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周末，方细露没有上班。
现在，她正给两个在客厅看电视的女儿做甜点。
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让她的生活回到正轨，前不久的那段经历给她造成的影响不是很大，真要说起来好处反而有不少。
比如说，她明白了每一天生活的可贵，也更懂得珍惜和女儿们在一起的时光，以前她把事业和家庭划上等号，现在天平已经开始倾斜，坦白说，她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
白霜偶尔还会给她打电话，每一次挂断之后，她总会想起在岛上发生的事，让人感到有些遗憾的是林宇没有再主动联系过她们，在船上养病的日子里逼问出来的电话号码也打不通，其实能和林宇做个朋友倒是不错的。
清脆的门铃声骤然响起，两下两下。
“心儿，快去开门。”方细露朝客厅喊道，她现在腾不开手。
没一会，客厅外传来大女儿的叫喊声。
“妈，有人找你。”
方细露闻言微微一笑，这个小女儿真是越来越懒了，开个门都推给自家姐姐去，偏偏懂事的佳儿又宠她妹妹，这样下去迟早要给惯坏了。
“带客人先到客厅坐一会，我马上就好。”方细露平日里鲜少带人回家，也没有什么亲朋好友喜欢串门，一时间她还真想不到有谁会亲自当门拜访。
当方细露结束忙碌端着点心，面带笑容地走到客厅时，她很惊讶，因为坐在客厅沙发上的男人正对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
几个月不见，林宇还是那副老样子，他身上穿的衣服都和以前是同一个款式，他的笑容也如同以往，淡淡的。
“好久不见，真沒想到再见到你会是在这里。”林宇的突然出现可能不会带来好消息，但故人来访方细露还是挺高兴，她脸上的笑容是真心实意的。
“那是惊喜，还是惊吓？”季思远轻笑着问道。
“当然是惊喜。”方细露马上回答。“来尝尝我刚做的点心，顺便给我打下分，真要是太差劲，你也不要直说，给我在两个女儿的面前留点面子。”
“她们应该不会介意。”季思远接过了方细露递过来的点心。
“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介意？”方细露坐到两个女儿的旁边笑着问道，三个人的目光都盯着坐在对面的季思远身上。
“从我进门开始，她们一句话都没说，一个眼神也没有，如果不算偷看的话。”季思远是品完点心才解释的。
留意到两个女儿有点尴尬的神情，方细露笑了起来，道:“你比我想象中的要了解人，对了，忘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妈妈的好朋友，林宇，这是我的大女儿，佳怡，这是她妹妹，佳心。”
把两个小妮子的惊讶收入眼底，季思远看了方细露一眼，道:“看来她们已经认识我了。”
“我很抱歉，她们实在想知道。”方细露微笑着，就像听故事一样，两个女儿都很喜欢，当然她没有完全复述事实。
“粗眉大耳，虎背熊腰，你也是这样和她们说的吗？”季思远朝她眨了眨眼。
方细露轻轻一笑，答道:“那倒没有，不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那不是什么机密。”季思远解释完又说道。“你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
方家两姐妹像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摆在客厅中的电视机还在响，但她们的心思都不在那里。
方细露坦白道:“我以为这样可以让你少一些麻烦。”
“如果被发现。”
“三年以下。”身为律师方细露不可能不知道其中的风险，但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更别说这次欠的还是一条命。
察觉到两个女儿很是紧张地看着自己，方细露朝她们微微一笑表示安慰，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还能奢望什么呢。
“你的蛋糕做得不错。”季思远迟来的评价似乎没有什么说服力。
“谢谢，你今天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家？”方细露相信他绝不是顺路过来喝杯茶。“霜儿一直在找你，她的母亲病了，好像是心脏的病，你能治好吗？”
“她母亲的病已经好了。”季思远只回答了一个问题。
方细露睁大了眼睛，漂亮的眼睫毛在轻轻抖动。“是你治好的？”
“别告诉她。”季思远轻轻说完，随后看了看正望着自己的两个小女孩。
“你和霜儿的母亲究竟是什么关系？”方细露忍不住问了出来，事实上她有点担心，但她还是想知道。
季思远缓缓回答:“很多年前，我无意中看到一张保存得很好的老照片。”
