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白光在眼前骤然明亮,挡下了骨女的骨刀。而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丝毫没有了过去的慵懒。也在同时,梁璐璐觉得自己脖子上的遏制猛然消失,在她因为长久的呼吸困难和脱力晕过去之前,她听见那个跟玉璇玑格外相似的声音在耳边低低道:“你看……这就是命运……你,逃不掉的……逃不掉的……”
“琀,你不要缠着她!”带着公子瑞和琅琊一起匆匆赶来的玉璇玑顾不上扑过来的骨女,提气跃起,手中雪鸿早就出鞘,直指梁璐璐身边虚空处。
玉璇玑这一剑来得极急,梁璐璐身边那叫“琀”的人想来是闪避不及,却听“叮”地一声,金石相交之声在梁璐璐身边猛地爆开。
却见玉璇玑并不恋战,一手拉了梁璐璐,借着这一击之力,向后远远跃开,跃到了定身咒的叶静淮身边,看也不看就把梁璐璐塞到了叶静淮的怀中:“看好她!”叶静淮此时本来就没有收起手中的长剑,就算玉璇玑不过来,他也要上去助她,最起码,也要将梁璐璐拉回自己身边。眼见玉璇玑已经将梁璐璐塞到自己怀中,叶静淮微微点头以示了解,空出来的一只手已经牢牢握住了梁璐璐的手臂,将她虚虚地环在自己的怀中。
玉璇玑见了叶静淮的动作,微微点头,便再也不看这二人一眼,又是一跃,向叶静淮身后跃去。
只见玉璇玑剑交左手,右手已经从腰间取出了自己的长鞭,冲前方一甩。说来也是怪异,那长鞭根本就没有触碰到地面,在半空之中已经传来了“啪”的一声,便凝住不动了——显然,是被那虚空之中的“琀”给握住了鞭梢,不放手了。玉璇玑眯了眯眼睛,脸色不变,只是狠狠向回拉着自己的鞭子。
却听见虚空之中传来一声长笑:“哈哈哈,玉璇玑,你凭什么要跟我斗?你,斗不过我!”说着,那诡异的僵直在半空中的鞭子忽然向虚空的方向猛地一动,玉璇玑只觉得一道大力从鞭子上袭来,当下沉气凝神,但那鞭子上传来的力道竟然是大得惊人,玉璇玑一个不妨,生生连人带鞭被拉了过去!
“玉老板!”一直关注着玉璇玑这边的动静的叶静淮不由得惊呼出声。玉璇玑亦是一惊,刚刚想放手,却惊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被生生同这长鞭黏在了一起!
另一边的琅琊听到这一声惊呼,眼见玉璇玑即将落入险境,再看玉璇玑的表情,心中对玉璇玑现在的处境也明白了大半,当下手下动作加快,三两下便将骨女的攻击转移给了公子瑞。只是这般耽误下来,玉璇玑离那虚空之处,又近了不少。
琅琊心中一急,也不顾身后是不是空门大开,提气跃起,直扑那隐匿于虚空处的“琀”的后背。
只听又是“叮”的一声,那虚空中忽然浮现出一点血色,一直紧紧握着的长鞭也似乎有松开的趋势。琅琊见状,心中不由得一喜,随即扑到那虚空之前,手中的凝湛向那约莫是手腕的位置劈了下去——
却是,一剑,劈空。
再细细看那长鞭,早已经软软地垂了下来,而那本该藏匿在虚空处的“琀”,也渐渐生出了模糊的形状:“……琅琊?”她此时的声音早已没有了那阴森森呢的味道,那一声充满的不确定的柔情的呼唤,不知道包含了多少爱恋思慕。
“琀,够了。”根本就没有看那逐渐现形的女子,琅琊早已回到了玉璇玑身边,一手将黑衣女子揽回了自己的怀里,仔仔细细地护着她,背对着琀,走向叶静淮身边。
“为什么,琅琊……”琀颤声问道:“为什么……连你,都站在她身边?我才是真正的‘她’啊!我才是!”
伸手拍了拍玉璇玑的背脊给她无声的安慰,琅琊叹了一口气面对那模糊的人影:“你不是——或者说,你已经不是完整的她了。”
“完整的?”琀蓦地发出一声怪笑:“那你旁边那个女人,又是完整的她了吗?那七拼八凑最后成型的灵魂——她跟我一样不完整!一、样、不、完、整!”
