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进入了漫长的秋冬季节,原本凉飕飕的天,如今在这围场上连风沙也渐渐强烈起来,空气里浸淫着干燥的风尘气息,失却了潮湿而谴绻的温度,唯有随行的宫女和格格们是这围场之上的一道风景,她们衣裙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花儿,极尽怒放,开得欲生欲死,好似把她们的最好的年华都表现于此,叫人看了不免心生爱意。
听得四阿哥说此话,心下一紧,锦玉坐在康熙之下的左侧位子,抬眼向胤祯那处望去,却见到胤祯紧盯着四阿哥,她知道,今日的打算原本胤祯只要夺得胜利,她便不用再进宫了,可没有人能想到四阿哥会赢,原以为就算胤祯赢不了,也会是太子拔得头筹,到底太子所骑绝非一般马儿,竟不想这一切都超出了任何人的预想,包括太子。
而今四阿哥向康熙请求让她入府教画,在其他人眼中或许也只是四阿哥他爱子心切,但是只有她与胤祯知道这其中缘由绝非那么简单。
此刻不光是锦玉,九阿哥八阿哥他们也是紧张的很,锦玉紧握着拳头手心里攥出黏腻腻的汗,任凭风吹起她耳鬂间的发丝。
风声簌簌,引来康熙一处的言语一字一字清晰入耳,康熙的声音听不出半分喜怒,甚是宁和:“这朕倒是忘了,过些日子便要选秀了,李德全!传朕旨意!董鄂锦玉德才兼备,着进四阿哥府教习弘晖书画,并准其除去秀女之名!”
康熙身旁的李德全低眉顺目道:“奴才遵旨!”说着便从台子上用尖细的声调高声喊着:“董鄂锦玉上前接旨!”
原本在想着康熙该如何回答时,却听见细细的声音飘入耳内,方才意识到是在传自己,忙不迭的起身上前接旨。
李德全微眯着眼睛,脸上露出皱纹朗道:“董鄂锦玉德才兼备,着进四阿哥府教习弘晖书画,并准其除去秀女之名!”
“奴婢,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听到此处,锦玉如获大赦,恭敬的低头谢恩,不敢揣摩此刻康熙脸上是什么表情,到底她是盼来了这道圣旨,这道除去选秀名单的圣旨,虽说是四阿哥所求,但终究是件好事。
“锦玉,既然四阿哥请你去,那你便去吧,望你能好好教弘晖,朕既然把你从选秀名单所除,便是让你专心致志,切不可有所辜负。”康熙扬起几分爽朗之色和缓吩咐着。
还未起身的锦玉依旧恭谨道:“奴婢承蒙皇上四阿哥厚恩,定会好好教习。”
寒暄了几句之后,康熙便携了太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宫了,四阿哥与十三阿哥也准备各自回府,四阿哥临走时,深深的看了锦玉一眼,她来不及多想那是什么意思,只是和十三阿哥打了声招呼,目送着十三阿哥离开。
虽然我不能与四阿哥产生任何感情,但对这个历史上潇洒的十三阿哥却是心声敬意,但这份敬意无关其他,且不说我如何,想来十三阿哥他也是这般想着。
彼时锦玉与九阿哥正准备回府时,胤祯与八阿哥对视一眼,亦不作声,倒是一向毛毛躁躁的十阿哥不肯示弱道:“九哥,就这样走了?方才赛马之时明明就是……”
“十哥!”话还未说完便被胤祯急急打断了,原本还在猜度这个十阿哥会说些什么,听得胤祯的声音,便觉应与四阿哥有关,锦玉和云薇站在一旁,看了看别处,虽然太子一干人等已走,但到底在外头,十阿哥这样说话,恐有不妥,怨不得胤祯打断他的话。
“这里到底不方便说话,先回去再说。”一贯温润的八阿哥开口道。
