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有点儿疼。”小小轻轻揉着多少有些肿胀发红的针眼,微微蹙了蹙眉。
“叫你好好看着吊瓶,你怎么就给忘了,真是的!要是打进了空气可怎么办?你做事就不能不那么毛躁吗?”萧妈妈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
“阿姨,打吊瓶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打进空气的….。”卢婷连忙帮小小解围,话一出口方才觉得有些不合适。
“打不进空气?难道打到回血,就没事了吗?好了,既然你能下地了,就去206看看人家吧,怎么说人家也算是为了你才受伤的。”
“206?谁啊?”卢婷再次不解的看向了小小。
“就是为了救我,和我一起从桥上摔下来的那个人。”
“哇!那可是英雄啊!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面对面的见过英雄呢!一会儿见了面一定要和他握个手,合个影什么的。”卢婷有些兴奋。
小小的表情却是十分的冷淡:“是啊,现在我们都还活着,所以他还能被称为英雄。要是从桥上摔下来的时候再差个几公分,我就会变成不幸坠桥身亡的女青年,而他也就告别了英雄的称号,变成一舍己为人的烈士了。”
听小小说得难听,萧妈妈有些不高兴了:“你胡说什么呐!人家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你还在一边儿说风凉话。怎么?你不愿意去吗?难道去跟人家说声谢谢,在你看来就那么困难?还是说连这种事都要我替你办不成?”
“好——,我去,我去,您就别数落我了,我去还不行吗?”
206病房,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正倚在床上看电视。门被人轻轻敲了两下,他转过头,有些疑惑的说了声:“请进”。
门开了,走进了一身病号服的小小和一脸好奇的卢婷。
“请,请问,你们二位是……?”那小伙子从来没有这么被两位年轻的姑娘围观过,忙不迭的坐直了身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哦!她叫萧小小,就是你今天晚上在桥上飞身扑救的那个女孩儿。我叫卢婷,是小小的朋友。”卢婷怕小小尴尬,便抢着说道。
“哦、哦。那、那你们快请坐吧。”那小伙子慌忙作势想要下床给两个人搬凳子。
“别、你别下来,我们自己来就好。”卢婷紧走几步阻止了他,然后随手从床边的储物柜旁拿了把凳子递给了小小,又自己拿了一把,在离床一米左右的地方坐了下来。
也许是和女性接触的太少,那小伙子的脸居然有些不自然的红晕,尴尬的不知怎么开口。
这边的小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居然也没有说话。一旁的卢婷急了,用胳膊肘轻轻的捅了捅小小,还在她耳边小声嘀咕道:“你倒是快说话呀,这又不是在相亲,你害什么臊啊。”
只是这房间太小,卢婷的音量控制的也不算太好,一句话竟是被对面的小伙子听见了,脸登时就臊的跟红布似的。
小小其实并没有害什么臊,她只是想不起该说些什么罢了,见对方有些尴尬,也不好一直沉默下去,便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说道:“你能在那么危险的时候挺身相救,不管结局怎么样,我都要先谢谢你。”
小伙子似乎没有注意小小后半句话中的意思,傻笑着挠着头:“这不算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
应该?应该陪着我一起摔死?小小不由的有些想笑,却终究还是忍住了:“等你出院了,哪天约个时间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不用,真得不用,我做这事儿也是应该的,你真得不用放在心上。”
“那怎么行,我心里会过意不去得。你给我留个电话吧,等有时间了我再和你联系。”小小其实心里并没有对这位舍身相救的英雄有什么感激之情,她现在只是想快点结束这段没营养的谈话,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安静的呆一会儿。
“哦、哦,好。13*********。”
“姓名。”小小随口来了这么一句,后来觉得自己好像是太敷衍了,这架势怎么看怎么像是个查户口的。
“赵元宝。”
“噗!”一旁的卢婷忍不住笑出了声:“赵元宝,找元宝…呵呵。”
“爹妈给起的,我大哥叫赵元杰,我还有个弟弟叫赵元亮。”赵元宝憨厚的笑道。
“那你到现在找到元宝了吗?”卢婷乐不可支的问道。
“还没有,我现在寄住在战友开的商店里,想要找到元宝恐怕还要等两年。”赵元宝不好意思的说道。
“这个名字有什么好笑的,很多人都叫这个名字啊。”小小没好气的白了卢婷一眼,又转过头来对赵元宝问道:“你当过兵?”
