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心中的气也丢到了九霄云外,自己最气的本就不是打脸,而是没人与自己打招呼,叫自己背了黑锅还不知为谁背,现下打招呼的人来了,人情送出去了,自是不用气了。
虽然她来得晚了一些但也算及时,这事还没闹到上面去,尚可收拾,而且韦家本也有无视自己的资格,与从韦家得到的好处比,些许丢些面子算得甚么?
任何都有好的一面坏的一面,阮元将坏事变为了好事,确切的说将公家的坏事变为了自家的好事,心中大悦,看韦云娘也更加顺眼起来。既然话都说开了,那么现在就剩一件未了之事了,什么事?索贿呗。
当下阮元借渡劫急需,向韦云娘狮子大开口,商借三百万两宝票,既前面说过的上品宝物消费额度。
韦云娘明白他这是准备刘备借荆州,当然不肯就范:怎么就三百万了,这些许小事如何能值这许多?三品法宝也要不了这么些宝票啊,这在市面上能卖六百万两白玉!以你现下的俸禄不吃不喝得攒二百年!亏你也说得出口。我家虽有钱可也不是偷来抢来的,是一座一座卖洞府挣来的啊,都说卖洞府利润高,可谁知卖洞府的利比卖药差了十倍百倍?我们挣的也是辛苦钱!
当下压着脚面就是一刀,还价三十万两。
阮元自是不从:小事?亏你也说得出口!一个杀人灭口一个得罪散仙,这两件事哪件小了?无论哪件真人都少不了责备,我为你家要担待多少不是你知道么?再说别以为我不知你家那些破事!五福坊利润是比不上丹药坊,可你们做的是无本买卖啊,买地的钱欠着官府的,行贿的钱欠着钱庄的,材料的钱欠着商家的,建府的钱欠着工人的,都是卖了洞府之后才还,空手套白狼,利润都是白来的!再说你嫌多可以肉偿么……
自然最后这句话阮元藏在心中未敢出口,正在二人刀光剑影你来我往的讨价还价之时,韦云娘忽又接到了手下急报,一看之下又楞住了。
今日注定是个多事之日,这报上说乾东白骨洞北洞老洞主尹素月两日前忽暴毙而亡,现下少洞主尹银屏已接管了全部权力,正式入主白骨洞北洞,这尹素月寿数未尽,又是北白骨洞唯一一位地仙,此番死得突然,真人疑此事背后另有隐情,叫你速回,安排人手前去暗中查访。
韦云娘呆了片刻才接受了这个现实,地仙可不是今日的两个死鬼张闯刘龙,居然也会暴毙?这下可麻烦了。
乾东白骨洞传承的是上古地仙石矶娘娘一脉,素来是个小派,位于北海东南,正是韦长房该管的地面。自古以来此派一直是东乾洲仙朝的附庸,但蜀山朝建立之后因与金鳌岛相争,白骨洞分裂为南北两洞,南洞现下是金鳌岛的附庸,北洞却依然是蜀山教的附庸。近年来彼派因在蜀山暗助下用地心太虚煞火秘制出了几枚威力极大的超品法宝诸天星辰秘魔七绝乌梭,自以为涨了本事,便有了些桀骜不驯之意,此番又出了这等事,不管其中有无蹊跷,总是主少国疑,形势更加的复杂。
乾东自此多事矣,韦云娘暗叹一声,决意先去料理了沈珉之事再折返,左右也耽误不了多少时辰,便不再与阮元多做纠缠,在八十万两宝票上达成了一致,随即一同兵发仙客来而去。
而此时仙客来天字甲院中已是热闹非凡。
沈珉这些日子夜晚修炼,白日不是在长乐谷督促建府,便是闲逛临江寻些商机,却发觉临江但凡能挣大钱,获大利的行当早就被人瓜分殆尽,背后东主不是地仙便是散仙,再不就是与凝碧崖真君们有关连的,就连自家已定下的生药买卖都是尔朱家的传统地盘。据尔朱雪说他老爹派兵在东海圈了数十个无人仙岛专种灵药,生意遍及东南诸郡,自己无论插手哪一行不免都要得罪上层仙家,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究竟杀不杀,杀又该去杀谁的父母,这叫人好生为难。
这日正在长乐谷巡视时,沈珉忽发觉早先与董双成的一块连心佩有了异动,竟然碎了,藏在其中的一丝神识也自回返,立刻警觉起来。
连心佩是以西昆仑含元灵玉所制,可模仿神海长期容纳修真神识在其中,不使消散,在前朝也算是一件奇物,虽不入上品但也十分罕见,价格常高达数十万,沈珉身上也没有几块,为了这两个徒儿他算是下足了本钱,此时发现有异心中不解,这两个孩子现在应都在客栈中用功呢,会有何急事非要叫自己回去?