琅琊不屑的一笑:“她是不完整,而我,也已经不完整了——琀,你太过执着,如今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我也不是当初的我,只有你,还残存着她的怨念,在这世间苟活……”
“苟活!”琀大声打断琅琊的话,悲极反笑道:“只有你们以为那是苟活……我要让一切都回到正轨!……这样,那个女人就不会存在了!而你,琅琊,你是我的!”几滴泪水似的液体从琀的眼角滑落,衬得她那张与玉璇玑一样的脸上愈加哀婉动人:“到那个时候,你就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玉琉璃!”她的话语与她的身影一起慢慢消失在空气中,只留下一句话:
“那个,才是真正的命运!”
琅琊微微一笑,笑容中却尽是苦涩:“到那个时候,琅琊也就不是琅琊了。”
“谁说那个时候的琅琊就不是琅琊了?”突然却并不突兀的女声在琅琊身边响起,明明是与刚刚那个一样的声线,却多了他最爱的傲气与坚强——玉璇玑。
女子抬眼看了看身边的男人,忽然露出一抹平日所罕见的、完全可以说得上是淘气的笑容:“琅琊,告诉我,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琅琊闻言,似乎也想起了什么,扬起的笑容中不再有苦涩,而是温暖:
“我存在的意义么……璇玑,三生三世,终于让我等到了你,接下来的永生永世,我的存在,就是为了你。你想要得到的,我不惜一切也会为你夺取;你杀之而后快的,我穷尽所有也要帮你抹杀!我逆天改命、心狠手辣,只为能够永远在你身边,哪怕是……与你一起,卷进时空的缝隙,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我亦无悔——只要,与你在一起。”
玉璇玑闻言,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
“那如果我要逆天改命呢?”
“我为你开路。”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琅琊低头,无比虔诚地将吻,烙上了女子的樱唇。
“咳咳,咳咳。”公子瑞的咳嗽在琅琊和玉璇玑一个想要杀人另一个想要阴人的眼神中不自然的中断——果然没事不能去招惹这一对——公子瑞提着手上似乎已经陷入昏迷的骨女,讨好地问面前的两位:“不知两位打算怎么处理她?”
“处理?”玉璇玑故作天真地反问:“为什么要处理?”
“你你你……”公子瑞郁结:“玉老板不是接了我这委托么?”
“对啊,”玉璇玑点点头,就在公子瑞以为玉璇玑会马上动手的时候,却听见玉璇玑一个问题砸过来:“那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公子瑞弱弱地提醒:“人皮……”
“那是她的‘本职工作’,”玉璇玑挥了挥手,“不关她的事。”
“那……”公子瑞心中再一次为自己刚刚的打断而哀叹:“接下来该怎么办?”
玉璇玑很“和善”地将问题踢了回去:“谁给你的人皮?”
——于是,在玉璇玑的“谆谆善诱”下,公子瑞终于带着出够了气的玉璇玑一行人平安到达宇治桥。
玉璇玑站在宇治桥上,手中的长鞭极其随意地往水中一甩,不多时,就带上来一个昏迷多时的怀孕妇人。公子瑞指了指那妇人和自己有些相似的脸,一下子说不出话来。这边厢玉璇玑已经让好不容易醒过来的梁璐璐和叶静淮两个人一人一边扶好了妇人,正要离去,见公子瑞要发问,索性在他问问题之前告诉了他:“那是你这具身子的遗腹子的曾孙女。”
“那、那……”
“她老公在她怀孕的时候出轨,她受不了刺激,一怒之下精神崩溃,杀了她丈夫,抛尸宇治川,清醒过来之后又以为是丈夫到外面出差了,所以天天都到宇治桥上等着。”
“那、那……”
“她本来会死在这里,但是她不忍心自己的孩子陪着自己去死,所以来拜托我,现在我把她送回现实,四个月之后她会难产而死,孩子会得到她的亲人很好的照料。”
“那、那……我的委托……”
“啊,你的委托啊,很简单,自己开个百鬼夜行回忆就行了。”
“开、开会?什么会什么内容要怎么开……?”
玉璇玑才懒得管这个滑头鬼再问什么问题呢,手一挥,只见一道光芒闪过,一行人便消失在公子瑞面前,只留下公子瑞自己,面对哀怨地从宇治川中探出头来的宇治桥姬和刚刚苏醒的骨女。
三只妖怪对视许久,公子瑞终于,长长地叹出一口气:“玉璇玑,我公子瑞发誓,再也不找你帮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