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石贵妃处出来已是傍晚时分。宫道上来来往往的宫人各自忙禄着。或手捧佳肴,或进献礼物,一派繁忙华丽的景象。
我抬起头,月亮已从金色的屋檐上升了起来。天还未黑透,衬托得月色也是灰蒙蒙的。天空被重重叠叠的金顶宫墙遮挡,越发显得狭窄。
中秋之夜宫中皆会大开宴席,以庆贺明月之节。皇上与妃嫔在坤乾宫里摆大宴,我们东宫的妃嫔便在东宫之中摆家宴。
如今已是晚饭时分,我匆匆忙忙地赶回月阑宫里换了套衣裳,唤来锦翠重新为我梳了头发,连忙赶向了东宫大殿。
今儿个我仅仅穿了一套淡蓝色的纱质宫装,色泽清淡,连绣花都只有小小的几处。今夜东宫妃嫔云集,女人多的地方难免就会有比较,今夜我可不想出风头,成为众人的眼中钉,所以还是朴素些的好。
东宫的大门早已敞开,里面灯火辉煌,明恍恍的透露着繁华的奢蘼,还未进到宫中,便可以听到女人的笑声,议论声飘扬在耳畔。
听见这种声音,我迈向前面的脚步不禁迟缓了一下儿,心中禁有些许彷徨和厌恶。入宫这么久,我大多时候都是独自呆在月阑宫里,甚少参加其他妃嫔的聚会之类的,唯一要好的朋友只有汪潇潇一人。或许是之前在梅府时的孤独使我养成了如今的性格,我渴望融入别人,却又不敢相信别人,特别是这深宫之中的女人。
走进大殿,里面早已座满了莺莺燕燕,华俊还没有到来,想必还在皇上那边的宴上。在座的妃嫔或是聚成一群,或是一两人独自说着话儿,气氛热烈,不亦乐乎。无一例外,她们人人皆穿得花枝招展,桃红柳绿,极尽华丽之能事,或是娇嫩,或是艳丽,各有各的法宝。和她们一比起来,我素净的打扮倒像是成了异类。
见我进来,她们立刻向我投来了目光,我又感觉到了那种如坐针毡的不适感。
“怜良媛真是姗姗来迟啊,快点儿入座吧。”我寻声望去,只见太子妃坐在大殿的主位上,脸上依旧带着端庄和蔼的神色。她的边上紧靠着孙良娣,两人正热乎地说着什么。
听了她的话,我连忙寻找着我的座位。按照名位来说,我应该坐在慕容婉盈的下首,我环顾四周,找到了慕容婉盈的位置,不料,却看见她下首的位置上坐着一个我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在她之下的位置,也被其他的妃嫔一一站满。
那位陌生的女子身着粉衣,侧过头与边上的陆雨萱交谈,看不清她的样貌,我走了过去,还未近身,便闻到她身上发出阵阵幽幽的玫瑰花香。
“你坐了我的位置。”我站在桌子前,对她说道。
不知那位女子是因为故意装着没听见还是周围声音喧哗,她并没有转过头来,依旧和陆雨萱讲着话。陆雨萱看到了我,便闭了嘴,暗中扯了一下她。
那位女子这才转过了头来,抬起眼睛,看见了站在面前的我,说道:“你是谁?”
听了她的话,我不禁动气,努力使自己平静了下来,对她说道:“我是怜良媛,你现在坐的,是我的位置。”
没想到她却说:“我在东宫呆了这么久,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怜良媛,也从来没有见过你。”女子的语气傲慢,丝毫没有让座的意思。我看着她的脸,心中硬生生憋着愤怒。
这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摸样,尖尖的下巴,桃花眼,柳叶眉,眼皮上涂着淡淡的粉色胭脂。她的年纪虽小,浑身上下却透漏出一股刁蛮妖媚之气,这种气质,我似曾相识,竟酷似瑶贵嫔。
我与她僵持不下,又摸不清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不好发作,私下的妃嫔议论声四起,反复看好戏般看着我们俩。
“玉符,放肆!还不过来我这里坐。”一个女声在我的身后响起,淡淡的,冷冷的,其中带着微微的责备。这个声音我再熟悉不过,清徽宁!
我循声望去,只见清徽宁坐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眼神越过了我,直直地盯着我身旁的那个女子,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愤怒。清徽宁今儿个穿了一件淡黄色的绸裳,也算是素雅的了,她的品位倒是和我相得益彰。
赖在我座位上不走的粉衣女子听了清徽宁的话后,犹豫了一会儿,不情不愿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了清徽宁的下首坐着,经过我身边的时候,她还故意狠狠地撞了下我的身子,我用手将她挡开,坐到了属于我的位置上。
看见清徽宁,我就想起了今儿个石贵妃拿给我看的那封匿名信,这信十有八九是清徽宁写的!想到这里,我不禁地看了清徽宁一眼。只见粉衣女子用抱怨的神色看着清徽宁,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忍了下去,回过头来狠狠瞪了我一眼。清徽宁则依旧是一副冷冷的神态,抿着手中的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这个名叫玉符的刁蛮女子似乎很怕清徽宁,玉符究竟与她有什么关系,为何我从未在宫里听过她的名字?