一时无从猜测,但也不敢怠慢,当下不惜消耗法力使出元磁真空遁,身形连闪不消片刻便回到了仙客来,一探之下果然是出了事。
尔朱雪正在小院门口的空地上与一位粉衣女子斗法,不过显见已落了下风,四周围着一群看客,自己府中众人也在尔朱雪身后,双成身边还立着风尘仆仆的董复与一位********,二人手持宝剑跃跃欲试,那妇人模样与双成有六七分相似,这是谁不必问了。
见该在的都在,沈珉心中稍宽,总算没出太大的事,当下看向斗法中的二女。
那占了上风的粉衣女子约是金丹小成的道行,妖妖娆娆,姿色不俗,神通手段亦是不俗,似乎比自己前日擒的那两个金丹大成的贼子都要强些,手中二十余柄青色飞刀上下翻飞,此起彼伏的刺向尔朱雪,打得她东倒西歪,狼狈不堪。这刀也有些眼熟,勇将兄好像在前朝见过,应是地仙廉红药的法宝修罗刀,与尔朱雪的捉云拿月一样是四品宝物。
不过尔朱雪的剑显然还没祭炼纯熟,平时练剑耍耍也就罢了,一旦与人对阵斗法,立刻显出不够灵活来,兼快剑术也是新练的,剑光左支右拙遮挡不住所有的飞刀,全仗着身上泛起的一朵朵白莲才化解了漏网之刀,但这白莲越出越少,女孩子额上也是香汗淋漓,眼看便要支撑不住。
沈珉看了片刻,见这刀刀见肉的,暗忖她们应不是寻常斗法了,而是生死之搏啊,再看董复夫妇那番模样及双成这稳重孩子也捏碎了连心佩,可见必是发生了不小的事,那自己对这粉衣女子出手应算是化危解难,而不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罢?当下口中咳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然后一个袖里乾坤便将那粉衣女子收入袖中,随手抖了抖,又将二十余口飞刀也一并收了,眼光扫了一圈围观者,没见到有什么扎眼人物,便招呼惊喜交加的府中众人入院去也。
进到院中丢下那已被抖得骨软筋酥神志迷糊的女子,尔朱雪立刻愤愤的走上前去取出捆仙索将她绑了个四马倒攒蹄,随后沈珉步入厅中,众人上来见礼,那********果然自称是董复之妻黄氏。
沈珉问他们因何而来,那女子又是何人。
董复当下就将今晨自己遭遇之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原来,董复今晨与往常一样,踩着点走到自己办公的厅中,不过尚未坐稳便接着一道无名的飞剑传书,书中大意为:韦承庆此时已去与戴缙勾结欲陷你重罪,见信速走,迟则不及!
看罢董复大惊,不敢相信又不敢不信,当下将守门小吏唤来一问,果然回说韦承事今日曹中刚开门便进来了,不过停留了片刻就出去了,是走向仙院之内,是了,今日一早有局里下发的公文一册,已送在执事案上,请执事查收。
董复一看案上哪有什么公文,心中惊疑莫名,再想那个整天阴沉沉的小矮子确是像个背主做窃之徒,自己为官多年身上也难免有些不干不净经不起推敲之处,今日这是何事发了?
他是个有决断的,当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决定出城躲避,左右自己翘班数日也算不了什么,无事则罢,万一真个有事,落在戴缙韦承庆手中被屈打成招还是轻的,只怕被他们立时灭了口也不是不能!于是他立刻急奔回府会同正要出门上班的妻子匆匆收拾了一下家中细软,急出了平江就来投沈珉。
因怕有追兵二人不敢走直路,特意御剑绕了些路过来,但飞到临江南安门前却忽被被一团白雾包裹,目不能视,身不能动。二人只当是被追兵捉着,正心道休矣,不料片刻之后眼前一亮,发觉已到了一处小院门口,董复来过这里认出正是沈珉寄寓之处,自然惊喜莫名,立刻上前叫门,不过随即便见那粉衣女子扑了过来。
二人立刻运剑相抗,但他们虽有本事,可廉白芍也不是寻常金丹修士,自幼被那位号称散仙之下第一人的老爹廉简调教,一身手段远强过同阶修士,只一合便击飞了他们宝剑,这还是她想捉活的,不曾下狠手。
眼看她就要拿住董复夫妇,这时正好在院中练剑的尔朱雪亲自前来应门,察觉院外灵气波动有异出来查看,一见这情况立刻上前敌住了这女子。
之后许裳董双成等人听见外面打斗也纷纷出来,董复便向女儿说了家中变故,小丫头听罢也是大吃一惊,又见尔朱雪渐渐有不敌之势,情知此事非同小可,当下按沈珉所教捏碎了身上的连心佩,放出其中神识,果然片刻之后沈珉回转化解了眼下之难。
这事可以用八个字来形容,那便是跌宕起伏,峰回路转,不过沈珉听罢却是面沉似水,心中大怒。
自己小院门口都布下了堵截董复的人马,那他被陷之事应是确有无疑了,不管是为何事,但打狗还要看主人,韦承庆那小竖子明知董复已是我的人还敢构陷,真是好大的胆子!这必是受了韦家的指使了,但韦家家主韦长房强甚不过一个伪地仙,还远在北疆,居然将手捞到我这里来,连个金丹修士都敢派来我家门口拿人,当我这个散仙是死人啊?简直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本领越大的人脾气一般也越大,这数百年来,随着本领见涨,沈珉的脾气自然也是与日俱增,尤其近日悟了些剑道与咒道,道行手段都有了不小的进展,心境却也有些不稳了,更是经不起撩拨。
当下稍稍安抚了董复夫妇与双成几句,允诺必护他们一家周全,接着便吩咐尔朱雪将那粉衣女子提来审讯。
廉白芍全身法力神通早被袖里乾坤封禁,后来那一抖抖得她七荤八素,也是刚刚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四马倒攒蹄捆着丢在屋子一角,沈珉一群人在不远处说话。
她哪想得到董双成身上有连心佩那等稀罕物件?只在心中恨恼,云姨啊云姨,您这给的什么情报,不是一直报说这人还在长乐谷的么,如何转眼他就到了仙客来,害我叫他拿住,大姑娘上花轿,头一遭叫人捆得如此狼狈。
正抱怨着,忽见尔朱雪过来将自己提起,走了两步丢在屋子中间,叫一群人围观,廉白芍虽是个风流女子,但此时心中也是羞愤欲死,只得紧闭双目,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