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李芡实浑身没力,翻白了眼,直接在老头子面前倒了下去。老头子暗叫一声不好,慌慌张张地跑到李芡实身边。
手指掐李芡实人中,夹她两指,无论什么法子,老头子都一一试过了,却不见李芡实睁开眼,应答他一声。老头子再抬头,细细地观察那李芡实。
这么一看,却是吓得愣住了。
李芡实的脸色已经由红润转苍白,嘴唇发白,眼窝底下青黑一眼,明显是病入膏肓之症。再瞅见那阴云盖顶,老头子便知,李芡实这是命不久矣了。
他的手颤抖了一下,也因此松开了扶住李芡实身躯的手,李芡实整个身体立刻又倒回了地上。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臂伸出,扶住了李芡实的身躯,将她搂紧了自己怀里。
“你……”
老头子的视线缓缓往上抬,看向那人,眼睛猛地瞪大。
在老头子面前扶住了李芡实的人赫然是刚才被恶鬼入身之人。原本应该还在昏迷之中的人,却在老头子未曾察觉的情况下突然清醒了。
周瑾不知道自己目前身处何处,周遭的陌生让他显得极为惶然无助。他的头也很痛,整个身子似乎被重物碾过般疼痛难忍,却也异常沉重。他连走路都走得不好,额头上细汗冒出,一贯爱美爱干净的他却没有心思去理会。连走带爬的,往那人的身边靠近。
直到将那人抱紧,触及那人温热的皮肤,看见那人熟悉的面容,刚才还纠缠着他的一切痛苦都暂时消失了。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李芡实。
他终是找到了这个人了。
周瑾的眼眶微红。
“芡实,你可是让我找得好苦。”
然而,旁边一个不解风情的声音却突兀地插进他与李芡实的独处空间。
“你确实是该哭一哭了,这人都要死了。”
老头子抬了抬眼皮,有些不忍,却还是硬下心肠,对这个似乎是李芡实旧识的男人抛出这个残忍的事实。
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的男人这个时候,终于肯将他放在李芡实身上全部的心神分出一部分给老头子了。
男人听闻这话,一双眼角上挑的狭长眼眸微微抬起,竟然是没好气地瞪了老头子一眼。
眼眸半垂,白皙修长无力的手指带着一丝颤抖,在老头子面前,状若无人般亲昵地抚摸着枕着他膝盖,正陷入昏睡的女人的脸。
他已经有多久,未曾能如此近距离触及这个女人的脸了呢?
他是那么留恋不舍,目光紧紧地黏在李芡实的五官之上,一刻也未曾放松过。甚至,他的手指还沿着李芡实的眼窝,高挺的鼻子,沿着她五官的轮廓细细地描绘着。
在老头子将要青筋暴跳,指着这个男人开骂之时,男人那凉薄的红唇微启,不急不缓地说道。
“不就是离魂了吗?有我在,她连一点事都不会有的。”
话说得轻松,然而他的表情却异常沉重。
周瑾的手紧紧地捏着李芡实的手腕。他长叹了口气,低下了头,脸贴近了李芡实的脸,鼻尖彼此交错,红艳艳的薄唇附上了李芡实的嘴唇,将自己体内的气息缓缓渡给了李芡实。
他是绝对绝对不会让李芡实就这么抛下她的。
他已经等了这么久了,这点小小的分离,他倒是不怕。便是……便是上赴火海下行刀山,他也势必与这个女人同行!
该怎么说?
李芡实实在不知道用言语如何描述她目前的处境了。
尚未娶亲,仅仅是碰触那周美人的手而已,便让她已经胸中的谷欠火难以填平,心情激动不已了。然而,此刻,在她面前还呈现的一副美人沐浴图,这是准备让她心情亢奋到流鼻血,失血而英年早逝吗?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很大的浴池,温热之水已经全部倒入了这个浴池之中,冉冉升起的热气已然告诉了她,这个池水是多么温热了。她长这么大,还未曾进到像这样的浴池里泡过澡呢,更别提是看着别人入浴了。
是的,确实是看着别人入浴了。
在她的面前,有一个人背对着她,全身赤条条,未着半缕衣裳。
这人的身材极佳,虽然身子骨瘦弱,但身形渐长,露在半空之中的后背白如玉,那皮肤滑如凝脂,没有一丝瑕疵。纤细柔韧的腰身,盈盈可握,随之而下便是那蜿蜒不止。
背影都这么迷人销魂了,让李芡实的鼻子已经热乎乎了。若是连前面都如此完美,李芡实不觉得今日自己能完好无损地走出这个屋子了。
“还不过来伺候?”
眨眼之间,刚刚已经脱下衣服的人已经步入了浴池之中,后背靠着浴池沿边,正不耐地出声唤道。
李芡实暗自翻了翻白眼,心底比谁都无奈。
她手上还捧着那人刚褪下来的衣裳,还让她靠过去,这真的不是在考验她吗?
