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人哆哆嗦嗦地望着那把指着自己下边儿的剑,“大……大爷!我说!我什么都说!”
方立谨手中的短剑不移,不耐烦地说道:“本少爷的耐心有限,赶紧地有什么说什么,若是想瞒着一点半点的,本少爷可没那个心情和你玩这招。”
“大爷!是……是一个带着侍卫的大人,答应给小人十两银子,让小人……”
方立谨见他迟疑了片刻,那剑的刀刃便蓦地划破了他的裤子。
那男人吓得高声惊叫起来,“让小人去妙春堂!去……去买五钱厚朴!”
方立谨眉头一皱,手里的剑又加重了几分力气,“你耍本少爷呢?”
那男人欲哭无泪,心中早已把那茶馆里逮着自己的男子痛骂了个祖宗十八代。
自己这是招谁惹谁了?!
“大爷!小民做什么要骗您!小民句句属实啊!不信……您不信便去妙春堂一问……对!您去问那掌柜,那掌柜是个小娘子,她定然记得小民!”
方立谨这才半信半疑地拿开了短剑。
他嗤笑了一声,“这人是吃饱了撑的?”
大街上抓个人去医馆买药材?
还给人家十两银子?
一旁的清风也是一头雾水,“二少爷,要不要派人去妙春堂问问?”
方立谨倏地心里一动。
妙春堂?
这不是江锦言的铺子么?!
看来这件事有蹊跷。
那人是冲着妙春堂而去的?
如今自己和江锦言可是一条船上的!
不管是谁,对付江锦言,他也得不了好……
更何况,还有许君彦临走前的意思……
他忙起了身,对清风道:“真是多事……那便把他扒光了扔到城南去。”
清风面露为难之色,迟疑道:“啊?二少爷……扒光了这……这怎么带出去啊?”
方立谨瞪了他一眼,“笨!拉去城南,当众扒!”
那男人一听这么说,忙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道:“大爷饶命!饶了小的吧!小的什么都不知情!小的是无辜的啊!”
方立谨瞥了眼这男人,“你无辜?那便是浪费本少爷的时间,还以为是截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情报呢,结果是个买药材的。”
清风憋着笑道:“那您此刻是……”
方立谨兀自拿过一件大氅,“这男人你看着办……我去一趟妙春堂。”
而此时的妙春堂里,众人皆是惊愕对视。
听了黄益的话,江锦言隐隐觉得这件事不对劲。
于清浅也担忧道:“怎会如此?全洛阳只有我们妙春堂有库存的厚朴了……”
黄益攥着银票叹了口气,“小姐……这可怎么办?”
江锦言蹙了蹙眉头,“若是能将城南的两条巷子封锁住便好,不然这疫情蔓延开的话,我们即便是有这厚朴的库存也无济于事……到那时,我们还可能会被误会……”
于清浅点了点头,“如今我们妙春堂派去的人也都守在那里呢,我已经让他们传授预防之法了。”
忽地外头一阵暗沉的马蹄声,转瞬便到了眼前。
待到那披着竹叶青大毛披风的人掀了门帘进来,江锦言惊愕道:“二表哥?”
方立谨脱下来披风,点了点头,“我有要事。”
江锦言见他神色正经,会意地领他进了内堂。
待到二人走到内堂,方立谨忙问道:“今日可有人前来买过厚朴?”
听到这厚朴二字,江锦言便是眉头一跳。
“的确是有的……怎的?”
方立谨似笑非笑地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
江锦言大为吃惊……垂眸沉思了良久。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莫非此事还有内情?
可自己如今是分毫也耽误不得了!
她皱眉问道:“二表哥能查出是何人指使否?”
方立谨摇了摇头,“无迹可寻,那男人口中的茶馆是极小的茶铺,早就人去楼空了,看样子也是想掩人耳目……”
江锦言咬了咬唇,冷道:“既然是想掩人耳目,那便是有所图谋。”
方立谨摸着下巴微微颔首,“表妹怎么看?”
江锦言沉吟片刻后道:“即便他是对着妙春堂而来,我此刻也没法子分心去对付,城南……大概是要蔓延疫病了!”
方立谨也收起了玩笑之意,“此话当真?”
江锦言点了点头,“于郎中的医术不会有差错的。”
于清浅前世可是被誉为杏林国手的!
方立谨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城南……城南虽说鱼龙混杂……可军眷颇多……此事还会影响军心!”
江锦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正不知该怎的封住城南的那几条巷子。”
方立谨却是心思一动。
封住城南?
此事还得去靠京兆府尹冯见才出马!
此人可是记着他镇国侯许君彦的恩惠呢!
多亏了许名的嘴快,不然自己可没法子走通这条路……
他这才笑了起来,“表妹放心!此事我自有主意,最迟今晚,城南必定被封!”
