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琳见白衣少年离阵,只剩下小小年纪的僮子,当即喝道:“住手!”
众武婢动作一致,退开两边,小玄元怒道:“喊什么住手?来啊!我人小,但是功夫很好!”
欧阳琳冷笑道:“令师尊是何方神圣?要找欧阳世家的麻烦,叫他亲自来,不必遣派两名乳臭未干的小鬼送死,使我落得不仁之名!”
小玄元哈哈大笑:“我师父才不屑找你麻烦,挡得住我这一招,才告诉你我师父是谁!”小玄元气聚丹田,身子周遭弥漫起一股隐约的气流,欧阳琳一惊,只听得小玄元以清脆的童音道:“玄子神功──!”
欧阳琳大惊道:“你……你会玄子神功?”
一百八十年前,绝代高人素还真的成名绝技,竟会显现在一个黄口小儿手中,怎不令望云楼主震惊万分?
白骨灵车被同样会玄子神功的擎天子,棺中金叶打成重伤,此事早已被望云楼主所知,武林也传了开去。望云楼主一时震愕,小玄元正要发招,空中陡然传来一阵淡香,清朗平和的话声,气韵悠邈地传送过来:
“小玄元,欧阳世家惹不得,速速退下!”
小玄元脸色大变,急忙收招,道:“我没有啊!是师兄,是师兄啦!”说着已连忙跃出战团,一溜烟地跑掉了。这一下更加变生突然,只把众人弄得一头雾水,两名小僮莫名其妙地来闹场,一个夺尸而走,一个又无理由地被真气传音给斥下,简直是不知伊于胡底。
望云楼主呆了片刻,回过神来,道:“加强防守,其余人随我入内吧!”
众人正护拥着楼主欲入内,忽然间一人远远而来,叫道:“等一下!”
奔来的是一名清秀少女,众人皆不识这名少女,只见她一奔到楼主脚前,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神情甚是悲痛,泫然欲泣,将双手捧着的一个布包,举向楼主,颤声道:
“请……楼主观视!”
布包底下,凝结着一大滩的鲜血,众婢皆是武林中人,包内之物,皆已猜出十之八九。欧阳琳默默使个眼色,一名武婢便接过布包,接过之时,手势一沉,显出包中之物颇为沉重。
武婢打开布包,包裹中的首级一出现,欧阳琳便惊呼一声,倒退了一步,道:“是……是他!”
只见首级发丝不乱,轮廊分明,是个英挺焕发,五官端正的男子。与欧阳琳面容有几分相似,正是欧阳琳之兄恨海暗流君──欧阳麟!
欧阳琳眼前一黑,背后陡然响起白骨灵车鬼气森然的笑声:“呵呵……叛徒的下场,就是如此!弯月,你是来求楼主报仇的吗?”
欧阳琳既悲且惊,完全没察觉白骨灵车近身,此时才察觉失态,但又一时哑然,无法作出掩饰。却见少女口齿清晰,道:“不,是我亲手砍下师父的首级,来此见楼主的!”
言语响亮,哪有一丝悲伤之感?与刚才的态度截然不同,望云楼主尽管悲痛攻心,也心知有异,遂冷然“哼”了一声,哑着声道:“入内说明吧!”
众人入了大厅后,欧阳琳遣退婢子,只留白骨灵车与弯月,道:“你说你亲手砍下恨海暗流君的首级,是也不是?”
“是!”弯月道。
“恨海暗流君是你的师父,你有何理由,犯下弑师之罪?说来!”
“恨海暗流君背叛组织,人人得而诛之,就算我不大义灭亲,四位主宰也会杀了他,这就是对组织不忠的下场!”
白骨灵车虽然未必相信,却显然听得甚是满意,却显得阴沉冷酷,道:“把过程说清楚。”
“是。”弯月道,“师父与众位师叔伯在鬼泣岩,收到真气传真的指令,命令他们去夺取荒野金刀独眼龙的霹雳眼,那是七天前的事了。”
七天前,欧阳琳心中一转,正是白骨灵车受伤,前来望云楼之日。
白骨灵车沉声道:“是吾来此地之日。”
欧阳琳不动声色,道:“恩公身在此楼,千里传音,神功足以惊服万教啊!”
“嗯,五海主宰办得如何?荒野金刀独眼龙在我设计之下,已受重伤,为何到如今,尚无法将霹雳眼交给我?”
