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热浪袭人。
遥远深邃的西南天际,偶尔暴起两道闪电。一场南方夏季的暴雨,眼看就要来临。
杨小萌骑辆崭新的摩托车,旋风般经过县郊乱坟冈下的马路。昏黄车灯下,忽见前方一大坨牛屎,赫然横在路中央。
出于爱惜新车,他急忙将龙头往路左拐去,谁知弯儿拐大了,车子摔倒,人像稻草般飞了出去。
“我勒个去,命苦不能怪政府,点背不能怨社会!”
杨小萌坐在地上直揉大腿,低声嚷嚷道。
轰隆轰隆!
西南方响起阵阵雷声,接着掠过一道白色闪电,刺破黑暗的苍穹。
“世界末日?来吧来吧,我姓杨的可不怕。”
传说中的世界末日,杨小萌确实不怕。大学毕业三年多了,没房没车没女朋友,午夜梦回,真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啊。
咻!
又是一道闪电,霎那之间,将天地照耀得如同白昼!
忽然之间,只见惨白色的光明中,一块血红色的球状物体,从西南方往这边厢急速坠落。
“靠……”
杨小萌吓得大腿也不疼了,跃起来撒腿就跑。
世界末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自己一个人死翘翘了,别人还依然津津有味地活着。
轰!
球状物体势如奔马地砸在乱坟冈上,发出一声巨响,顿时火光冲天,地动山摇。
杨小萌还没跑出五步,脚下剧烈震动,地面忽然裂开一条粗大长缝。他一个失足,顷刻间便被长缝吞没了。
干的、潮的、热的、冷的,各种物质将杨小萌紧紧包裹,如同一条蚕蛹,在地底极速运转、穿行。
他徒劳地挣扎了片刻,很快就昏迷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杨小萌悠悠醒来。
鸟语花香,流水淙淙,他发现自己居然躺在河边草地上。
天空瓦蓝瓦蓝的,万里无云,附近麦田里禾苗随风摇摆,有如海浪起伏。远处麦田尽处,便是一大片村庄。
杨小萌正瞧得心旷神怡,看到村庄时,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
“这些房子都是古建筑,难道刚才那阵泥石流,把我流到婺源来了?可是咋没见油菜花呢?”
疑惑之际,不远处传来橐橐的捣衣声。
他循声过去。河湾里有个少女,哗啦哗啦在洗衣裳。
那少女挽个高高的发髻,曲线玲珑,身上却穿着古代的衣裳服饰。
“这……这肯定是在拍电视吧,过去看看,如果是大明星的话,找她签个名,也不枉被泥石流一番。”
杨小萌兴冲冲跑了过去,扬起手打个招呼,问道:“你们在拍啥电视?这里是江西婺源,还是浙江横店?”
那少女昂头向这边望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瞪得滚圆,脸颊瞬间飞上两朵红霞,叫了声“啊也”,拔腿就跑。溪边阶石上那篮衣裳,居然也顾不得要了。
“跑个毛啊,为毛要跑?”
一阵风来,杨小萌浑身拔凉拔凉的,低头看去,不禁吃了惊,自己浑身居然一丝不挂!
杨小萌傻傻一笑,刚才那名女演员,八成是把他看成暴露狂了。
“女演员?不对啊,怎么不见导演,还有摄影、场记什么的……悲剧了,老子百分之一千是穿越了,还是******裸穿!”
杨小萌急忙临水顾影,水中那个倒影光溜溜的,年纪相貌,依稀是自己十三四岁那时的样子。
实在很神奇,穿越竟让自己年轻了整整十岁!
人不风流枉少年,十四岁的年纪,正是可以张狂,可以风流的好时节。
杨小萌轻轻松口气,还好,如果穿越把自己倒退到四五岁,或者催化到四五十岁,那就不好玩了。
问题是,到底穿越到哪个朝代了呢?
杨小萌挠挠后脑勺,从那古代少女抛弃在溪边的提篮里,拣出一件湿淋淋的衣裳,勉强穿上,聊以遮羞。
天可怜见,唐宋元明清,不管哪个朝代,对杨小萌来说,都是一场悲剧。
他十足的历史盲,要是跑到上述诸朝代,丝毫没有穿越带来的优势,将来怎么扬名立万啊。
“如果这是个史无记载的时代,神仙妖魔,牛头蛇神等,满世界乱跑,那么老子的明天,还是有一点点希望的。”
杨小萌从前是个闷骚宅男,除了酷爱电脑游戏,就是喜欢看些志怪笔记,神魔小说,例如《山海经》、《搜神记》、《博物志》之类;还有网上小白文,仙侠修真方面的……
驾!驾!驾!
东北角响起怒喝声与马嘶声,一队人马踏过麦田,旋风般往河岸这边驰来,瞧情形八九是要经由河堤进村。
马上乘者一水儿黑衣短装,脸色狰狞,手持刀、剑、戟、矛等各种兵器,杀气腾腾。
“悲催!大白天洗劫,老子很明显穿越到乱世来了!”
杨小萌急忙猱身爬上溪边一株柳树,枝繁叶茂,他那刚刚开始发育的少年之身,正好可以藏住。
那队人马约莫七八十骑,转眼冲到河畔。
咴!咴!