原本要回去的云薇,听说胤祯要去九阿哥府,便临时改了主意,非要跟着锦玉一同回府,她素知这丫头的个性,便掩口笑道:“正好,前日里十四阿哥差人送来的芙蓉酥,我还未吃,你若喜欢待会儿便多吃些。”
云薇一听有吃的,且还是胤祯送来的,腼腆道:“只要是玉姐姐那儿的东西,云薇都喜欢。”说完她转头看向胤祯,胤祯却不看她,只是一笑置之。
“哎!不对,不是你玉姐姐那儿的东西好,而是我九哥府上的东西好,你说是吧,锦玉?”十阿哥眉开眼笑的说着,仿若无意挑起话头。
这个十阿哥真是惹人厌,不说话是哑巴吗?还是前世与她有仇,非得跟她过不去,他这番话虽是对着云薇,可却是说与她听的,但到底这位十阿哥是大清皇子,她总不能将这些说与他听,便扬了扬手中的春碟般招展的绢子,含笑道:“十阿哥说的有理,但是她如今既然住在九阿哥府中,而九阿哥又是我姐姐的夫君,可不是我的姐夫吗?这姐姐与姐夫是一家人,而我又是姐姐的亲妹妹,那我这个当妹妹的自然不会生分了去,所以,这姐夫府里的东西,可不就是我的东西。”
一旁的胤祯与八阿哥九阿哥听到她说此话,皆是大笑了起来,锦玉知道他们不是再笑我,而是在笑十阿哥的榆木脑袋,八阿哥走上前拍了拍十阿哥的肩膀道:“十弟,如今锦玉可不再是那个任你欺负的丫头了,以后不可多说话。”说完便径直与九爷上了马车
十阿哥似乎尚未回过神来,抓了抓脑袋喃喃道:“不是从前的锦玉了?那是谁?”说完便追着八阿哥不依不饶的问着。
“真是没心没肺的主儿。”锦玉笑着口中轻声道。
云薇揽着锦玉肩膀笑嘻嘻的说:“玉姐姐,咱们走吧!我想吃芙蓉酥了。”
“那我待会便让九爷差人去你府上同你阿玛说一声,免叫你父母担心。”锦玉和缓的说着。
“完颜大人在礼部,你去和九哥说一声叫他差人去府上和你额娘说便可。”胤祯负着手微微颔首和声道。
云薇听罢便笑吟吟的说:“我这就去跟九阿哥说,玉姐姐也快些上马车吧。”
看着云薇敛着笑由着婢女扶着离开,心道,这丫头此生能与胤祯在一起,也算是上天的恩赐……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温然和缓的声音:“玉儿,今日我没能赢,你莫要怪我,是我低估了四哥,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四哥所求竟也是为你,这也难怪,毕竟你现在还不是我的福晋。”
她知道,胤祯是在怪自己……方定了定神牵过他的手,含笑不语,侧首想了半日:“你尽力了,我没有怪你,四爷他……终究是放不下,此次四爷让我进府,原是我不愿的,可这世上天子之令,不可改之。”
“天子之令,不可改之,我原以为四哥会求河南赈灾之事,不想他既然会求这件事,想必四哥他也是筹谋已久了。”胤祯蹙着眉道。
是啊,四阿哥他的确是筹谋已久了,宴散之时他望她的那一眼,究竟是要她感谢与他还是其他原因?可不管如何,按理她都该去给他道谢,这是规矩,也罢,以后她去教习弘晖书画,于她于四阿哥都是件好事,至少我不用再躲着他了,这样想着便也轻松许多。
“玉儿,不管四哥怎么样,我只愿能与你好好在一起,相携到老,此生不渝。
这一刻胤祯眼中有深深的情意,如同温暖的泉水,将人都溺了进去:“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玉儿,我希望同你长长久久的走下去,那才是真正不负了你的相思意。”
风声袅袅,浮上心头的情意,亦是袅袅,胤祯言毕,揽过她的身子眼中尽是温煦的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