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她狠心吗,是的,她狠心,狠心亲自杀死自己的孩子。可是,到最后,她又为什么舍弃自己,救了那孩子呢。是母亲的本能,还是她想通了什么?这一切将秋无法得知,只是默默的听了下去。
回到宫里的寰凝公主变得懂事很多,皇上高兴,也为了奖励慕容晓寒救了公主,就暗中助他考取功名,再加上日后公主的里应外合,慕容晓寒终于当上了侍郎。可是,公主不允许慕容晓寒跟云鬟成婚,而她自己的婚期即将到来,这一切都是在云鬟的计划中的。
按照云鬟最初的计划,公主必然不能跟番邦悔婚,只要公主远嫁,而晓寒这边也有了自己的势力,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娶了自己,等到公主知道都不知是何年月,更何况公主的势力那时已被晓寒架空,公主也不过是只纸老虎。
然而,她未料到,公主竟然想到了假死逃婚。起初他们忐忑不安。可是,听到公主带回来的药效时,他们笑了,公主这不是在自掘坟墓,成全他们嘛。于是,一切顺理成章,到了日期,慕容晓寒不去救,公主就得困死在棺木中,他们坐享其成就好,却不想……
“却不想,寰凝公主执念太深,做鬼都不愿放过你们……”淡岛开口,将秋却恍然的跌坐在地。
寥寥几语,看似一个简单的故事,却葬送了三人的性命。
“你们,到底把生命当做了什么?”将秋喃喃开口,云鬟一愣,将秋低下头:“孩子是无辜的,你们却都为了一己之私将他抹杀。”
“我,只是爱晓寒……”云鬟小声。
“哈哈,爱……”将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他笑这世界如此丑陋,笑这世人如此冠冕。为什么明明都是骨肉至亲,却要落得如此收场,他想到他过世的母亲,没有丝毫血缘关系,却愿意用尽毕生来对待他,而这些所谓至亲又都做了什么呢?
“你不爱他,你爱的是你自己。你爱的是你的荣华富贵,是你的贪慕虚荣!”
“不,我是爱他,爱他才这样做的!”云鬟大声辩解。
将秋却笑的更甚,甚至捂着肚子,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人,为什么如此喜欢狡辩,明明是错的,却非要用尽修饰,几近奢华,妄图让它变成对的,死心不改。
“爱他,就把他推向别人的怀抱?
爱他,就让他成为别人孩子的爸爸?
呵,爱他,就将他的感情玩弄于鼓掌之间?
爱他,就可以随意虐杀别的生命,操控别人的人生?”
“不,我看到他进入别人的怀抱,我心碎,我难过,我怨恨,可我想到他日后的成就,我沉默,我卑躬屈膝接受寰凝的各种羞辱,还要挤出笑脸讨好,我做着一切还不都是为了晓寒……”
“你那根本就不是爱,只是你自己对名利场的追逐。你羡慕寰凝公主身份,所以当你可以操控她的人生时,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你激情澎湃,让你仿若云端,是不是?
当你看着慕容晓寒对她死心时,你是不是在窃喜。窃喜自己的聪慧,窃喜自己不动兵刃,却将情敌斩杀无形。当寰凝公主死去,你是不是在期待,在兴奋,你终于可以翻身做主,成就一生荣耀。你们都是女人,为何却都如此狠心!”
将秋偏激的话语说到最后,更近乎是一种质问。他在心疼,为那个刚出世就死去的孩子痛哭,为这些以爱为名,粉饰罪恶的人可悲。他不明白为何这世人都要伤害别人,才能换取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他不明白都说古人忠厚老实,为何自己所闻所见都是这般曲折隐晦,最终支离破碎。
人,只有践踏别人,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快乐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云鬟蓦然站起,她的话语却很平静,她一步一步向前,转身背对将秋。
“我很爱他,我只想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可我知道,他的爱不会永久,任何男人的爱,都不会永久。所以,我做一切,只是想让他依赖我,让他离不开我。就算有一天,他不要我了,我却还可以以此做要挟,让他留在我身边。
我只是,爱啊……”
云鬟说着说着,声音却渐渐弱了下去,话到最后,整个身子瘫软在地。将秋一愣,慌忙去扶,却见云鬟不知何时,已将一把锋利的匕首贯穿了自己的心房。
这下,终于可以在一起了,晓寒……
明明灭灭的光影随着树影的摇落,投下破碎的光芒,惨淡的照在墓碑上。将秋插上最后一炷香,抬头看到淡岛谦和的笑容,满脸怅然。
“明明可以幸福相守一生,却只为了莫须有的背叛而走上这样的道路。
为什么,她宁愿用尽手段,将慕容晓寒绑在身边,也不愿意多给慕容晓寒一点信任,她若肯多相信慕容晓寒一些,断然不会落得如此下场。
说穿了,她最不相信的其实是她自己吧。
无法相信自己,又何谈相信别人。”
将秋缓缓起身,抬头看向蔚蓝的天空,苍穹永远如此辽阔,永远不为物喜,不为己悲。
无情有时候,当真也是一种幸福啊。
看着将秋悲戚的面容,淡岛谦和的笑了
“人心永远没有尽头。得不到的,想得到。得到了,就想要更好的。直到一无所有后,才恍然发觉,最初,实为最美。”
“人,心呐……”将秋低下头,无声笑了。落寞的笑容,莫名的让淡岛心酸。
淡岛拍了拍将秋的肩,清新的气息迎面而来,让他忍不住深深呼吸:“别难过了,想不想,学法术啊。”
“我能学?”将秋激动地张大了嘴,悲伤瞬间一扫而空。淡岛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摸摸他的头,可是旋即想到了什么,收了手微笑:“当然可以,你能自己灵魂出窍去冥城,又能看见那个世界的东西,说明你有充足的灵力,我们学术法的强求的也不过就是灵力和资质而已。”
“等等,等等。”将秋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淡岛一愣,将秋歪着头,看着淡岛:“妖怪怕不怕太阳暴晒后的人?”