经过了这一风波后,大殿理由重新恢复的之前的热闹。汪潇潇从一边凑了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说道:“好久不见姐姐了。”
今儿个她意外地穿了一件浑身上下绣满了海棠的紫色宫装,甚是华贵,与她以往的风格大大不同。我听闻这段时间潇潇甚得华俊的宠爱,超过了慕容婉盈,有成为东宫第一人的势头。本来汪潇潇的美貌就是数一数二的,加上她性格机灵体贴,能够得到华俊宠爱,也不是怪事。
她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宫内的生活,也不排斥华俊的宠爱,绝口不提宫外之事。她终究比我看得开。
“刚才占我位置的女子究竟是谁?我怎么从未见过?”我问身旁的汪潇潇。
汪潇潇用眼角斜瞟了一眼坐在清徽宁身旁的玉符,不屑的说道:“她是清小媛的表妹,前几天跟随清小媛的母亲入宫探视,谁知无意间遇见了太子殿下,竟被他看上了,当夜就宠幸了她,留在宫中,只等到选好吉日,就要封妃了。妹妹这几天怠慢了,没有到姐姐宫里去走走,姐姐才不知她的来历。”
清徽宁的表妹!凡是有关清徽宁的事情,都能让我提起心来。清徽宁诡计多端,在宫中背后似乎还有个神秘人物。这个玉符年纪小小便气质妖艳,明显不是寻常养在深闺中的大家闺秀应有的气质。难不成是清徽宁带进宫里的帮手?想到了这一点,我便隐隐约约地感到不安。
“那个玉举止轻佻,真不知太子为何会看上。今天第一次见面便拉着我们姐姐,姐姐地叫。”汪潇潇不满地说道。
:太子的心思,我们谁人能懂呢?”我随口地叹息了一句,却感觉到汪潇潇的手敷上了我的掌心,我看向她的脸,只见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担忧,犹豫了一会儿,她方才说道:“姐姐,你进宫这么久,都没有得到太子的宠爱,按照姐姐的美貌,太子不应不宠爱姐姐,不是妹妹多事,只是担心姐姐。姐姐,你和太子之间是否发生了什么事儿?”
汪潇潇所问的,正是我无法面对的,我不禁想起了石贵妃刚刚对我说过的话,脑袋一片空白。
“太子喜欢谁,是他的事情,我哪能知道。”我随口一答,汪潇潇似乎还想再询问些什么,就在这时,外头有太监来报:“太子殿下驾到。”
话音刚落,在场的妃嫔通通望向了大殿的入口处,只见华俊穿着一袭黄银相间的长袍,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的脸上微微潮红,显然是之前在皇上的宴席上饮酒所致。
许久不见,他的容貌一如之前印象中一般英俊,在场妃嫔的眼神皆跟随着他的脚步,他快步地走进大殿,眼神从我的身上掠过,却没有丝毫的停留。
上官云曦见着华俊,连忙将他迎上了主位,说道:“太子怎么来得这么晚,姐妹们可都等急了呢。”
华俊对着上官云曦一笑,说道:“父皇和母妃留着我不走,又有许多大臣围着我敬酒,让你们久等了。”
华俊落座后,上官云曦连忙让身边的宫人出去催膳,各式各样的美味佳肴源源不断地摆上桌来。
华俊环顾四周,看见了坐在清徽宁身旁的玉符,笑着说道:“玉符也来了,我知道你最喜欢热闹的地方了。”
受到了华俊的特别关照,玉符连忙用略带娇腻的声音回答道:“难得太子记得臣妾的喜好。”
“这还没封妃,就称起臣妾了。”边上低声传来一句不满,我略微回头一顾,只见是梅若青对身旁的小媛翁怡惠说道。梅若青似乎察觉到了我的眼神,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里虽没有任何善意,但也没有了之前在梅府时她看我的敌意。
在这东宫之中,我们的日子同样不好过,这算不算是同甘共苦呢?我不禁自嘲。只是,她是因为丑陋的容貌不得华俊宠爱,而我,却是为了心中那份莫须有爱情,沦陷了自己。相较之下,还是我比较傻。
正所谓,天作虐,犹可恕。自作虐,不可活。
华俊一来,众妃嫔就好似旱草遇到了甘露,纷纷围上去敬酒喂食,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为的就是让华俊注意到自己。华俊的身边围了一大群莺莺燕燕的美人,就连梅若青和汪潇潇都上去敬酒了。只有我和清徽宁独自坐在座位上。
华俊面对着美人的好意,也是全部接受。几轮下来,他早已面色潮红,显然已经半醉了。
就在这时,清徽宁的表妹玉符在一旁大声说道:“我们这样只是喝酒,多没意思啊。不如我们学着民间,猜猜灯谜,一人出一个,让太子殿下猜。若是太子殿下猜对了,我们就喝一杯酒,太子殿下猜错了,就自罚一杯。太子殿下,好不好嘛?”
被玉符这么一说,在座的妃嫔都兴奋起来,纷纷拉着太子劝说,华俊已经半醉,兴致犹浓。便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道:“好,今儿个就陪你们玩一回。不过我可要改个规矩,若是我猜对了,你们自罚一杯。若是我猜错了,就到你们的宫里去,从今夜开始依次排下去!”
PS:紫玉前几天有要事在身,晚了几天更新,望读者大人赎罪。。。。今天中秋之夜。。特意献上一章描写中秋节的《中秋之夜群芳宴》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