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葛兄客气了。”沈珉微微一笑,无论是阮元还是诸葛颖,五百年前都远未出世,现下虽然道行高出自己一些,却都算是自己的晚辈,法力神识又乏善可陈,还都有求于己,与他们相谈倒也不用太过客气。
遂笑道:“请直呼沈某草字玉山便是,某此次出关,不意世间已是沧海桑田,朝代更迭,此地虽是家乡,却已举目无亲,不胜感叹。”
“好在尚有贵教护持着家乡的黎民百姓,使他们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耕者有其田,修者有其学,我心甚慰,遂也有意追随贵教之翼尾,为我家乡百姓做些实事,不为传名于世,但求造福后人罢了,不知贵教可肯收留我这个老迈无用之人?”
“玉山兄太谦了。”
诸葛颖一听全是套话,不得要领,只得感慨了一声,“玉山兄胸襟广阔,志向远大,实令我等汗颜,请兄亦呼颖草字汉丹便是,兄入教一事,极为便宜,以兄的履历道行,既有此愿,那便只须择良辰吉日行个入教之礼罢了,我蜀山能得玉山兄这样的高人相助,实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求之不得。”
说到此处停了一停,瞟了眼阮元,又试探着问:“不过本教教规所限散修入教需有两位修为相仿之人引荐,不知玉山兄可有熟识之人?若无,弟不才,愿为兄寻来,不知兄意下如何?”
阮元见沈珉闻言微笑颔首,生怕他允了诸葛颖,急忙插言:“玉山兄为求道闭关五百年,这等毅力已叫我等后人钦佩了,不意兄品德亦如此高尚,直教我等无地自容矣,那引荐之事方才小弟也说过,是极为便宜的,小弟办来易如反掌,请包在小弟身上便可。”
说罢斜眼冷冷的瞪了诸葛颖一眼,见他也侧目看向自己,眼中却有喜色,随即也转为不善的凶光。
沈珉看了看横眉冷对的二人,心中一笑,这入教引荐人用哪方的,自然也就打下了哪方的烙印,乃是一件极要紧的事,适才那阮元拿此事威逼利诱游说了半晌都叫自家搪塞过去,总算等到了诸葛颖前来。
当下笑道:“既是两位引荐人,那何必劳烦再寻他人?现下正好便是两位散仙在此,不如就请二位贤弟一并为愚兄引荐,不知二位可否赏脸?”
诸葛颖收回瞪向阮元的目光,他来的晚,能得到如此结果已是十分满意,于是先笑着赞同:“如此也好,小弟自是义不容辞。”
说罢捋了捋须,又瞥了阮元一眼,“若伯元兄有所不便,小弟倒是可另寻一位来代劳。”
阮元心中无奈,自己为抢先一步到此游说还动用了诸葛颖幕中的一枚暗子,现下看来是白费了力气,这沈珉不识抬举,软硬不吃,若非知道诸葛颖会来,自己几乎都要当场发作,峨眉七矮之首的阮家现下虽没落到要仰孙家鼻息了,但也不是一个元婴小成的散修可以轻诲的。
不过现下诸葛颖来了,更是不便作态将他推到诸葛家去,只得暗叹一声,向沈珉勉强一笑,“怎会不便,小弟亦是求之不得。”
见二人均应诺,解决了一个不小的难题,沈珉心中暗喜,起身分别向二人拱了拱手,“如此多谢二位贤弟了。”
方才交谈之时,沈珉已感到阮元身上气息有些躁动,直到刚才方完全平息下来,却不像是一位元婴大成修士应有的修养,此人道行虽比自己高出两筹,法力也深厚了不少,可心境却差得远,神识也寻常,这等人除非有极好的神通或法宝,否则斗起法来,不难应付。
那诸葛颖道行也高自己一筹,但身上多有酒色之气,神识散漫,法力虚浮,本身实力较阮元还颇有不如,更是不足为虑,这两位便是偌大个临江府官品最高,修为最强的修士了,管中窥豹,现下国朝高层的修士若都是这般模样,一旦外敌入侵,或是祸起萧墙,后果恐不堪设想。
国虽大,忘战必危,这些人怕是太平日子过的太久了,耽于享乐,疏于修炼,虑及此处,沈珉心下忽有了些不安的感觉。
“呵呵,不敢不敢。”那边二人也起身还礼。
礼罢三人复又落座。
诸葛颖坐下后心中思忖,这人此举是何意?是欲左右逢源,还是不愿站队,又或是不喜阮元,想投靠我诸葛家?