“恩,我在部队待了六年。”
“那你岂不是转了志愿兵,那你半路为什么退伍了?”卢婷不解的问道。
“这你也懂?”小小有些奇怪的看了卢婷一眼。
“你怎么忘了,我哥可是在陆军野战部队当连长,每次见到他都听他嘟囔这些事儿,我知道这些又有什么稀奇的。”
“我受了点儿伤,就退伍回家养了两年。”
“两年?伤得那么重啊?你是怎么受伤的?”
“投弹训练的时候,一个新兵拉响了引信,手一抖把手榴弹掉地上了,我冲上去把他扑倒了,腿上挨了一下子,还好没有留下残废,现在已经恢复的和原先差不多了。”
“哇!英雄啊!这种事我只在电视上看过,没想到今天看到真人了。”英雄对于一个少女来说总是存在着一定杀伤力的,虽然卢婷的年纪已经称不上什么少女了,但她那长不大的性格,却让她对英雄这个词仍然抱有很多的幻想。此刻的卢婷一双眼睛正亮闪闪的看着面前的赵元宝,若不是小小很清楚她的性格,说不定还以为这丫头要对赵元宝以身相许呢。
比卢婷大了没几天的小小却更务实一些:“你为了救人受伤退伍,部队没给你什么待遇吗?”
“有,发了抚恤金,还给我记了二等功,我们那儿的政府还特地安排我在镇上的一家单位当门岗。”
谈话进行到这里,小小已经收起了她心里原本的那份不耐烦,开始对面前这个面容憨厚的年轻人肃然起敬了起来:“我当时明明已经翻出护栏了,你为什么还要拼死的跑来救我?你不知道很危险吗?”
面对小小的询问,似乎除了傻笑,赵元宝就只会挠头这一个动作:“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那么多。我站的地方正,只是早一步看见了那辆大货车,寻思着摔上去应该没事儿,又看见你掉下去的位置可能会伤到头,所以就跳出去把你撞歪了点儿,其实那也就是脑子一刹那的反应,你要是让我现在再做一次,我可能也不敢了。”
“小小,这么说人家并没有失手,确实是他救了你。不过这事说出来也有点儿太不可思议了吧!要是国家队守门员有你这反应,那就是他们踢得再臭,最起码也可以保住自己的球门儿不失了。”
“我倒是想进国家队多挣几个钱,可惜人家肯定不会收我。”也许是被卢婷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所感染,一直处在傻笑状态的赵元宝同志居然也开口说了个笑话。
小小却没有那两个人的兴致,她只是呆坐在凳子上,默默的在心中为自己先前那自私而又肤浅的想法感到自责。
笑了一阵子,卢婷又好奇地问道:“既然你在家有工作,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呢?是嫌那里挣的少吗?”
“也不全是,我只是觉得自己还不到三十岁,这么年轻就到门岗那种养老的地方混日子,总有点儿不甘心。再说,我上班没几天就有一个战友给我打电话,说是他在这个市里开了家建材商店,想找个知根知底的人过来帮忙,包吃包住,挣得也比那个单位多不少,所以我回家琢磨了一宿,一狠心,第二天就辞了工作,坐火车过来了。”
卢婷把想说的都说完了,她看了一眼小小,想看看她有什么想说的,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就只好没营养的继续问下去:“那你在那儿都干些什么啊?”
“进货、送货,大多是些搬搬抬抬的活儿,我没什么文化,别的也插不上手。不过最近我战友张罗着要开分店,就让我跟着他跑了跑,说是让我熟悉熟悉业务,又让我报了个会计的班,准备等我学得差不多了,将来就让我自己帮他管一摊儿。”
“呦,你要学会计是吗?这方面咱可有熟人啊,用不用我帮你找人问一问啊?”
“不用了,学习班我已经找到了,学费都交了,已经开课两个星期了。”
卢婷还想再说些什么,一直沉默的小小却突然站起身来,伸手拉住了她:“好了婷婷,咱们别再打扰人家休息了。赵先生,这是我的名片,我在市里的一家广告公司工作,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但毕竟我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人头比你熟一些,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打这上面的电话找我。”那名片是小小出门时顺手从包里拿的,经常在外面跑,所以她总是会随时把名片带在身上。
“哦——哦,我知道了。”赵元宝还是第一次被人家称为先生,一时有点儿不太适应。
“那我们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以后电话联系。”
“哦——好,那我送送你们。”
“不用了,就几步路,你就别下来了,再见。”说完,小小就拉着卢婷的手,出了206病房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