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天长叹,任凭眼泪不停的缓缓向下划落,内心里从未有过如此震动。一时竟郁结了一股不平之意久久不散,口内不禁喃喃道:“我究竟是在做什么?究竟干了些什么?梦玲你又何尝如此呢?”
心里纠结万分,也不知该何去何从,只得下马来站在路边,沉思的望向远方。此时是正午左右,冬日的阳光射来,让人心里一阵异样的温暖。路上时而往来的行人,都报以奇怪的目光,随即匆匆赶路。眼下快至新旧交替之际,行人归家心切氛围,更让楚麟腾平添几分凄凉,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将心里起伏汹涌的这份感情压住。
走的这么急,倒并不是去蒙城不能推迟,而是他受不了归圆那份属于他的凄凉。纵然袁家不把他当外人看待,但他岂能不自知,纵然袁家人都迁就他,陪他欢笑,但亲人的仇恨给他带来的那份沉重的负担,却让他总感觉不能尽情欢乐,与气氛格格不入。更难受的是当看别人举盏言欢时,自己心中难免感慨,感慨一生,各种伤心接踵而至,越发让他难受。
正因为了解自己,所以才不愿破坏了袁家过归圆的气氛,而选择离开。一个人的时候,虽然也会伤心、凄苦,但总是一个人,虽然煎熬,也能忍受。但没想到自己用心良苦,对别人来说却是一种伤害,让他此刻除了苦笑,再想不出怎么样才能表达自己的内心。
再说,这封信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歪斜。几乎所有纸张上都有泪渍。字迹工整时泪渍少点,字迹歪斜时泪渍多点。到书信中倾诉浓浓情意时,整张纸似水浸过一样凹凸不堪,一些字也是既歪斜,又模糊,勉强可以辨认。
纵观整封书信,方方面面都体现出袁梦玲心境的变化。从开头的措辞尚工,到后面主要以口语表达为主,不禁让人想到袁梦玲起初还考虑词语是否得当,写到后面却只考虑如何将自己心里所想表达出来,已无暇考虑词语用度。
还有整篇用的最多的“郎君”二字,到后面更似挂在嘴边撕心裂肺的呼喊,每次看到都有恻隐之感。称谓从“楚叔叔”到“郎君”,而自己从“梦玲”到“妾”,更让楚麟腾感受到袁梦玲在倾诉内心时,自己在她心中地位的变化和袁梦玲在她自己心中地位的变化,而那分明越来越谦恭的语言,也昭示着袁梦玲越来越感到自己的卑微,让人看了又怜又叹,又哀又伤。整封信细细品味一下,再联想到袁梦玲写信时的心情,真让人心里有百感杳至,无泪不休的感慨。
过了半晌,心情虽然有所平静,但脑中还是残留着袁梦玲声声倾诉,挥之不去。有生以来第一此被人这么强烈的需要,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爱的这么刻骨铭心,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为情这么感动。此时回想袁梦玲以往种种行为,心里也不觉为这个敢爱敢恨,敢于付出却又一片痴心的女孩暗暗赞赏,隐隐觉的如果大仇得报,再和袁梦玲成秦晋之好倒也不错。
一时想到袁梦玲那日吻自己,那温柔的触感还似留在唇边,脑内随即产生无限遐想。不禁叹了一口,本来还为何去何从苦恼,这样看来还不如先去蒙城了却心愿,再回迁城去找袁梦玲,这样既能解开自己心上的枷锁,也如了袁梦玲的心愿,岂不两全其美!
主意一定,心中便再无犹豫。此时再想袁梦玲,心中便涌起一股火热的感觉,虽然为袁梦玲所受的相思之苦而感到心疼,但心里也隐隐有种甜蜜的满足感。正欲将书信装入信封,猛然想起信封里东西,连忙取出来,见是一个壶型香囊,红底金线,一面绣着一个“玲”字,一面绣着一条金凤,栩栩如生,做腾飞之势。
拉开束着袋口的金线,从里面取出一束头发来,头发整理的整整齐齐,被一束红线缠绕着。将头发捏在手里难免一阵发呆,想着袁梦玲的心意,楚麟腾不由痴了:“情丝吗?”心里更生出许多感慨。一会将头发原放入香囊,贴身放入怀里,又将书信放入储物袋,转身上马,疾驰而去。
天快黑时方到罗城,随便投了一家店便住了下来。路上正思考去了蒙城怎么寻找钱志向时,猛的想起自己当年家破人亡时救下自己的韩樵夫,当年信誓旦旦所受恩情日后必报,不想自己上回从罗城出来时居然忘了。想着当年韩樵夫送自己的一幕,心里便大骂自己该死,便转道赶往罗城。
第二天便顺着记忆中的路,渐渐的寻找到当年的小村。远远的看到房屋和自己离开那天一点都没有变,心中不免生出些许感慨。
靠近时听里面传出哭泣的声音,心里隐隐奇怪,上前叩门道:“韩伯伯在吗?”