只是碍着阮元在此不便细问,只随意寻了个家常话题寒暄,“是了,尚不知玉山兄今年贵庚几何,嫂夫人现下安在?”
“呵呵。”沈珉一笑。
借着笑声稍一回忆,答道:“愚兄生于前峨眉天兴七十六年,岁在丙辰,只记得前峨眉问道十九年闭关时已是虚度三十六年光阴,距今多少年倒是不甚明了。”
“唔……”阮元闻言微微颔首。
诸葛颖有的疑问他同样也有,不过他觉着沈珉左右逢源的可能甚小,你强甚一个元婴小成的散仙,身上又有历史问题,但凡有些自知之明也不该做此非分之想,应是不愿选边的可能较大,现下还是应该尽力示好才对,于是收拾起心情,掐指一算。
片刻后笑道:“呵呵,如此说来,玉山兄今年是五百四十六岁,正是年富力强之时。”
“呵呵,原来如此,哪里哪里。”沈珉微微一笑,暗忖感情我已这么老了……
以前沈珉却从未细算过,听了这个陌生的数字一时心中有些莫名感触。
诸葛颖听了却是一怔,如此说来这沈珉三十六岁时便至少已是元婴初成的修为,他家并非大族,能给他多少帮助?想来他自身的天赋是极好了,不怪是能考入江南剑仙学堂的人物,可这样的天才闭关修炼了五百年居然还只是元婴小成,看来不是伤的极重,便是另有蹊跷。
他心有所思,口中却继续问:“那嫂夫人?”
沈珉摇头一笑,“倒叫二位贤弟见笑了,这却是没有,愚兄前半生一心修炼,本意修炼有成再做家室之想,不料人算不如天算,修炼刚有小成却遇上了魔教来袭,举国抗敌,故此便耽误了,一直蹉跎至今。”
“此言差矣。”阮元面色一正,“玉山兄为国忘家,这等德行弟等只有钦佩,怎能相笑?”
“正是。”诸葛颖也频频点头,“小弟生平最大的志愿便是除魔卫道,只恨弟生的晚,无法追随玉山兄一并上阵杀敌,真真叫人遗憾。”
阮元撇了撇嘴,心中冷笑,你这厮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谁人不知你生平最大的志愿是推倒天香书院的头牌失足仙子?
见沈珉笑着摆了摆手,口称过誉,阮元又笑问:“那不知玉山兄如今可有成家之意?小弟倒是识得数位品貌端方,道行精深的仙子,玉山兄如有意,小弟愿为引荐一二。”
“呵呵,以玉山兄得品德道行,人材相貌,若有意娶亲,说媒的定要踏破了门槛,小弟不才,亦识得数位贤良淑德,法力高强的仙子,只要玉山兄开口,小弟立刻就介绍与兄认识。”诸葛瑾保媒拉纤也不甘落后。
“哈哈哈哈。”沈珉大笑。
勇将兄尝尽了仙子滋味,自己却不曾有这等艳福,正要试试,当下并不推辞,稍一拱手,“如此愚兄先多谢二位贤弟了,那么待愚兄一切安顿下来,再论此事如何?”