弯月道:“婢子一直待在恨海,前面的过程都是听师父所言,不知是否实情如此。师父说,当天,五海主宰接到传音急令,便立刻离开鬼泣岩,到葬龙岗找寻独眼龙,且很快便找到了,因为独眼龙受伤沉重,神智不清,并不难寻。但是,有一名年轻女子随在他身边,武功不弱……”
“是史菁菁。”白骨灵车淡然道。
“您知道她的身份?”弯月一脸惊讶佩服,白骨灵车更是得意,道:“我自然知道。史菁菁功夫平常,难道五海主宰奈何不了她?”
“不,史菁菁保护着独眼龙,边战边逃,忽然出现五人,拦住五海主宰,自称‘天山五子’!”
“‘天山五子’……?”白骨灵车沉吟半晌,实在想不出武林中何时出现了这组人物,缓缓问道,“能拦阻五海主宰,实力定不差,他们的功夫路数可曾见过?”
弯月摇头,露出怪异的表情,道:“武功甚差!三两下便被杀了。但独眼龙与史菁菁也趁此机会逃走。”
此语一出,欧阳琳与白骨灵车皆感意外,照这样说,天山五子只为了给史菁菁与独眼龙脱逃的时间,而牺牲生命,必是欠这二人的天大的恩情。但是以白骨灵车对史菁菁、独眼龙的了解,又绝想不起来是否真有这样的人物。
“五海主宰追到树林,分头去找这两人的行踪,是师父……师父恨海暗流君找到的,却放了他们走……”弯月口气甚是不安,忙补充道,“不过这我没看见,是其他四海主宰说的。”
“嗯,恨海暗流君找到了,然后呢?”
“四海主宰追到时,只有师父恨海暗流君在场,便问他:‘可有看见独眼龙?’师父说:‘往南边跑了!’四位主宰往南方追去,却毫无所获,而且看现场地况,也不可能有人逃到此地过,四海主宰便对我师父恨海暗流君怒斥道:‘为何给我们假消息?难道你想独吞霹雳眼?’我师父冷冷地说道:‘我要霹雳眼何用?我就是看见他们往南方逃去,怎么不见了,我也不知道!我们行动都一致,为何单单问我?’四人反驳不出来,怒流君骂道:‘你分明是有二心!’我师父冷笑道:‘我先找到人,能力已胜你一筹,你不服,就无凭无据说我有二心,挑拨分化,我看你才有二心!’静流君连忙打岔,道:‘人不见了,依我看也跑不了多远,再找吧!否则主人怪罪就不妙!’众人才不再争吵,再度分组找人。”
白骨灵车道:“暗流君有无二心,我一清二楚。”
欧阳琳心悸,强自不出现表情,道:“找到独眼龙了吗?”
弯月道:“找了数天,我师父和怒流君、静流君三人,总算在通天柱附近,找到了独眼龙与史菁菁二人,独眼龙好像伤得更重了,不敌三位主宰,霹雳眼便被挖了下来,正要灭口之时,霹雳门的第四教主九眼如来半天鹰,以及执法司生死转轮盘,都赶来出手抢夺!”
白骨灵车“嗯?”地一声,道:“霹雳门也出手了?呵呵……不知死活啊!静流君可有舍命护眼?”
“我师父与心海静流君合力杀了执法司生死转轮盘,混战之中,是师父先离开,回到恨海……”
“他把霹雳眼交给你了?”
弯月连忙道:“没有!我不知道霹雳眼在谁手中!”
“唔?是吗?”白骨灵车道,“怒流君、静流君、漩流君以及急流君,都无霹雳眼,是我与他们,一起追杀暗流君,他才逃到鬼泣岩,你在鬼泣岩埋伏杀死他,难道会是巧合吗?”
“啊……”弯月脸色一变,阴森白骨灵车,那无生命的骷髅头,镂空的大眼眶好似毒蛇的舌信一般,正森森然盯准了她,教她毛骨悚然,险险脑中空白,说不下去。
同时,仿佛有一阵温柔的声音,在她耳畔轻轻地说:不要怕,不要张惶失措,他不会知道的,你放心地说吧……弯月镇定了下来,流利地说道:“是的,师父回去之后,并未告诉我他得到了霹雳眼,或许是九眼如来半天鹰夺去了,当时婢子已感到怀疑,却不敢造次……”
一面镇定自恒地撒着谎,弯月的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当天的一切……
那天,师父恨海暗流君回到恨海,便一直不发一言,默默地思考着。
弯月问道:“师父,您任务没办成,心烦吗?跟弟子说说吧!”
