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得到了邱云清的首肯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建立绒猴俱乐部的中国分部,这对我是个绝大的挑战,为了把新生的分部弄得更红火一点,我也事先和斯蒂文等人说了,结果令人欣喜的是,他和他的那些进化人朋友,很愿意和我去中国。斯蒂文考虑的另外一个方面,就是中国和泰国比较接近,他和黑目之间,还有一些需要了结的东西……
在这段筹备期间,每当闲下来的时候,我也会去找邱云清,虚心请教一些经验。令我安心的是,邱云清似乎恢复了以前的状态,精神十分好。
一日,当我照例去书房找邱云清的时候,邱云清抬头对我笑道:“你老家是苏州的罢?”
“对。”我愕然地点了点头,不知道邱云清忽然问这个做什么。
“说起苏州,我想,绒猴俱乐部的中国分部,放在苏州,倒是一处绝佳的地所。我当年在中国大陆的产业,也有一座庄园,便是在苏州,在齐门附近。”
邱云清缓缓说起那座庄园的名字时,我忍不住“啊”地一声,轻轻叫了出来!
只因为那座庄园,太过出名,乃是苏州当地一处极出名的园林!据说,其在明清朝代,都是历任巡抚在当地的产业。离大名鼎鼎的拙政园东面尚有一段距离。因为出于对名胜的保护,我便不在这里提及园林的具体名字。
“那个……”我抓了抓后脑勺,道,“那座园林现在早已经是著名的旅游景点了,这个,应该不能属于私人所有罢!”
“我说的是以前。”邱云清笑了笑,摸了摸修得十分工整的胡须,“我并不是要你以那里为据点。我的意思是,我忽然想起了当年的一桩陈年旧事,而因为那件事,我在园林的地下,埋了一件物事。我希望你能在一切筹备完之前,把它取了来。”
“是什么东西?”我愕然道。
“是手。一只手。”邱云清淡淡道。
“手!!”我大惊,“邱先生说得是‘手’么?我们人类的手?有五根手指的这个器官么?”
“恩,我当年离开大陆很匆忙,当时正是十年****期间,那些园林大抵都被封了,专人把守,我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取了出来。这次,你想办法回去取出来,一方面对你也是锻炼,另一方面,这只‘手’,对你建立绒猴俱乐部中国分部,有莫大的助力。”
邱云清顿了顿道:“那么,你想听听关于这只手的故事么?”
以我好奇心强烈的性子,这种有趣的故事怎么会错过,于是,我连连点头,在沙发上换了一个异常舒服的姿势。邱云清按动手边的金色按钮,不多时,唐保送了两杯上好的巴西咖啡和一些甜面包圈来。
邱云清沉吟了片刻,似乎思维沉浸在了过去的时光之中,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向我讲述。
苏州,是一座历史名城,也是极其古老的一座城市。和中国的其他城市相比,苏州的古代遗物,算是最多最完整的,别的先不提,光是苏州的古代城墙和城区格局,都是三千多年前伍子胥设计流传而下,几千年来,不管历史怎么变迁,苏州如同一名固执的老人,守着自己的那一份荣耀。
邱云清来到苏州的时候,是民国八年,当时,苏州古城区地界方圆纵横十几里路,出了阊门、盘门、齐门、平门,便是一眼无边的农田和荒野了。
邱云清和唐保来到苏州,并无什么特别目的,只是因为一些私事,途径大陆,唐保说起自己几百年前在苏州带人挖过古墓云云,一下引起了邱云清的兴趣。因为手头没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二人便打算在姑苏城内逗留几天,赏玩赏玩江南的风水。
二人进城的这一天,是四月天气,阳光明媚,气爽怡人。二人顺着老山塘街一路走进阊门,寻了家老字号的面馆“朱鸿兴”吃了碗苏州特色的焖蹄面。
两人吃饱喝足,正要出门,忽然,听见外面的大街上,一阵喧闹之声。
邱云清使了个眼色,唐保立刻会意地闪身出门,不多时回转来,低声笑道:“今天集市,一些外地本地的杂耍班子都来走街串巷了。外面人可不少,颇为热闹。”
“杂耍,卖艺的。”邱云清点了点头,“姑苏一带,有什么有名的艺人么?”
“嘿,邱先生,你不提便罢。你一提,我倒是有个旧相识,一定要给你介绍介绍。”唐保微微笑道,“以前,在我们搬山道人一派中,有一个叫齐白山的,就是来自姑苏齐家。当然,齐白山都作古数百年了,但是,他的家族据说还在,就是在这姑苏城内,而且,他们家身怀绝技,一脉单传,在这姑苏城内卖艺。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说不定还可以遇到齐家后人。”
邱云清见一向严肃不动声色的唐保都有所动容,好奇问道:“齐白山?这个姑苏齐家,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齐白山,是半路投师去我们师门的,算起来,也能算是我的平辈。他的手特别快、特别巧,我们外出倒斗,一些精巧的机关,少不了他才能打开。我们都叫他‘鬼手齐’。据他自己说,他们家是祖传卖艺的,家传‘三仙归洞之术’,他是嫌弃卖艺清贫,才远投他乡,入了我们那一伙。按照年岁算起来,现在我们遇到的齐家后人,也是起码七八代以后的了。”
邱云清点了点头,道:“那便出去走走看。”
二人结了帐,迈步出了门,之间外面的青石板街上,一路各色摊贩,一字排开,其中不乏一些姑苏特色的小玩意儿,卖绿豆糕、猪油糕的,卖白兰花的,卖腌金花菜的……
再向前走两三百布,便到了东中市,青石板街到了这里,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面积颇大的路口,眼下便成了众多杂耍艺人展露本事的舞台。
有粗壮的汉子,表演吞火吐火,刀砍枪扎的硬功夫的,也有表演各式小戏法的,不管水平高低,看客总是一大堆,捧场的、吆喝的,并不见少,只是一到艺人讨赏钱的环节,便见世态炎凉了。
邱云清和唐保一路走着一路看,这些寻常功夫根本入不得他们二人的法眼。走着走着,忽然唐保脚步加快几步,低声道:“邱先生,你看那招牌!”
