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翰远组织了一场知青聚会,与其说是同当年一个青年点的知青们一起忆当年,叙旧情,不如说是他要借此机会宣布自己将征用官渡村的土地,让乡亲们都进城的消息。这些年来,尽管自己是当年下乡回城的知青中混得最好的,在别人的眼中是房地产公司的大老板,可在一起下乡的知青面前,他总有点抬不起头来,为的就是当年把一对母子扔在乡下的事。最近几年,兴起了一股知青返乡热,他们回到当年曾经插队的地方,以各种方式对乡亲们给予帮助。和魏翰远一起下乡的知青也张罗过回去,但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韩家母子和乡亲们,终究没有成行,前一段为了元明进城的事回去打听元明的下落,还吃了闭门羹。今天,他要在这些知青面前告诉他们,魏翰远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要通过自己的努力,让官渡村的所有乡亲们过上城里人的日子。
十几个当年下乡到官渡村的男女知青都到场了,就差高天宇了,魏翰远知道,属他最了解自己的底细,也时常最不给自己面子。他决定不再等他了。
魏翰远端起酒杯:“人到齐了吧,咱们开始吧。”
有人提醒说还差高天宇,话音未落门口便传来声音:“差不了,魏老板请客我求之不得呢。”
高天宇走进来边坐下边说道:“正好这几天馋酒了,下岗在家又喝不起,魏老板的饭局可真是及时雨呀”
魏翰远说:“行了,别贫了。各位知青战友们,今天把大家请来,是通报一个情况,我正在运作一个清河国际商贸城项目,按规划,可以把咱们当年插队的官渡村完全城镇化,使那里的乡亲们全部过上城里人的生活。”
一男知青说道:“魏青,你可是办了一件大好事,官渡村的乡亲们可要享福了。”尽管他改了名字,可是在知青们中间,大家还是习惯叫他魏青。
其他知青也都纷纷附和:“可不是么,我们前不久还回去一趟,村里的年轻人都到城里打工了,剩下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日子过得不富裕,看着心里不好受呀,这回可好啦。”
另一男知青提议:“来,为官渡村的乡亲们,咱们一起借魏青的酒敬他一杯。”
大家纷纷举杯畅饮。一男知青提议:“为了我们的第二故乡走向新生,咱们今天要一醉方休,好不好?”
人们齐声呼喊着:“好!”
几个小时过去了,参加聚会的知青们都喝了很多酒。人们三两相聚,热烈回忆着当年下乡时的趣事,议论着村里一些乡亲的状况。这时高天宇步履踉跄地挤到魏翰远面前,借着酒劲高声问道:“我说魏青,这回你得把你当年扔乡下的老婆孩子接进城了吧?”
他的发问,使包房内顿时安静下来。这本来就是大家尽量回避的话题,这么多年也有过类似的聚会,在魏翰远面前,大家都不提这件事,有回到官渡村去的知青,回来讲起村里的情况也都避谈老韩家,因为大家知道这会让他难堪。高天宇这一声发问,让人们的目光都投向魏翰远。一种难以言状的耻辱感使魏翰远无地自容,一时间酒力上涌,他怒视着高天宇,把一个酒瓶用力摔在地上,发出脆响:“你他妈说什么呢,谁把老婆孩子扔乡下了,那是我扔的么,我带得回来么。你们在乡下呆了几年,都说说,招工的,上学的,一个个都走了,可我在那整整八年呀。”
高天宇借着酒劲并不放过他:“那你可怨不得别人,谁让你结婚呀,还是和乡下人,你结婚了就应该在乡下好好过日子,又想着回来······”有知青上来拦着高天宇,不让他说下去。
魏翰远冲上去一拳把对方打倒在地:“你放屁,高天宇,你小子就是心理阴暗的仇富心理,看不得别人的好是不。”包房内顿时乱作一团,人们把魏翰远和高天宇两人分开。
高天宇仍不依不饶地高喊着:“你这叫陈世美你知道不,我还就心理阴暗了??????”魏翰远被知青们架着来到包房的外阳台上,面对夜色和吹来的阵阵凉风,他激愤的情绪逐渐平复,凝望着清河的方向陷入沉思。
魏翰远清楚,高天宇今天的反常之举事出有因,他是对自己停止收购市农用机械厂的做法有气。本来他是打算通过收购农用机械厂,既去了师傅马吉庆的心病,救活企业,也对大型农机在官渡村的应用给予一定支持。可毕竟国家农业的发展方向是一盘大棋,究竟怎么走,不是他一个地产商能够说得准的,买企业毕竟不是一笔小数目,其中的风险他是清楚的。正好儿子魏子豪留学归来,还带来这么好的项目,又经过他的一番运作,终于让项目落在了官渡村,让全体村民都进城,这何乐而不为?可师傅和高天宇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国家到啥时候不可能取消农业,农用机械更不应该没有市场。魏翰远觉得那只能等等看了,有些事情急不得,操之过急有时会适得其反,这是他多年商场打拼悟出的道理。可这道理和师傅及高天宇都讲不通,他只好先把这个项目做起来。没想到高天宇今天来了这么一出,让他在知青同学面前很没面子。好在大家都相继来劝慰他别和高天宇计较,他今天心里不痛快,又喝多了酒。魏翰远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高天宇已在两个男同学的搀扶下先行离开了,接下来的酒席就难免有几分气氛尴尬。魏翰远摇了摇头说道:“今天的事情怨我,不该动手,可大家都知道,我那段乡下婚姻是我最大的一块心病,我何尝不想早日对那乡下母子有一个交待,现在儿子已经到城里来打工了,可他拒绝和我相认,我也到乡下去见了孩子他妈,可人家也拒绝我的资助,现在总算把这个高尔夫球场项目落在了这里,可还要经过市里人大重大事项的审议,还要报国家批准,这一关一关的不好闯呀。”
同学们也都七嘴八舌地说着现在办成一件事不容易。魏翰远又说了高天宇和他师傅希望他把正在转制的工厂买下来的事,也说了自己的难言之隐。大家也都纷纷表示理解和同情。最后,酒宴就在这样不尴不尬的气氛中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