恨海暗流君只是默默摇头,并不说什么,弯月笑道:“弟子说个笑话给您解解闷吧!”
恨海暗流君一笑,又摇了一下头,陷入沉思。
弯月的性格开朗佻脱,平素虽讲师生之礼,却对师父怀着一腔柔情,动辄撒娇依赖,而恨海暗流君心怀坦荡,竟是丝毫未察弟子的少女情怀。弯月正要再逗他,恨海暗流君已低声道:“我得到了霹雳眼,但是我不想把他交给白骨灵车!”
弯月一呆,一时之间听不懂,道:“师父您办成了任务,那好得很啊!为何不给主人呢?”
“我不能!我不能!”恨海暗流君略带激动地说道,弯月从没见他如此过,更加奇怪,道:“那就说没找到好啦!”
恨海暗流君一愣,苦笑道:“是啊……就说霹雳眼不在我手中,但是,唉!”
暗流君取出袖中之物,一颗黛蓝色的珠子,把手心都映蓝了,映出一片宛如充满了星辉的黑夜般的光泽。弯月不禁看呆了,说不出话来。
恨海暗流君道:“我无法再为白骨灵车效命,不久之后,为了这颗霹雳眼……恐怕其他四人,会奉命杀我。”
弯月道:“师父您不想为白骨灵车做事,就离开吧!这个霹雳眼,谁要就给谁好了!”
“你以为我是贪图这颗霹雳眼吗?”暗流君道,“弯月,你知道我为何要为白骨灵车做事,又为何反背他?”
弯月看着暗流君,暗流君凝视着霹雳眼,似乎陷入了另一个自己的世界,自顾说道:“二十年前,我的父亲被单锋剑法所杀,我为了报仇,离开欧阳山庄,在武林中四处拜师求艺,尝尽辛酸炎凉……在我落魄潦倒的时候,听说欧阳山庄毁了,唯一的妹妹生下了孩子之后,也流离失所,我都忍耐着不回去看看,一心要拜师学艺……我遇见了白骨灵车,他教我最强的武功,他找到了我妹妹,收容她,他是我们兄妹的再生父母……但是有一天,我收到了一片金叶子,上面写着‘认贼作父’……”
弯月不敢应声,看着暗流君忧郁的侧面,喃喃说道:“认贼作父……这二十年来,我一直认贼作父……”
弯月忍不住轻按了一下他的手,暗流君如梦初醒,一怔之后,才恢复平静,道:“我不能再把霹雳眼这样的东西,交给仇人。既然其他四海之主都听命于白骨灵车,必定会对付我,我难逃他的毒手。”
弯月急道:“师父您到哪里,弟子就跟到哪里!我们走吧!逃到白骨灵车找不到的地方!”
恨海暗流君摇了摇头,道:“大仇未报,我不能走。”
弯月素知白骨灵车手段狠毒,不禁一阵心慌,掉下泪来,道:“没有生命如何报仇呢?”
暗流君不以为然地一笑,道:“不,我死了,另一个人更能报仇,一切听天由命吧!也许会有转机,但为师不想连累你,你走吧!”
弯月边擦眼泪边道:“弟子愿跟师父死在一起。”
暗流君一怔,看着弯月,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该说什么,许久,才苦笑道:“你在此稍等片刻。”
弯月乖乖点头,看着暗流君离去,不久,暗流君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对锦囊,将它交给弯月,道:“四天之后,到鬼泣岩等我。如果为师未到鬼泣岩,便表示我平安无事;若是我到了鬼泣岩,你要记得:千万不可出来相见!立刻打开锦囊,依言行事!”
弯月要问,暗流君已道:“不必多问,若你不依我言。为师就算死,也将痛心含恨!”
弯月点着头,眼泪又掉了下来,暗流君轻言道:“去吧!”
弯月跪了下来,泣道:“请接受弟子四拜登程。”
白骨灵车问道:“你到了鬼泣岩之后,将死的恨海暗流君,可有对你说起霹雳眼的下落?”
弯月精神一懔。若无其事地说道:“婢子感到暗流君有二心,便暗中监视他的行动,暗流君是个狡猾的小人,也许会利诱其他四海主宰,共谋霹雳眼,所以弟子便暗中埋伏在鬼泣岩,不让他有机会,就将他一刀杀了!”