而此时的怡翠阁中,倩纱对着躺在罗汉榻上生闷气的江锦芊劝道:“二小姐您可万万别再同姨娘置气了!姨娘是心疼您呢!”
江锦芊一下子翻身起来,冲着倩纱道:“她怎能罚我跪了一夜?!”
倩纱叹了口气,“姨娘是怕大小姐不放过您!若是您的声誉被毁,日后可怎么办?”
江锦芊想到这件事便是一阵气恼,“她怕的是我嫁不去高门大院,不能帮衬我大哥!”
倩纱心里一阵嗤笑,面儿上却满是怜惜,“二小姐您可别如此想,女儿家到底还是要出嫁的。”
顿了顿,她又道:“姨娘也是心疼您,这不让奴婢来送燕窝羹了?如今怡翠阁的日子过得艰难,可姨娘是从来不舍得您节衣缩食的……”
她将那描金食盒往江锦芊的眼前一推,又道:“姨娘让您今日用过午食,便去城南瞧一瞧大少爷……”
江锦芊一推那食盒,撇了撇嘴,“又去送银子?”
倩纱忙道:“姨娘这也是为您的未来考虑啊……”
江锦芊随意应了声。
倩纱这才拿出了几张银票,“姨娘让奴婢带话……二小姐可要早去早回。”
江锦芊微微哼了一声,“你下去吧。”
倩纱这才躬身退了下去。
江锦芊将那银盘随手一丢,又兀自躺了下去。
可她转瞬又翻身坐了起来。
也不知自己大哥做那件事时有没有小心谨慎,江锦言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那个装了朱砂的香袋还在地上。
她咬了咬唇,又起身捡起了那香袋。
端详了片刻,她穿起了鞋,“来人!”
转瞬便有一个面生的小丫鬟进了内室。
她狐疑地打量了这丫鬟一眼,“你是哪里伺候的?”
那丫鬟低头道:“奴婢是外头伺候茶水的白鹭,您很少见到奴婢。”
江锦芊皱了皱眉。
诗情被带去了梧桐苑后,自己就只能指使个伺候茶水的二等丫鬟了?!
她一阵暗恼,良久后才压下了愤怒,没好气道:“去外院报备一声,我要出府,去备车,今日你伺候本小姐出府。”
那丫鬟忙点头应了,匆忙转身而去。
江锦芊兀自走到了梳妆台,厚厚敷了曾脂粉,掩去了这几日的泪眼婆娑之态。
之后她又寻了一件素锦织镶银丝边纹月白色披风,带上雪帽后出了小榭。
而这时临秋殿的偏殿内,穆南望着眼前跪下的男人,带着怒气狠狠踢了上去。
“混账!连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都杀不掉!我养你们有何用处?!竟然连是何人所做都不知晓!可笑!”
那男人一声不吭,只低着头承受着穆南的怒气。
穆南转过身不再去看他。
十香楼如今还是一盘散沙,因着不知情况也不能轻举***。
如今自己费尽心思设计的局居然又出了篓子!
“混账……”
她拿起鞭子甩向了那男人,“滚!去那茶楼问清楚,可有人去暗查过我的行踪,这次记得把事情做干净点!”
那男人捂着渗出血的胳膊,忙低头应了,转瞬人已经出了偏殿……
回到了梧桐苑,江锦言已经是疲惫不堪了。
这城南的疫病来的措手不及,还混着落个不停的雪花,这形势便愈加不妙起来。
厚朴售罄……
随后便出现了疫情……
还有不知身份的人插手其中……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醋了眉头斜倚在窗边的榻上。
倏地她听到了窗外有一些异动。
似是不像寒风或是雪片拍窗的声音!
她蹙着眉头走到了窗前。
蓦地那窗子被撞了开来,一只通体雪白的鸽子扑棱着翅膀上的残雪跳到了一旁的描金小几上。
鸽子?
江锦言错愕不已。
再细看……
她恍然,原来竟是只信鸽!
这是何人放出的?
来不及细想,她眉头一蹙。
不好这纸张若是不及时取出怕是会晕染了!
她抓住了小几上的信鸽,取下了那信鸽腿上牢牢绑着的细长短小的竹筒。
一张纸笺卷在其中。
展开后一颗带着根须的细草掉落在了小几上……
“已至襄都,无雪,勿念,此草可植,花开必归矣。”
这字迹果然是他的性格,字字皆是力透纸背,很有铁画银钩的韵味。
江锦言轻笑了一声。
出征不谈军情,送来这么一棵草?
她心里一阵暖意,呢喃自语道:“亏你做得了侯位……行军作战也是如此荒唐?”
她含笑捻起了小几上的那棵极细的草。
这草从南方而来,在这极寒的北方也能活下去?
花开必归?
她撇了撇嘴,将这草植在了架子上的那盆兰花中。
你说的,花开必归……
若是诓我,我可是不饶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