紧的抱住云昊。
“干什么干什么,都散了,还想不想用膳了!快滚快滚!”膳食堂的管事挤过人群,丢给青凝两个包袱:“哎,回去吧,以后未时再来,我给你们留着!”
这膳食堂管事是一个圆敦敦的中年胖子,一向对青凝颇多照顾,平日里青凝总是午时没到就先所有一步在他手里取过一天的食物,返回九宫杂役院。但今日过了午时竟然还不见身影,还道是青凝另有要事,却不想是被云昊拖累以致误了时辰,生出这许事端,确实怪不了他。
这时云昊终于缓过气来,拍了拍青凝的手背,一瘸一拐的走到膳食堂门口,沉声对蓝衣少年道:“可敢留下姓名?”
蓝衣少年嘿嘿冷笑,不屑的撇嘴:“原来是个废物,九宫杂役中的一品废杂,也敢问老子名号!把你的头箍送给老子,兴许老子心情好,饶你一次。”
“呸,名字都不敢报,也配叫老子废物!”云昊狠狠的呸了一口,转身就走:“别污了小爷的耳朵!”
蓝衣少年气急,抽出身下的条凳,呼的砸向云昊后心。
云昊似无所觉,自顾一步步的往前走,提起头上的锁链,云昊突然记起青蛟说过,可保命十次!
胖子管事一直皱眉盯着云昊的举动,此时突然挥出一拳,拦下条凳,喝道:“洪强你够了,还想再这里杀人?”
“老子的事你管不着!”洪强一把将旁边一人推出去,提着一条条凳,几下跃到云昊身前,条凳一横拦在路中间,跨在上面,闷声道:“老子让你走了?”
洪强使一个颜色,膳食堂中奔出一个个子矮小,贼眉鼠眼的少年,几步抢到青凝身边,抢过两个包袱狠狠砸在地上,露出摔得四分五裂的食盒,汤汤水水的流了一地。这少年对着地面呸了几声,双手抱胸一脸挑衅的看着云昊。
云昊静静地看着洪强,一动不动。四周除了青凝的抽泣声,就连胖管事也不发一言。渐渐的,青凝得声音也越来越小,整个膳食堂变得落叶可闻。
“要想离开,钻过去!”良久,洪强眼神闪动,终于开口,扭头看了眼青凝:“不然,她死!”洪强指着跨下得条凳,逼视云昊,贼眉鼠眼的少年一听此话反手一剪,将青凝摁倒在条凳上,对着云昊嘿嘿冷笑。
在这一刻,云昊杀机顿起,恨不得将眼前这两个无耻小人剥皮抽筋,但形势比人强,身上的伤痛无一刻不在提醒自己,不说两人,就算只洪强一个也远远不是对手!胸中的怒气压了又压忍了又忍,堵得难受异常。
云昊心头一阵憋屈,对实力的渴求猛火一样窜出来,在心底疯狂燃烧。从没有这一刻,云昊如此痛恨自己的弱小!就算当初部族被屠杀,就算被凤山少卿折磨到死,就算罗奇那般毫无情由的随意打骂,云昊也从未如此愤怒的想要将对方怎么!
只有这一刻,云昊在这一连串惨痛经历积累下来的怒意,杀意,仇恨猛然爆发!
但云昊一动不敢动!
洪强只是想要羞辱自己,若是不顾一切冲上去,青凝立马就有性命之忧!
云昊双眼憋得通红,小腹有一团火在疯狂燃烧,说出来的话犹如数九寒刀:“放她走,这条命给你!”
“一个残废,你的命有何用?别废话,给老子钻!”洪强抬脚,一脚踩在青凝脖子上,疼得青凝眼泪都出来了,但脱口而出的惨呼被生生咽回去。青凝艰难的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只听到一阵的呜呜声。洪强脚下力道更重。
“洪强,宫内不……”
洪强森然打断胖子管事:“老子的事你少管!”转过头来逼视云昊:“我数三声,再不钻,哼哼!一!”
青凝脸上变幻不定,心里天人交战:一面是自从离开北蛮来唯一一个对自己好的师姐,一边是尊严。
如果今日真的低声下气,受了这胯下之辱以后势必处处受人嘲讽,还得拖累死去的阿父和族人也会被人唾骂。就是自己,身怀师傅陈昊的传承,一点不低于成人的心智也是万万接受不了!可若是不钻,想想短短两日来青凝师姐娇羞柔弱的样子,对自己的种种照顾,想想先前的各种经历,与之比,云昊怎么也无法说服自己!
“二!”
洪强根本就没打算给云昊考虑的时间,眼看就要脱口数三。云昊脸色蓦然一变,咬牙道:“好,我钻!”
“跪下,爬过来钻!”
“跪下!”
“跪下!”
“钻,钻,钻!”洪强这一出声,原本落叶可闻的膳食堂声浪滚滚,膳食堂内看戏的记名杂役立刻起哄。
云昊死死的盯着洪强,四周的起哄声像是一根根尖刺,刺得心脏一阵阵的抽搐。双眼一行血泪蜿蜒而下,膝盖一弯慢慢朝地下跪去……
“废物,废物……”
“真不愧是一品废材!”看到云昊的动作,所有记名杂役兴奋不已,废物之名嘘声大起。
“区区杂役,焉敢如此胡闹,扰人清净!”就在这时,一道清冷清脆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