白骨灵车内,发出阵阵腥臭寒气,弯月强自镇定,看着白骨灵车,悲恸已经渐渐麻痹了恐惧,就算白骨灵车洞烛这是一篇谎言,而突然发招杀死她,也只是帮助自己得到平静而已。
鬼泣岩……令她心碎的鬼泣岩……
弯月躲在暗处,心中暗自祈祷着师父不要出现,只要熬过这一天,就表示师父已经得到安全,自己要和师父一起离开武林,什么武功、什么仇恨,都不再管了。
晨风转为阳光,露珠干涸了;竿后的肃杀缓缓在天边凝结成血霞,弯月只期盼着月亮快点升起,然后落下,这一天快快过去,……然而,她失望了,逐渐暗下来的晚霞余晖里,出现了她最熟悉的人影。弯月几乎要冲出去,却强忍住了。下意识地打开锦囊,只见锦签上写着“杀师求全,投靠望云楼之主。”
弯月脑中一昏,抬眼一看,师父踉跄的身影已跌跌撞撞地奔近,弯月倒退了数步,拼命摇头,暗流君摇晃不稳地倒在她怀中,身子发冷,全身都是怵目的殷红,不知是霞光,还是浴血。
暗流君声音嘶哑地说:“快!”
弯月扶住他,脑中空白一片,暗流君紧紧抓着她的衣袖,吼道:“快杀我!”
温稠的血浸湿了弯月一身,弯月颤抖地扶着他,慌张地张望了一下四周围,恨海暗流君猛然要伸手去拔弯月背上的弯刀,却连抬手的力量都没有。
弯月茫然反手拔刀,暗流君厉声道:“快!否则你就是我的仇人!斩下我的首级!”
弯月一咬牙,一双弯刀挥过,银色的刀影划出两道锐光,血溅向天际,在初升的残月下,星辉是红色的……
四海之主追了上来,看见弯月呆呆站在尸体边,俱是震惊,弯月拾起暗流君的首级,平静地说道:
“我杀了他。”
自己的声音仿佛由很远的地方传来,不像是自己所发出来的。弯月只是呆站着,四海之主找遍了鬼泣岩,想找出霹雳眼,弯月已抱着首级,走了开去……
三天以来,自己抱着师父的首级,茫茫地走着,不吃不睡,一直没有目标地走,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脑中只反覆着“杀师求全,投奔望云楼之主”、“杀师求全,投奔望云楼之主”、“杀师求全……”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为什么自己任何感觉都没有?
眼前的白骨灵车就像死亡的化身,弯月说完了,白骨灵车相不相信,她也不在乎了。
只听白骨灵车道:“我要亲自找寻五宝,楼主,你尽快安排花风云与剑藏玄的决斗。”
“是。”欧阳琳道。
白骨灵车缓缓驶出望云楼,弯月仍呆呆站着,眼前突然一黑,便倒了下去。
欧阳琳看着昏倒在地上的弯月,平静地命仆婢将她抱入厢房内,自己坐了下来,怔怔地看着桌案上的人头,哥哥牺牲了,杀师求全,无非为了取信白骨灵车。虽然弯月没来得及说什么,就昏了过去,欧阳琳却感觉出来:哥哥一定也收到了金叶子,弯月对白骨灵车所讲,并不是真话。
报仇!
欧阳琳胸中,燃烧着报仇的热念,连悲恸都消失了。
她连自己都意想不到地,镇静地包起人头,转身走了出去,背影挺直,步伐坚定。
正堂内,花风云已经回来了,揖礼道:“见过楼主。”
欧阳琳淡然点头,坐了下来,道:“你追的人呢?”
花风云道:“我杀了天琴,正要追杀怪老子与闻世,却被一个白衣少年挡住。这名白衣少年,功夫十分诡怪!”
“嗯,他会玄子神功,是也不是?”
花风云一呆,道:“楼主……?”
欧阳琳道:“我知道他的来历,你不必惊讶。是不是正要施展玄子神功时,真气传音,喝阻了他?”
花风云和剑童秋风、琴童愁云,俱是怔愕,表情已说明了答案。欧阳琳轻道:“我有话要和你商量,叫你的二名侍童退下吧!”
花风云一点头,两名侍童立刻退了出去。
“四下无人,楼主您有话可以说了。”
望云楼之主眼睫微颤,道:“我希望你。去替我杀一个人。”
“哈哈哈……”花风云朗声笑道,“楼主你一向不希望我杀人,为何今天反常?”
