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修文叹了口气,“罢了罢了,去用膳吧。”
崔氏这几日听说府里从军的三少爷从幽州回来后军功显赫,一下子就压过了自己的嫡长子,本来心里极其不顺了,又听许修文这么一说,简直是怒不可遏了。
“老爷,您可别把这天大的功劳扣在妾身的头上,妾身比不得那位早逝的妹妹,有这么个好儿子!”
许修文见崔氏又就这件事闹起来,自己也是心里不悦,他这么做也是有苦衷的,可崔氏为了自己的那么点脸面,已经纠缠了多少年了!
“夫人,为了君彦,你这是要府里家宅不宁?别忘了,他也是唤你一声母亲的!”
崔氏冷哼一声,“我当不得他这声母亲!从他进府,我们府已经是家宅不宁了!”
许修文也恼了,“夫人慎言!”说完甩了衣袖往外走去了。
崔氏抹着眼泪往内院走去,心里对许君彦愈加怨恨,若不是这么个丧门星,还有那个狐狸精外室,这么多年来简直是让她不得安宁!
许君辉听说父亲又和母亲闹了,连忙赶来上房,听伺候的婆子说又是为了许君彦,他也是沉下脸来。
自己这个正三品的礼部侍郎,却有个正四品的将军庶弟,而且现如今许君彦领兵镇南卫,这可就比他好上了多少个层次!领着京畿之地的禁军,连兵部尚书对他也不敢小瞧的。
他在吏部同僚面前简直不能抬头了!
没想到回到府里,还要听到自家为了这个庶弟家宅不宁,实在是让他气愤。
这许君彦到底是走了什么运,去了一趟幽州就飞黄腾达了?!
安国公府大小姐许君雅听婆子说了这件事,蹙眉良久后,便让人送了一把上好的长剑送给许君彦。
对于这个庶弟,她虽不亲,但却敬佩他弃文从军的胆魄,如今又做了将军,更是前途大好,可母亲和大哥却实在是有些让她不虞。
都是安国公府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同自家人斗来斗去,不怕把这福分都折光了吗?
于清浅走在梧桐苑里的那条梧桐大道上,脚下踩碎叶子的声音清脆入耳,她想到上回于府厨娘同她说得事,原来江锦言已经派人来过于府了,却没想到自己的哥哥嫂子说出这般话来。
她又想到江锦言还如此顾全她的颜面,心里一暖,这江大小姐是个值得深交的。
于清浅见到江锦言便更加亲热了几分,“江小姐唤我清浅就好。”
江锦言见她如此,心里也是欣慰,于清浅的人品学识都是上乘的,能同她结交也是幸事,便浅笑道:“那清浅叫我锦言就好。”
雪砚上了毛尖茶,江锦言笑道:“雪砚如今的茶泡得越发好了,清浅你尝尝合不合你的意?”
于清浅珉了口茶,的确是芳香异常,却口齿留香,“的确是好茶,泡茶的手艺也没辱没了这茶叶。”
雪砚笑了笑,“我们小姐教我的,我学的好。”
江锦言笑道:“这丫头这会子是来讨赏了。”
于清浅装作一本正经道:“我看雪砚泡茶学得快,倒不如跟我去学医,那一墙的草药,学起来肯定快。”
雪砚忙摆手道:“于小姐可饶了我吧!”
江锦言给于清浅添了一杯茶,笑道:“没想到你也是个促狭的!”
笑闹过后江锦言便让雨墨取来买下的一大堆香料。
于清浅皱了皱眉,“这是怎么个说法?”
江锦言正色道:“清浅,我也不瞒你了,上回那香是我手头的香料铺子送来的,这回我把那铺子所有的安神香都买了一些。”
于清浅有些诧异,“这可是江夫人的嫁妆铺子?怎么会有问题?”
雨墨道:“就怕有人图谋不轨,已经混进铺子了。”
于清浅刚要打开盒子,又是一惊,“若是都有问题,这香可都卖出去了?”
江锦言也是一惊,忙道:“清浅,你快看看吧,这都是新到的货,若是有问题,我即刻就让人关了铺子,都是同高门贵户打交道,若是出了问题,那就不得了了。”
于清浅连忙打开盒子,又对雨墨道:“去取一碗热水来。”
于清浅将熏香掠过瓷碗中的热水,即刻便有微弱的香味儿传出。
雪砚不解道:“为什么不点了闻?”
于清浅一边细闻一边回她,“这里头若是添了东西,点起来极其容易被其他香料的味道盖了,用热水的话我能辨别出有没有混了药。”
江锦言虽说略懂药理,却不精通,此刻也只能坐着等结果。
于清浅随手取了十来粒的竟都是掺了山枝子和黄柏。
江锦言按住了她还要再试的手,“不必再试了,这一批恐怕都是这样。”
随后对雨墨道:“快去告诉方嬷嬷,找个由头关了品香轩!让黄掌柜即刻来见我!”