“不怕啊,怎么了?”淡岛被将秋的模样逗笑。
“我有事先走啊,改天去你家找你,商量法术啊!”
望着一阵风似得跑掉的将秋,淡岛不禁哑然失笑,真真是个向阳而生的人啊,内心坦荡的让人羡慕,就连悲伤都能如此轻易散去。
翠竹高节,雅荷静放,点点灯火顺着水影破碎了,重合了,又再次破碎了,仿佛一场无休的轮回。而妨闲,就仿佛是这场无穷轮回最孤单的观众。默然无语,看尽悲欢——看尽别人的悲欢……
“你骗我!妖怪才不怕什么太阳暴晒后的人!”将秋人未到声已近,妨闲倚靠廊柱,没有半分挪动,世间一切仿若静止,直到那咆哮转眼到了跟前。
将秋努力瞪大眼睛,瞅着妨闲表示自己的愤慨,妨闲强撑起打架的眼皮,瞥了将秋一眼:“是又如何?”笑话,他妨闲敢做,就没什么不敢认的,只是烦呐,聒噪的好烦躁啊。
“你,你……”颤抖的指着妨闲,将秋觉得对面那个妖孽真该拖出去碎尸万段,有这么整人还理直气壮的吗?
“好,好,你给我记着,等我学会了法术,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将秋咆哮,妨闲终于睁开眼
“学法术?跟淡岛吗?”
“是啊,怎么,怕了吧!”将秋好不得意,妨闲却若有所思的笑了,忽然伸手打了个响指,有什么东西飘忽而来。将秋定睛,不正是寰凝的那个婴儿吗?
“你,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要学法术吗?这个东西被你抱的不能用了,你就自己留着吧。”妨闲淡淡的说着,婴儿却哇唔一声,扑到了将秋怀中,使劲儿的蹭了蹭,将秋寒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刚想发问,妨闲整个人却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哼,你别瞧不起我,你等着!”将秋气的想杀人,落下狠话,却又小心翼翼的抱起婴儿,默默的而走了。决定了,明天就去找淡岛拜师学艺,看这个死妖孽还敢取笑自己!
等等,这个婴儿不是人吧,而且妨闲从不做赔本买卖,当然,自己除外。按照往常惯例,妨闲都会被人委托,收取什么,但是很明显不是活人的钱财啊什么的。
难道,难道是这婴儿那夜跑来找的妨闲,委托妨闲杀了自己的亲娘?
蓦然一个寒颤,将秋不可思议的低头,看着怀中消瘦,双眼却大而纯真的婴儿,心底一点一点的下沉。如果是真的,将秋微微闭上了眼,他不敢想象母子相残的可怖场景,可悲的是谁?
轻轻拂过孩子的眼,将秋蓦然跳起,妈的,是不是真的,问问妨闲不就行了!
“妨闲!妨闲你个妖孽,你给我死出来……”
妨闲静静的看着发癫的将秋消失,眉宇终于骤起。
很多事,他了如指掌,可是将秋越来越脱离他的认知。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冥城,灵魂出窍若非受了什么刺激,断然不可能自己走出去,他又不是那些法力高深的妖怪,能自己选择出窍。
是从房顶摔下来对他的刺激太大?可是以前十殿对他的追杀,岂不是比失足可怕紧迫百倍,那时他为什么不灵魂出窍?
呵,看来有机会得好好套套这个白痴了。
只是,淡岛,你教他法术,又是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