“这你不必管,只要去杀了那个人。”花风云一笑:“嗯,是谁呢?”
望云楼主欲开口,却发不出声。花风云望着母亲,等着她说话。欧阳琳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黑暗一片的眼前,浮现了兄长恨海暗流君欧阳麟的首级。
“在我说出此人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问吧!”
“我想知道……你对‘父亲’两个字的看法。”
“‘父亲’?”花风云反问。
欧阳琳点了点头。只见花风云沉静一会儿,突然发出轻蔑的笑声:“哈哈哈……父亲?这两个字对我而言,是何等遥远!他表示无情、冷淡、残忍!我视他如敌人一般!”
欧阳琳点了一下头,花风云激动地接着道:“我希望终生与这个身份的人无所牵连!如果有一天,我们必须兵戎相见,在死亡琴声停止的一刹那,我也要他死在我面前!不过……这是不可能的,我的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话声到后来,已由激愤转为失落。
欧阳琳忍不住别过脸,发出压抑的低泣。
花风云抬起脸来,道:“你明知我的父亲已死,为何问这个问题?”
“啊……!”欧阳琳的心口,是一阵撕裂般的痛楚,花风云,你真的不懂吗?花风云,吾儿啊……
花风云望着楼主,脸色由平常转为疑惑,再由疑惑转为不安,却也不敢开口,良久,才道:“你……你到底要说什么?楼主!为何不能开口?”
“我……”欧阳琳没有勇气注视花风云。
“难道……?”花风云摇着头,“不会的,你骗我……”
“你的父亲没有死。”
欧阳琳果决地说了出来,花风云虽已猜到,却仍如晴天霹雳,微微颤抖着,强笑道:“是吗?哈哈哈……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从我第一次问你,你就一直告诉我父亲已死,虽然没有立坟,也没有牌位……”
花风云猛然想到,对了,为何连牌位也没有呢?虽说没有立坟,是为了怕仇家掘墓辱尸,但连牌位都没有,未免太说不过去,自己并不是不会想到这一点,但是,每次总是淡淡地不去深思下去,也许,在自己潜意识里,也不想点破真相吧……
花风云压抑着心海起伏,道:“我的父亲在哪里?”
欧阳琳已恢复了平静,道:“他一直不与你见面,是因为害怕仇家的追杀,只要杀了他的仇家,他就会出现,与你相认。”
“是谁?”
“剑藏玄,我要你去杀的人。”
“好!”
花风云立刻转身要走,被楼主叫了住:“慢着!你不必去找他,他会来到这里,与你决斗。”
花风云背对着楼主,哈哈大笑:“我等他!哈哈哈……”说着,大步走了出去,欧阳琳身子一软,伏倒在几案上,痛苦了起来。
深夜,花风云独自在园中徘徊着,满脑子反覆着:我的父亲没死,我的父亲没死……但是却一点真实感都没有,似乎只是母亲对自己撒了一个谎,花风云长叹了一声,父亲没死又如何呢?乍听时的震惊已经不存在了,也许,见到的人,只是一个毫不特别的陌生人吧……?
弯月在睁开眼睛之前,就感到心口剧烈的痛楚,闷重得令人无法呼吸,似乎要把自己压碎般。
师父死了!这句话沉重地刺着全身,四肢百骸都被肢解一般,弯月醒了过来,眼前是华丽的帷帐。转过头去,坐在桌边的欧阳琳,在烛光映照下,发出金色光泽的面孔,更是美艳得令人屏息,正若有所思地翻看着一片金光灿然的叶子。
她转过脸来,道:“你醒了。”
弯月坐起身,正要相迎,欧阳琳抬手道:“不必多礼。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对白骨灵车说了假话,凭这一点,还是无法取信于他的。”
弯月低下头,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只是突然心中一冷。欧阳琳道:“我要你去找出史菁菁,透过她,才找得到剑藏玄,你去说服史菁菁,叫剑藏玄杀了花风云。”
“花风云是你儿子。”
“嗯。”
“为什么?”
“因为,一颗人头,还是无法取信于白骨灵车。”
弯月道:“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牺牲多少才值得!?”
欧阳琳站了起来,走出去之前,轻道:“不要让你师父的牺牲,变成白费。”弯月呆呆地看着关闭的门扉,那扇朱门,紧紧隔离了欧阳琳的心。
弯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是这双手砍下师父的首级,又是为什么呢?她终于轻动了一下唇,不出声地说道:去找史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