于清浅心里也是震惊,也明白江锦言这是遇到大麻烦了,想了想,她抿着嘴道:“我去一趟你的香料铺子,看看其他香料还有没有问题。”
江锦言看着一脸正色的于清浅,知道她这是要帮自己,她心里极暖,拉着她的手道:“清浅,你还是先不要插手为好,若是真出了事,牵连到你也不好,你独自经营于家医馆已经不易了。”
于清浅想了想还是不放心,“我悄悄去瞧一瞧就是了。”
江锦言坚持不过她,只好让雨墨送了她去,又交代雨墨不要让人瞧见她们。
雨墨晓得厉害关系,忙带了人去找了辆不起眼的马车往北市去了。
同时方嬷嬷也同前院的管事姜为说了,姜为一听是大小姐的吩咐,连忙带了人去关铺子,方嬷嬷又道:“就以小姐要盘点铺子准备接手为理由。”她想想还是不妥当,又道:“姜管事去通知北市其他几家铺子也一并关了。”
只有这样才不会惹人怀疑。
姜为自从宜辉门外的事件后就极为信服江锦言,又得了方老将军的吩咐,对江锦言的话一向是唯命是从,于是立刻去办了。
铺子换东家后,关起门盘点是常事,再加上好几家都关了,也没有出什么太大的动静。
品香轩的掌柜黄益捧着这几天的账册心绪不宁地进了侯府,虽说是盘点铺子,可他总觉得姜为气势汹汹地带着人来,却像是要来捉拿他归案的!
梧桐苑的花厅里,江锦言端坐在上首的黄花梨太师椅上,手边放了一盏缠枝荷纹白瓷茶盏,身边站着雨墨雪砚和方嬷嬷,还有几个婆子恭恭敬敬站在花厅外。
黄益只抬头瞥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这大小姐一身素白,但神色肃穆,虽说长着一张明艳非凡的脸,此时却让他心惊胆战,更加确定了自己是有了大麻烦。
怡翠阁里王氏差点摔了手里的青瓷茶盏,“你说什么?大小姐关了北市的品香轩?”
李妈妈点了点头,“可是也关了北市其他的铺子,派了姜为去的,说是要盘点铺子。”
王氏心神极其不宁起来,这品香轩可是大有内涵的。
盘点铺子?她不是早就开始查账了吗?品香轩的账目也都是特地改动过得,凭她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查出来什么?
可到底还是关了铺子了,这是什么意思?
李妈妈又道:“听说,大小姐还叫了品香轩的黄掌柜带着账本去了梧桐苑……”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声。
“你说什么?”王氏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
“听二门上的婆子说,现在人就在梧桐苑了。”
王氏站起身,一时没踩稳踏进了地上的茶水里,她怔怔地呆了片刻,这才急声道:“快叫倩纱来,我要去一趟梧桐苑瞧瞧!”
李妈妈心里暗道不好,恐怕不是什么好事,这王姨娘这么忌惮品香轩,莫非是做了什么手脚被发现了?
倩纱忍着疑惑走了进来,却看到一地的碎瓷片以及茶叶茶水,她心跳地更快了,这是出了什么事?
倩纱唤了几个小丫头进来收拾了地上,自己扶着王氏进了内室。
“姨娘怎么急着要去梧桐苑?大小姐那里待客呢,恐怕见不了姨娘。”
王氏此刻已经平和了许多,也对,自己现在去梧桐苑有什么用,更何况,那黄益一向被架空,所知甚少,嘴里吐不出什么的。
王氏坐在了榻上,“也罢,你去喊……”
王氏想了一圈儿也没想到合适的,信任的人都被她这两天指出去做事了,身边现如今只有倩纱能用。
“不用喊谁了,等会儿我写封信,你让人送去修业坊的王府,交给太常寺少卿王大人。”
倩纱低下头应了,取了笔墨纸砚来,又研好了墨,随后便站在门外候着。
王氏蹙眉想了许久才匆匆下笔,将品香轩的事说了,又让自己这个兄长赶紧去查那批香料的下落,尽可能将他们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倩纱拿了信便往偏门去了,心里却是百转千回,王氏听了梧桐苑查到品香轩就阵脚大乱了,这信写得这么急,恐怕是救急的。
倩纱四处看了看,瞧见偏门外方嬷嬷正在吩咐事情,她连忙加快脚步,在偏门这头拦住一个婆子。
她算了算距离,便故意扬高了声音,急声道:“妈妈,我们王姨娘急着要送信出去,我走不开,您能不能替我去修业坊的太常寺王少卿家送一趟信,这信急得很呐!”
那婆子收了五十个大钱便笑眯眯地应了,倩纱瞥了眼偏门外头的方嬷嬷,见她侧着身子往这边看来,想必是听真切了,这才回身离开了。
方嬷嬷正在吩咐几个小厮跟了黄益回他的住处,江锦言见过了黄益后实在是认为这个掌柜恐怕真是不知情,又怕自己这下子替他招了祸,于是让方嬷嬷派了人跟他回去照应着。
方嬷嬷听到了偏门内倩纱的声音,听到是王氏要给娘家兄长送信,她心里一动,便直径上前,拦住了那个拿着信要往外走的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