那人唤了一次,见李芡实没什么反应,又再次出声叫唤道,这次连名带姓地说道。
“烟儿,水都快凉了,你还不过来撒花瓣伺候我沐浴?”
李芡实闻言,又翻了翻白眼。
烟什么,那是什么鬼啊?
李芡实实在不想应声,但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走到一旁,将那人的衣裳挂在屏风上,拿起了放置于黑色镶金边的大平桌上的一篮子花瓣提在手臂上,往浴池那里靠近。
越是靠近,就越是看见更多的美景。
美人如画,这话是形容得实在贴合切实。
黑色长发盘在头顶之上,只余留着两鬓微微垂下的几缕发丝,落在那人白皙滑嫩的肌肤之上,更衬得这人肤如雪。
俊秀的侧脸,以及那隐约露在水面上的胸前两抹红点,让李芡实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她将篮子里的花瓣均匀地洒在那人的周遭,眼看着那人的手从水里伸出,撩起水里的花瓣往身上抹去,李芡实觉得自己的鼻血都快喷出来了。
“烟儿,我这里疼,你帮我捏捏吧。”
那人又伸手指了指肩膀上的位置,歪了歪脑袋,空出那个地方,等着李芡实。
李芡实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握紧。
非礼勿视啊!
她都白看了,竟然还叫她帮他按摩。这不是占他便宜吗?
李芡实活了二十年了,都未曾享受到如此待遇,突如其来的这一出,她反倒是惊吓比欢喜更多。
她在心底做了一番思想争斗,不住地告诉自己。
她是叫烟儿。
她现在是这个男子的贴身小厮,她还是一个男子!
对的,男子!
每每一思及这里,李芡实欲哭无泪。
她从一个女人变成一个男人,还莫名其妙成了别人的小厮,每天都要伺候这个男子沐浴更衣,简直就是人生一大打击。
她啊,从被鬼魂附身,离魂后,再度醒来,便出现在这里了。她的处境还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饶是她,她都难以平静下来。
她的手最终还是听从这个男子的吩咐,放上那白皙光裸的肩头。
“恩,再大力一点拉。烟儿,你今日力气倒是比往日小了不少呢。”
这人还调笑李芡实,说话方式熟稔,对待李芡实的行为处处透着亲昵。显然,这个名为烟儿的小厮与这名男子的感情倒是不错。
李芡实闭了闭眼,又睁开眼,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坚决不让自己的视线落在这个男子的身上。
指腹下的触感滑嫩无比,李芡实生怕一个用力,就会在这片白玉皮肤上落下一点点红痕。
李芡实一边帮男子按摩,一边在心底细细地思索着,试图整理下这些日子以来的混乱线索。
首先,先不论她为何成了一个叫烟儿的小厮。目前她身处于一个大宅里,宅子的当家主母是地方的父母官陈英,陈英膝下有一儿一女,她伺候的这个男子便是陈英的独子,名字叫陈宝儿。
陈宝儿这个名字,在她昏迷之前,曾经在她脑子里出现过。想来,她是身陷在陈宝儿的过往生平里。
陈宝儿应该是想要告诉她一些事情。
李芡实通过这几日的贴身观察,她倒是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个陈宝儿的性情并不如变成亡魂后的那般恶劣,是一个天真灿烂,说话直率的少年郎。少年郎有自己念念不忘的心上人。
再过不久,便是少年郎的成亲之日,他便要嫁予她人为夫了。
陈宝儿很喜欢自己的未来妻主,经常要她去打探下他的未来妻主近日在做何事,有去何处,是否有书信要给他。闲来无事之时,陈宝儿便会手托着下巴,依靠在屋中的圆形桌子之上,眼睛望着窗外,脸色酡红疑似醉酒实则是少年怀春。
更甚者,陈宝儿还时不时与李芡实讨论本县上的一些女子。每每提及这个话题,陈宝儿总要从其他的女子身上挑出一些缺处,然后长叹一声,老气横生道。
世间的女子都不及我宝儿的魁娘。
那魁娘便是陈宝儿的未来妻主丁琳。魁娘是丁琳的乳名,陈宝儿幼时便早早地结识了丁琳,与丁琳是青梅竹马之交。
然而,丁琳早年家中富贵,近年却家道中落。因为陈宝儿的母亲陈英念及丁母的旧情,便没有拒绝这门亲事,反倒让丁琳如期娶陈宝儿过门。
今日,丁琳邀约陈宝儿花灯会一聚,陈宝儿便欢喜了一整日,早早地起身便要热水沐浴。他要打扮得美美的,让丁琳对他赞不停口,眼里除却他便再无他人。
然而,却苦了李芡实。
最终,李芡实在替陈宝儿亲自更衣的时候,终是忍不住,当着陈宝儿的身子流鼻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