话音刚落,听到里面传来“谁呀?”一会门打开,见一半老徐娘立在门口,一脸疑惑的看着自己道:“你是···?”
楚麟腾一见这个女人,心中便已有数:“王婶,还记的七八年前救的那个小孩吗?韩叔叔呢?”说完取下易容面具。
王婶看着楚麟腾一阵惊疑:“你···你是当年那个小孩?你没死···?”刚出口,见楚麟腾一阵尴尬,才注意到自己失言,忙掩面哭道:“你韩叔叔他···他···不行了。”
楚麟腾一听,脸色不禁大变,赶忙进屋,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骨瘦如柴,双目紧闭,依稀就是当年的韩叔叔。想起当年自己身遭剧变,又逢一场大病,若不是眼前这人,自己哪有今天,想到心酸处,不觉热泪盈眶。连忙走过去,手放在韩樵夫的脉搏上,细细症查。
一时听外面传来:“娘···娘,大夫来了,快···快让他救爹···!”刚说完听得门猛的被推开,进来一个十五六的青年,身后跟着一个皓首白发的老者。韩婶连忙示意安静,那青年方注意道楚麟腾,一阵惊疑问道:“娘,他是谁?”
楚麟腾此刻也将韩樵夫的手轻轻放回去,只见韩樵夫缓缓睁开眼:“你···你是?”楚麟腾瞬间思绪回到自己当年重病时,但眼下却是易地而处。不觉眼眶一热,连忙道:“先别说话。”然后转头对屋里的人说:“眼下来不及解释,你们先出去,我才能救他。”众人一听,连忙起身出门。楚麟腾又道:“出去后,别吵嚷!”
见众人出去,楚麟腾忙转身轻轻扶起韩樵夫,一手搭在脉搏处,一手放于丹田。一时三刻,脸上微微渗出汗滴,楚麟腾也慢慢收功。又将韩樵夫轻轻放倒,方开门道:“进来吧!”
门外诸人一听,连忙拥进来,那青年一马当先冲到韩樵夫塌下跪下道:“爹···!”楚麟腾连忙示意安静,再看这少年,宛然就是当年那小孩。
那少年颤声问道:“楚哥哥,我爹有救吗?”
楚麟腾点头道:“有救!”
此言一出,那老者脸上露出诧异之色道:“不可能,已经病入膏肓,怎么可能。”连忙上去症查了韩樵夫的脉搏,脸上惊疑、不信的表情瞬间转变了好几次,接着转头恭敬的对楚麟腾道:“真神医也!”
楚麟腾笑道:“不敢当!”又忙写了一纸药方交给那少年道:“有几味药较稀少,这村里恐怕没有,你按这药方上所写去罗城抓药,我外边有两匹马,天黑时务必回来。”
那少年接过药方一脸愁容道:“可以倒是可以,但眼下家里根本无钱抓药。”
这时那老者也凑上去看楚麟腾写的药方,看后一时惊疑。半晌方若有所悟的表情道:“难怪···难怪!”
楚麟腾从储物袋里掏出十两金子交与少年道:“快去快回!”
见少年走了,那老者躬身向楚麟腾道:“公子年纪轻轻医术便有如此造诣,实在难得。可否给老朽说一下此病病理?”
楚麟腾叹了口气道:“此病源于肾水克心火,又肺金克肝木,两下牵扯郁结,本不难治。但拖延了病情,导致八脉堵塞,气血不通,阴阳两虚,确实已病入膏肓。若用药猛,体弱身虚,则身体不能承受。若用药性弱则降不住肺金、肾水。气血不通,补又不能补。若无特殊手段实则无救,我刚刚已用灵力将他八脉打通。这样方可用药!”
一番话听的那老者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唉,难怪!人老了,不中用了。”
楚麟腾忙道:“前辈不必自伤,在下是有非常之法,否则在下也束手无策。在下还有一事相问,前辈是否在七八年前就在这个屋子,救过一个重病的孩子?”
那老者呵呵笑道:“公子还记得老朽?”
“救命之恩,岂能忘却?请受在下一拜!”
那老者见楚麟腾欲跪,便出手拦住道:“不敢当,救人治病是我等本分,何须如此大礼。”
楚麟腾见状便从怀里拿出师父当年的医书道:“我的医术都是从这本书里学的,眼下对我也无用,现将它赠与前辈聊表寸心,望前辈切勿推辞。”
见是医书,那老者说了几句客套话便接过去仔细翻的看了几页,甚为赞叹。一会那老者起身告辞,楚麟腾又给塞了十两金子。
晚间时分,小宝便抓药回来,楚麟腾亲自煎药给韩樵夫服用。如此三天,韩樵夫气色渐起,病情开始好转。楚麟腾见已无大碍,便嘱咐按方服药半月病情即可痊愈,便欲告辞。
几番推辞了韩家挽留之意,又给留了二十两金子,让韩樵夫以后做些小本生意,便日夜兼程赶往蒙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