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府。
"我让你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太子负手站在牡丹绣纹地毯之上斜视着近身侍卫凌无双。
凌无双穿着一身云锦黑袍,双手抱拳低头道:"查到了,那日您的马是四阿哥所为,他派了小厮把马喂了药。"
"好啊!原来如此!我就知道这事没那么简单!好端端的这马怎么会如此!原来竟是老四所为!原本我以为这事会是十四做的,他为了那锦玉想也会是他所做!可竟然却是他老四!好一个老四!可万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求竟也是为了锦玉……"
"那这事该不该跟皇上通报?"凌无双问着。
太子看了看外头的天,转身摆了摆手:"不必了向皇阿玛禀明了!皇阿玛此刻怕是因为户部一事还迁怒于我,此事我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凌无双不再说话,低头退出门外。
太子端坐在黑檀镂空雕花椅上喃喃道:"锦玉,不知你如今可还记得我?"
他依稀记得那一年她阿玛牵着她的手带着她进宫,他知道皇阿玛对他期望很高,他出生就被封了太子,皇额娘去世,皇阿玛亲自把自己带在身边,他从小就进了上书房,除了几个不甚亲近的兄弟之外,他却是过得比较孤单,他渴望像十弟那般开心的活着,那年他第一次见到锦玉时,他在给皇阿玛磨墨,他弄得一手乌黑,锦玉去牵他的手,他看看自己的手,缩了回去,可她依然笑着牵着他的手,那是除了几个兄弟之外他唯一的玩伴,他记得她的笑容,那是世上最好看的笑容,可是打那以后她再也没进宫找他,直到后来十四弟生辰宴时,他才知道,是她。
这般想着很久,直到太子妃瓜尔佳石懿进来他也没察觉,太子妃身着一身华服扭着纤细的腰肢手里端着并蒂莲描金彩绘碗缓缓走进太子身边,轻声唤着他:"爷,您在想什么呢?"
太子听得有人喊他这才回神,理了理身子:"哦,懿儿来了。"
"爷这两日也没怎么吃,天气寒冷,您这样妾身会担心的……妾身给您炖了汤,你喝点补补身子。"石懿边把汤放在桌上边道。
"难为你有心了。"太子抬眼看了看石懿,复而又说"我只是想着户部的事,前日里皇阿玛在朝堂迁怒于我,我自要好好反省的。"
石懿抿唇:"爷也莫要太过自责,妾身虽不知道朝堂上如何,但妾身知道爷是不会那般做的。"
"懿儿,若是有一日我要纳妃,你可会怪我?"
石懿怔了怔旋即才答道:"不会。"复而又定了定神:"爷为何会这样说?"
太子蹙了蹙眉头,摆手说:"没什么,你先下去吧。"
石懿心里明白,他记挂的是那个画像上的女子,那画像上虽是个几岁的孩童,可太子从来不准别人碰,她也知道,太子常常在书房拿着画像痴情看着,且她听说那女子便是九福晋的妹妹,这东宫并不缺女子,可如今他贸然说要纳妃,必然是那女子无疑。
夜深。
殿中乌拉那拉氏正喝着汤,丫头月桃伺候在旁,接过乌拉那拉氏的汤碗,又递过清水给她漱口,方漱了口,月桃便奉上汤婆子,道:"福晋这天气冷,您拿着暖暖身子。"
"月桃,枕霞阁打扫了吗?"乌拉那拉静娴接过汤婆子问着。
丫头月桃站在身侧浅笑:"回福晋的话,奴婢与琥珀已经打扫干净了,只等着明日玉格格来了。"
娴福晋略略睁开凤眼:"岚福晋哪儿可有说什么?"
月桃顿了顿抿唇回:"奴婢听说岚福晋可生气了。"
"预料之中的事,这枕霞阁她私下同爷要了好几回,爷没答应她,如今却给了这董鄂锦玉,以她的脾气,必会给那锦玉吃些苦头。"娴福晋单手撑着额角凝神说。
"那福晋要不要奴婢去岚福晋那儿说一声?"月桃问。
娴福晋点点头:"你且去支会一声,就说是我的意思便罢,到底她还是武职都统之女,虽说是来教弘晖的,不过也是皇阿玛亲自下旨,也是不能委屈了她。"她婉转看了月桃一眼,"你吩咐下去,对玉格格也要好好照顾着。"
月桃含笑:"奴婢明白,知道怎么做。"
娴福晋不再说话,月桃搀扶着她去床上躺着,又放下帐帘吹息了灯只留了一盏亮着,便悄然退了出去。
锦玉刚从九福晋房中回来,便见侍婢秋心满脸含笑迎了上来:"格格,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伺候格格洗漱。"
锦玉点头不说话,抬眼见秋心样样准备精当,一应服侍的秋月捧着金盆栉巾肃立一旁,便开口道:“何必这样大费周章?简单洗漱便是了。”
秋月笑盈盈靠近锦玉,极力压抑着喜悦之情,一脸隐秘:“自格格被皇上亲自撤了秀女的头衔,奴婢们很是替您高兴呢!如今眼看着格格要嫁给十四阿哥了,且十四阿哥现也没有婚配,日后进了府可不是要当嫡福晋的,奴婢觉着十四阿哥最喜欢咱们格格了,哪怕是日后有哪个当了侧福晋的,那也只不过是个侧福晋,如何能比得过您尊贵荣耀?”