家庭相册第一页封面的夹层，那是唯一一张有她的照片，重点是有哪个妻子会容忍自己的丈夫把别的女人和他的合影放到家庭相册去呢？
印象中他们两个人的感情一直很好。
方细露松了一口气，道:“和你父母亲有关系吗？”
“也许是。”季思远不太确定，事实上他们从来都没有提及过关于白霜母亲的事情。
若有所思地看了季思远一眼，方细露轻轻笑道:“难不成你当初救她真的只是心血来潮？你看起来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事实上，就是这样。”季思远一脸坦诚，从一开始就不是非救不可，能活着回来，也是白霜自己努力争取的。
“一开始在在沙滩上，你是不是想杀了我？”
方细露目不转睛地看着季思远，她不喜欢带着疑问过日子，那会让人睡不踏实。
“是。”季思远的回答没有犹豫，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少个人就少一点麻烦，也少一点危险。
季思远话音刚落，方细露就笑了，她笑自己的直觉果然没错，可她的两个女儿笑不出来，看向季思远的眼神反而都变了，多了一丝戒备和警惕。
她们发现和妈妈讲的故事中所描绘的不太一样，眼前这个还很年轻的男人不像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反倒充满了威胁和危险。
“谢谢你。”
方细露的眼神很诚恳。
“这句话过一会再说也不迟。”季思远说完话，就在方细露略带疑惑的目光下，慢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文件袋。
“这是什么？”方细露望着摆在桌上的黄色文件袋，不解地问道。
“为什么不自己打开看看。”季思远知道这个女人的好奇心很重，果然，她很快就伸手把文件袋取了过去。
文件袋里面有很多文档和资料，还有一些破旧的报纸，从日期上看得追溯到很多很多年以前了。
一开始，静静翻阅的方细露目光还很平静，慢慢的，她的眼神不对了，瞳孔在逐渐放大，呼吸也跟着凌乱，然后她的脸上有了明显的情绪波动。
方细露的两个女儿不知道母亲在看什么，但她们看到从来没哭过的母亲悄悄红了眼。
“他当时，真的是被逼的吗？”抬起头时，方细露的眼眶红红的，像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
季思远点了下头，才道:“这是他一直欠你的真相。”
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方细露无力地靠到后面的沙发，咬着下唇的她咽了一下口水，才缓缓地闭上眼。
那一年，党派的斗争不断升级。
他的家族支持的派系不幸失败。
绝境中，有个从小一直喜欢他的女孩子提出了联姻这个条件。
也是那一年，他们就此别过。
家人和自己的爱人，一个两难的抉择。
其实她早该想到的，要不是到逼不得已的地步，他的母亲又怎么会用出那样极端的手段，只可惜时过境迁，现在追究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感觉到一双小手被人轻轻握住，方细露睁开了眼，两个女儿入目可及的关切眼神让她心中一暖，当年他并没有把一切都带走，或许他从没想过要走。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这些资料查起来需要浪费大量的时间精力和金钱，方细露想不到季思远的用意何在。
季思远站了起来，在她们的目光注视下，缓缓说道:“你可以理解为我的又一次心血来潮。”
“谢谢。”谢谢他让
她知道自己当年的决定和坚持不是错的，谢谢他让她在有生之年知道这个真相。
“后天的天气应该不错。”莫名其妙地交代了一句，季思远朝门外轻轻走了出去。
“谢谢。”方细露的泪水流了出来，可她在笑，生怕季思远听不到，她还站了起来。
季思远闻言扭了下头，不过没有说话，很快他就拉开门走了。
门还开着，没人去关，方细露在季思远走后就坐回了沙发，她一直看着从文件夹里拿出的一张照片。
“这个人是爸爸吗？”她的小女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方细露从没有和她们提过自己的丈夫，每当她们问起，她总会说他已经死了，可她们却不知道他的坟墓在哪里，连一张照片都没有。
方细露轻轻点了点头，她的目光还流连照片里的人上，让人难以忘怀的整洁军装，熟悉的坚毅面孔，可以完全依靠的厚实臂膀，曾经，她以为自己的未来会一直有他的陪伴。
“他还活着吗？”沈佳怡情不自禁地问了出来，她没想到自己的生身父亲还是一个英姿焕发的军人。
方细露缓缓摇了摇头，紧张注视着她的两个目光顿时黯淡下来，随时没有朝夕相处的深厚情感，但她们还是希望自己的父亲还在人世。
“后天我带你们去见见他。”方细露轻轻摸着小女儿凑过来的脑袋，目光落在桌上一份文件的角落标注处。
沈羽浩，病逝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