二人凝神望去,之间远处确实有一个白布招牌,高高地挂着,周围围了一圈人。白布上苍劲的大字上书“鬼手齐鸣允,江南独一家”边上还有四个小字“三仙归洞”。
“去看看。”唐保兴致盎然道,“当年齐白山的手法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不知道他家后人,手有没有他老祖宗那么快?”
邱云清微微一笑道:“慢着,别急过去。”
唐保一愕然,仔细一瞧,确实发现有点不太对劲。
只见这齐鸣允的摊位附近,人多是多,但是看那气氛,似乎并不是来捧场的,外围一圈老百姓,缩着袖子似乎在看热闹,而过了人堆,在摊位中央,一名瘦弱男子正和几名大汉在拉扯着。
邱云清略一沉思,找了个边上看热闹的老伯,询问了几句。
原来,这几名大汉都是吴趋坊万金赌坊的人,他们说这瘦弱男子,也就是齐家的齐鸣允,进了他们家赌场,靠出千赢了不少钱,眼下倒要拿他回去问罪。
“齐家的人,怀有一身本事,心术不正,想起去做老千,倒是正常的。”唐保摇了摇头,“想不到齐家后人也是这种好赌的败家子。没什么好看的,走吧。”
“哎——这位先生,您也不好这么说的。其实,齐鸣允这个人,心地倒是善良的,一天没几个赏钱,有时也分给周边的乞丐了。人真的不错,也没见过他进什么万金赌坊啊!我倒是听说,这是万金赌坊的人故意找茬的,就因为万金赌坊的少东家要跟齐鸣允学这‘三仙归洞’的本事,他不肯教,所以……唉……”
邱云清神色闪动,不等唐保说话,自顾挤进了人群。
唐保跟了邱云清这么多年,自然知道他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于是,叹了一口气,急急跟上。
二人挤进了人堆,那几名大汉正在飞扬跋扈地掀翻了齐鸣允的摊子,一掌把那挂着白布招牌的杆子也劈断了!
“看什么看?走开走开!”领头一名壮汉,似乎是满清的遗民,脑袋后的小辫子还没有剃掉。
“你们大家看好了,这姓齐的小子,在我们万金赌坊欠了钱,被我们晓得了,今儿个以后,他也甭在这里做生意了……”
齐鸣允也不反驳,只是阴沉着脸,站在一旁,任由大汉们破坏自己的摊子,竹木椅子都被砸了个稀烂。唐保越看越气,这小子一点骨气也没有,不管怎么样,事情有的没的,总要反驳两声吧?这样默不作声,岂非就是默认了壮汉所言?
邱云清微微一笑,抬手道:“各位,欠债还钱,你们动手拆台做什么?他若是欠你们钱,让他做生意来还不就好了?你们砸烂他的摊子,让他怎么挣钱还你们?”
那辫子大汉斜瞥了一眼邱云清:“外地的?少管闲事啊!”
“这样吧。”邱云清双手背立,“我这人,就好抱打不平,这样,这位小哥欠你多少钱,我来还!”
听得邱云清如此一说,周围人一阵惊呼,紧接了低声私语,看向邱云清的神色中,多了一丝敬佩之意。
“我们出来逛集市,不就是图个开心,看个手艺么?你们报个数目,我早日结算了,让这小哥重新给我们表演一下他的手艺。”
大汉迟疑了片刻,和同伙面面相觑,一咬牙,报了一个数目。
这数目一出口,周围的人一阵惊呼,这简直就是赤裸裸的敲诈!
当然,对于邱云清来说,钱这东西,真正是身外之物,而且,这身外之物,可还真不少!!不过,人在外不露财,是最起码的做法,否则,引来一些见钱眼开之辈,就麻烦得多了!
邱云清其实也并没有真的要还钱的打算,他知道这些家伙只是来找茬,其实还多少钱都是没用的。
邱云清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枚银元,在手中上下抛动:“我只有这一枚银元,你要么?”
那大汉一愣,大抵心想一枚银元也是意外的收获,于是一点头,缓缓伸手过来。
不料邱云清手掌一翻,那银元又被他塞回胸口,随后,他戴着戏谑的表情看着那大汉。
“你找死!!!”大汉脸色一变,凶神恶煞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