秋月淡淡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和格格说这起这个做什么?”
秋心笑意愈浓,颇为自得:“格格是十四阿哥心尖上的人,且不论出身,就说美貌又有谁能比得过咱们格格。”
锦玉慢慢拨着鬓角一朵雪白的珠花,因暖阁内的火盆子很暖,指尖却也慢慢沁出汗来:“那有怎么样?”
秋心只顾欢喜,根本未察觉锦玉的神色:“所以啊,格格以后一定最幸福的一个。”
锦玉望着窗外深沉夜色,越发觉得不安,便没再开口回,秋月打断秋心的话:“好了,你说的咱们格格都知道,你且下去吧。”
秋心诺诺退下,锦玉微微蹙眉:“这样沉不住气的性子……秋月,你看着她些,别让她失了分寸惹祸。”
秋月点头:“是,秋心是直肠子,不懂得收敛形色。”
锦玉温和道:“明日去四阿哥府,让她跟着吧。”又道“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不用伺候了,你先下去吧。”
秋月退了出去。
锦玉望着深沉如墨的夜色,又念着胤祯,慢慢叹了口气。
这日清晨起来,锦玉洗漱完毕用完膳,便去了九福晋殿中,九福晋房内的丫头见着是锦玉忙打了帘子迎锦玉进去。
里头帘子掀起,只闻得温婉一声:“玉儿来了,快坐下。”随即吩咐下人在殿中多加点红萝碳。
锦玉进去时见九福晋倚在桌旁,九福晋与九爷年龄相当,自是端然生资的华年,发间的银镀金嵌珠宝花盆式簪,也显得她格外宜人。
锦玉请了安,九福晋笑着道:“东西收拾好了吗?四阿哥府上的马车在外头候着呢,你且去吧。”
“姐姐,玉儿去了你可要好好照顾自己。”锦玉起身伸手去抱九福晋,依偎在肩头道。
九福晋莞尔一笑,抚了抚她的背:“傻瓜,你又不是一去不回了,好了,快些去吧。”
饶是这般却也絮絮说了许久,临走前九福晋会心一笑,她便知道姐姐是在告诉她万事有她。
摇摇晃晃半时辰之后,马车在一处府门口停住,秋心下马车挽起车帘子,扶着锦玉下来,刚抬起脚迈入大门,就见府门口一众女眷齐齐的站在前面,正中间的那个身穿朱红色彩绣花鸟纹衣裙头戴碧玺梅花簪的女子想来便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静娴,其他几位估摸也是其他几位侧福晋,锦玉理了理衣袖,微微笑着行礼:“锦玉见过嫡福晋!”
娴福晋笑着伸手去挽锦玉的手:“格格无需客气,格格是皇阿玛亲自下旨教弘晖的,能进咱们府中也是这恩赐。”
锦玉笑了笑:“哪里,能教弘晖世子也是我的福气呢”。
娴福晋和颜的点了点头并未说话,却听得一声娇细的声音:“哟,玉格格模样生的可真是好看,怪不得贝勒爷独独求了你。”
“妹妹!”娴福晋侧着脸,一声怒呵。
那女子并未说话,只是扬了扬精致的脸庞。
锦玉抬眼看了看站在嫡福晋右侧的女子,那女子生的娇媚,声貌俱佳,怨不得四阿哥独宠了她多年,转念又想想自己并未见过这位年福晋,可她为何要针对自己?许是自己没向她行礼?这样想着锦玉抿了抿唇:“见过侧福晋。”
年福晋抬了抬手:“起来吧,格格客气了。”
“好了都进府吧。”娴福晋道。
四贝勒府分东、西、中三路,每路各有三进院,锦玉现在居住的是西路的后院名为枕霞阁,殿内花香袭人,只见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此这般锦玉倒还是第一次见呢。
傍晚时分。
“格格,这四阿哥府可真是不小,瞧瞧这枕霞阁便知。”秋心端着茶笑道。
锦玉接过茶盏,略略吹了吹:“是啊,这枕霞阁可真是好看。”
秋心又道:“今日瞧着那位侧福晋可真真是嚣张了些。”
“她是一等公年遐龄之女,抚远大将军年羹尧之妹年素岚,嚣张些又有何妨。”锦玉微微闭着眼睛静静道。
其实她知道这枕霞阁原就不该她住,今日见年福晋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大约是不高兴自己住这儿,怪不得她说话如此飞扬跋扈,这也难怪人家毕竟承宠多年,在府中地位也仅次于乌拉那拉氏,性子自然是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