领头那名彪悍大汉突地勒马,那马人立而起,发出两声清亮的嘶叫。
后面大队人马立即停顿不前。一名背插鬼头刀,脸上拖着长长刀疤的大汉,提缰冲到前面,皱眉道:“大哥,咋了?”
领头大汉眼望着不远处村庄,缓缓道:“你听,断桥庄连声狗叫都没有。三天前,咱们便打过招呼,今天要洗劫谢员外府,怎能一点动静都没?恐怕有诈!”
刀疤大汉阴恻恻道:“凭咱黄风寨的名头,那些村人眼下正躲在床底尿裤子,也不是没可能。”
领头大汉面无表情。
刀疤大汉脸上浮出猥亵的笑意,道:“大哥,自从你娶了翠翠当压寨夫人,那一身包天的胆量,你都落在床上了。”
杨小萌在树枝间听了,心想刀疤大汉真是猥亵哥,除了床上床下,这家伙嘴里似乎吐不出别的。
那领头大汉还是面无表情。
刀疤大汉眼角轻轻抽搐了下,喝来一名喽罗,吩咐道:“大哥怀疑有诈,你先去庄里探一探。”
那喽罗马背上抱拳听令:“是!二当家!”
说着双腿一夹马腹,蹄声得得,单骑往断桥庄驰去。
尚未驰出两丈开外,那喽罗忽地一声惨叫,扑倒在马背上。
一缕鲜血从他背部冲天而起,仿佛一支长长的血箭,往半空中射去。
“什么人!”
众匪大惊失色,纷纷跳下马来,手执兵器扇子形散开。
咝!咝!
两声极其微弱的声音响起,又是两名匪徒惨叫滚倒。一名倒在柳树根旁,鲜血直直朝上射来,掠过杨小萌脸颊。闻到浓重的血腥,他勉强忍住,才没呕吐。
这些匪徒向来刀尖上过日子,死死伤伤,那都是家常便饭,可眼见同伙死得莫名其妙,部分匪徒难免开始心惊肉跳了。
领头大汉鹰眼扫过四周,沉声道:“在下黄风寨田雄,哪位好朋友大驾光临,还请现身相见,大家一起发财,也是好的。”
四下里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啊!啊!啊!
三名匪徒又莫名死去。余众面面相觑,眼里都流露出恐惧之意。霎那间,一股可怕的死亡气息,弥漫在河畔周围。
哐铛!
沉默中,一名瘦削大汉突然扔掉兵器,转身抱头逃命。
咔嚓!
刀疤大汉舞动鬼头大刀,一刀便砍下逃兵的头颅。
他狠性发作,厉声喝道:“老子鬼见愁丁雷,已练到凡身大境第三层,我大哥田雄,乃是第四层高手。见不得人的鼠辈,若有种,滚出来!我们黄风寨,有那样好惹么!”
话音甫歇,一件不明物裹着细小风声,径往他面门奔来。
鬼见愁丁雷急忙手腕翻动,将白晃晃的刀刃挡住面门。火花四射中,不明物洞穿宽厚的刀刃,径直没入丁雷左眼……
藏在树间的杨小萌,先前与那帮盗匪一样,感到诡异恐惧,这时在丁雷的惨嚎声中,蓦然发现水面有些异常。
河水深厚,底下虽有暗流涌动,水面却是平静如镜。眼前,河心现出一个小小漩涡,若隐若现,杨小萌若非居高临下,还真难以收入眼底。
突然之间,那漩涡中央跳起数滴豆大水珠,直往河岸射去。
只听惨叫迭起,丁雷和另外四五名下属纷纷了账。
杨小萌瞧得目瞪口呆。
听说武功练到极高境界,摘叶飞花,都能取人性命,可谓神乎其技。像这般潜在水底,于不动声色间滴水伤人,简直匪夷所思了。
“河里有古怪!放箭!快放箭!”田雄一扫先前沉稳之风,急声大吼。
凡身大境第四层,已是比较不易的凡界高手,田雄自然能够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十余名持弩匪徒,立即涌近河畔,瞄准河面。嗖嗖嗖,喂毒的利箭连珠价发出,流星般扎向水心。
啵!
一层水波如同绸缎被揭起,灵活地兜住射来的利箭,随即螺旋形上升、散开,水波里的利箭急射而出,将河岸十来名弩手尽数钉死。
水波散后,河水中央冉冉升起一条白影。
诚所谓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转眄流精,光润玉颜,含辞未吐,气若幽兰,华容婀娜,令我忘餐……
这条白影,居然是位容华绝代的佳人!
四周顿时响起沉重的呼吸。那些未亡的匪徒,眼里闪动着绿油油的光芒,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
田雄手执熟铜棍摆个门户,脸色却惊疑不定。
“这女的好妖孽,金喜善跟她比,战斗力也是渣啊。是了,她从水里出来,身上衣裳还能随风摆动,看来真的是妖孽。”
杨小萌扫了佳人一眼,慌忙往树身背部挪去。
这妖孽神通广大,出手毒辣,他虽非众匪一伙,但万一被她发觉,恐怕也会杀掉灭口。
而死人,是永远都不会欣赏美女的。
树背生着一个偌大树洞,足以容身,杨小萌大喜过望,急忙麻溜地钻了进去。
可是,他的心很快就沉了下去。
刚进树洞,他就触碰到一个毛茸茸、热乎乎的不明物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