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唯一的透光处便是一个三尺见方的小窗,光线伴着嘈杂声一起传进房间内。
至从净觉寺回来后,因为一直忙着端午宴,忙着想要报复柳细雨,对绿屏和紫苏倒是忽略了,今天这样安静的看着紫苏,才发现几日不见的她,竟有些消瘦。
这两个丫头对自己来说早已挣脱了主仆的定义,看起来反而更像姐妹。见她消瘦如斯,锦娘心里比谁都难过。若她能主宰一切,她会毫不犹豫的将紫苏和叶重彦放在一起。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个笑话。
两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紫苏率先开了口:“小姐如今恐怕是觉得内疚了吧?”
是的,很内疚,锦娘点头,想要说些什么又不得。
“小姐不必内疚的,其实我早已知晓重彦是中意小姐的,是我自己不死心,以为用了心便能让他。。。”后面的话,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她发出一声苦笑,一双疲惫的眼睛顺着光亮望向窗外。
“紫苏,我。。。”锦娘词穷,她从没像现在这样笨拙过,明明心痛的紧,却还是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姐,我知道你对我好,所以我没想过要怪你,这本不是你的错。”紫苏说着,将目光从远处收回,她灼灼的看着锦娘,说道:“小姐,或许你应该接受重彦的。你知道吗?有很多次,我都看见他在你背后默默的看你。那眼神,是那么温柔,那么专注,那么深情。而他看我的眼神,永远只有客气和疏离。”
“紫苏别说了。”锦娘心下烦乱,她不爱叶重彦,这就够了。
“不,我要说。”紫苏悲伤的脸上有种倔强的光芒,“小姐也知道,如今汴梁城内正实施宵禁,可是在你去净觉寺的几天里,他夜夜上山去看你,这些,你大约是不知晓的吧?”
锦娘愕然,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在净觉寺她也从不曾见过叶重彦。那是否代表着,他上山之时大约都是在自己睡着后的深夜?或者是躲在暗处默默的望着自己?
“你是如何知晓的?”锦娘有些不信。
“至从你去了净觉寺后,我便有意无意的接近重彦,但他依旧不为所动。有天夜里,我特意做了宵夜给他送去,结果却发现他根本不在房里。直到深夜,我才见一身黑衣的他从外头回来,他的身上有淡淡的香火味,那味道只要寺庙中才会有。”紫苏又是一声苦笑,笑完后低了头,两眼直直的看着地板,一动不动。
“汴梁城附近寺庙众多,他不一定就是去的净觉寺啊。”锦娘依旧不信。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他说他有了心仪之人,即使冒着被抓的风险,他也要见他心仪的人一面,他还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有两行清泪从紫苏娟秀的脸上滑落下来,但很快就被紫苏用手抹去,“小姐,重彦是个不错的男人。”
看着紫苏落泪,锦娘也是十分难过,她伸手将紫苏揽进怀里,说道:“紫苏,我多希望你和绿屏能早日寻到婆家,我多希望能看着你们幸福。如今看你伤心,我也是心如刀绞。重彦是不是好男人我不知晓。可是紫苏,忘了叶重彦,忘了他,他不是我们惹的起的。”
怀里的紫苏有一瞬间的犹豫,但还是点点头,算是答应了锦娘。
是夜,锦娘躺于一张雕花大床上转辗反侧,思索着接下来的计划。却不期然的想起下午叶重彦说的话来,他说“若你敢色诱李尊,那你可要小心些,你绝对会后悔的。”他还说“以后别再说那样的话,也别想着做傻事,否则我不敢保证,我是否会做出些什么事来。”
锦娘虽不会因为他的话搁浅了自己的计划,但多少有些投鼠忌器。想着想着心里也变得是烦躁不已,她拉过薄被蒙住脸,在被窝里叹气连连。
锦娘醒来时大约已经是辰时初刻(早上7点),楼下的铺子里早已人满为患。
锦娘随意的穿了件暗色碎花裳便下楼去了。绿屏和紫苏忙的团团转,叶重彦则是冷着脸周旋在一群女人中间。
如此甚好。锦娘暗笑,如此他便不会有余力注意自己了。
锦娘唤来绿屏耳语了几句便出去了。
锦娘独自一人走在清晨的街道上,街面上充斥着三教九流,各行各业的人们。叫卖声,争吵声,此起彼伏,甚是热闹。
锦娘依着记忆依次去了“梦绮罗”“名妆”和“绝颜”三间铺子,今天她要再会会李尊。
再出来时,锦娘已经换了一身蓝底绣梨花花纹的半夏裳,头发也绾成改良版的堕马髻,头上一朵粉色珠花,一根金柄玉珠步摇,简单大方,却是贵气袭人,端庄得体。
锦娘叫了马车直接去了李尊府邸,不曾想,却在府邸外碰见了正欲出门的李尊。
他一身玄色银线花纹的锦衣,一只白玉冠,一根白玉簪子,衬得李尊更加英气逼人。
锦娘见了李尊,落落大方的施了礼,笑道:“李公子这可是要出门?锦儿正打算拜会公子以谢昨日公子出手相助的恩情。”
能在自家门外见到锦娘,李尊也觉得有些意外,他扬了扬乌黑浓密的剑眉,问道:“哦?那姑娘打算如何谢我?”
锦娘双目含笑,不亢不卑的直视着李尊审视的眼睛说道,“锦儿已在汴梁城中最好的酒楼仙鹤楼定了桌酒席,还请公子能赏脸光临。”
李尊闻言,不置可否,他不顾大街上人来人往,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锦娘一番,道:“你穿了这袭蓝衫,似乎更有灵气。”
以前他也曾那么说过,只不过如今早已物是人非。
“锦儿谢公子夸奖。这时辰也该用午膳了,现下我们便去仙鹤楼如何?”锦娘可不觉得在这大街之上和一个男人谈天说地是件好事。
李尊做了请的姿势,便让锦娘上了他的马车。
他的马车要比锦娘雇来的宽敞很多,但和李尊共处一室,依然让锦娘觉得有些窒息。她缩在马车一角,悄悄的抬眼看了看离她不远的李尊,好在李尊似乎并没打算理她,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只是静静看着窗外的街景。
大约过了一炷香时间,马车终于到了仙鹤楼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