二人拍着胸脯应了,话题顺势转到了女仙的身上。
三位男仙聊了一会前朝今朝女仙们的不同特色,均认为前朝胜在气质,今朝胜在姿色,接着说起当下国朝十大绝色女仙,诸葛颖最推崇的自然是自家侄女,仙宫宫主诸葛冰清,阮元居然也没反对。
随即又谈到了外教女仙,什么魔教魔女之荡,大雪山妖女之艳,白衣教圣女之纯,巫族巫女之媚,越说越远。
沈珉开始还能插上几句话,后来就只能听那二位高谈阔论了,尤其那些外教女仙大多连勇将兄都不曾经历过,这二位说来却绘声绘色,头头是道,尤其诸葛颖,这正是他的长项,一时说得眉飞色舞,口沫横飞,厅内气氛自是越来越热。
直吹了半晌诸葛颖方又想起正事,笑着将越跑越歪的话题拉了回来,“是了,按惯例玉山兄入教后是要在咱们临江府安置的,不知兄可有意在咱们临江出仕?我府中倒是还有几个不错五品职位,只要玉山兄开口,但凭兄挑选。”
“这个么……”沈珉收拾起叫他们撩拨得蠢蠢欲动的心情,刚待答话,一边的阮元已先笑着说:“这个汉丹可要帮愚兄劝劝了,适才我说了半天,玉山兄却只是应允入教,就是不肯应允出仕,实叫人无奈。”
“如此……”诸葛颖点了点头,此事他在申屠兰的急报中也知晓了些,只是要听沈珉亲自说出方能确认,于是又问:“玉山兄这是何故?须知出仕本朝好处甚多,远胜于做个清闲散人,可是适才伯元未曾讲得明白?”
“这倒不是。”沈珉摇了摇头,“伯元说的甚是明白,只是愚兄是个懒散的性子,在前朝时只因有外敌入侵方不得不出仕做个武官,与大伙共同抵御那些魔头,如今天下太平,和谐盛世,我正乐得做个闲人,好随心所欲的做些事,无拘无束的安享晚年。”
“玉山兄此言差矣。”诸葛颖闻言脑袋大摇特摇,满面的不以为然,直言不讳道:“不出仕如何能随心所欲的做事?须知现下不论欲做何事,官府无人如何能做的好?何况我等散仙寿有千岁,玉山兄如今正值盛年,怎就说起安度晚年之事来,为时尚早啊为时尚早。”
“汉丹所言甚是。”阮元也颔首附和,而后面色一正,“现下虽是盛世,但对你我等人无须讳言,这私底下早已是暗潮汹涌,金鳌岛,东海峨眉等门派亡我之心不死,玉虚宫前些年又与我朝交恶,教内也……”
说到此处有意无意的看了诸葛颖一眼,继续道:“嘿嘿,也总有些跳梁小丑,企图兴风作浪,乱我朝纲,此正是我辈建功立业大有可为之时,还请玉山兄三思。”
“唔……”沈珉面无表情的摸了摸下巴,这话董复先前也说过,只是没阮元说的这么明白,看来官场中人对这盛世隐忧倒都是有所察觉,不过内斗也比预想中激烈些,这倒坚定了自己一切未明之时绝不出仕之心。
船小好调头,在下面时自己可进可退,到了上面船大了进退恐怕就身不由己了,想到此处便待斟酌几句说辞,婉言拒绝。
阮元目光紧紧盯着沈珉,他是天天琢磨人的官,一见沈珉迟疑的神色心里已明白了八九分,心中长叹一声,自己不久后便要功行圆满渡那地仙劫,此乃事关阮家能否中兴的大事,实无时间与精力对这人下水磨工夫了,此人既然现下自己拉拢不到那也绝不能让诸葛颖得了。
想到此处阮元面色凝重,放出了胜负手,“玉山兄,本郡仙宫司印孙承恩孙真人,出身名门,为人刚正,任贤用能,求才若渴,玉山兄若有意出仕,小弟愿为引荐,以兄之才,必能得孙真人器重,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造福乡梓,易如反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