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个学生来到支着充气的大红喜字和拱门的吉祥居餐馆门前时,刚好车队驶来,停在门口,接受了上次的教训,这次新郎冯双泉拉开车门,拉着新娘的手,领着关银花上台阶,进入了饭店。三个学生随着参加婚礼的人们一同进入了婚礼现场。吉祥居的婚礼现场热闹而秩序井然。几十张圆桌簇拥着前方一处临时搭起的高出地面的婚礼台,台上的背景板被鲜艳的色彩和吉祥喜庆的图案装点出婚礼的气氛。韩元明一大早便去早市采购,回来便在后厨忙前忙后,一直没腾出时间到前边婚礼大厅,只能听着耳边不断传来的前边的婚礼进程。
宾客入座。婚礼开始。
主持人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来:“月老的红线把有情人牵在一起,哪怕他们生活在城乡两地,冯双泉先生靠勤劳的双手,创造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也对这位神秘而美丽的小姐一心一意。在今天这个激动人心的日子,让我们共同见证属于他们的神圣时刻,有请新娘关银花小姐闪亮登场。”
听到关银花的名字,韩元明一下愣住了。他手中正在开膛挖取内脏的一条鱼掉在了水盆里,手上沾着鱼血和鱼鳞也忘记了清洗和擦拭,不由自主地起身跑向前厅。真的是关银花么,那个与自己青梅竹马,朝夕相处,并相约一起到城里来闯荡的关银花?那个在清河边留下多少欢笑和心领神会的期许,青葱岁月中共享过多少青涩的爱的顾盼与欲说还休的时光,是你吗,银花?难道这真是自己,是老韩家人的宿命么,前两代男人先后抛弃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进城了,如今轮到自己,竟然换了一种方式,自己心中的恋人要嫁给城里人了?
韩元明来到前厅,站到台前,他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可分明看到身着婚纱的新娘正好走上台,她抬起头来,两人的目光相遇了,真的是关银花!四目相对,两人的眼里都闪着泪花。竟没有听到主持人要求夫妻对拜的声音。新郎冯双泉也发现新娘的异常,继而发现了站在台下的韩元明。
冯双泉气急败坏:“这小子哪的,把他给我赶出去!”
给他帮忙的几个人上来抓住韩元明推打撕扯,新娘关银花大喊:“不许打人。”张涛经理赶过来,保护住韩元明,并让员工把他推向后厨。安雅与两个同学和参加婚礼的人们惊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婚礼现场乱作一团。
当天晚上,在冯双泉的家里,暴发了新婚之夜的第一场战争。关银花捂着被打的脸坐在床边抹眼泪。冯双泉领带歪在一旁,袖子撸到肘关节以上,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气呼呼地瞪着关银花:“你也不打听打听,我泉子啥时叫人打过脸,你今天是把我的脸丢尽了。说说吧,你和那小子咋回事,我花五万块钱把你娶回来也得娶个明白不是。”
“我们就是一个村的同学。”
“你以为我是傻子那,就你俩那眼神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呗?我看你俩是不早就有一腿。”
关银花站起来,怒视着冯双泉:“不许你污辱我,也不许你污辱我同学,你要是这样说,我马上走,钱可以退给你。”说着,便转身去收拾东西。见状冯双泉软了下来,上去阻拦关银花:“往哪走呀,你还来劲了,这婚礼上你俩演了这么一出,我不得问清楚么。”
“我既然同意嫁给你了,就打算和你正经过日子,只要你真心对我。”
“那是,你找我不比那个饭店洗菜的穷小子强多了,别看我这一条腿有毛病,可这是有代价的,咱这叫工伤,我不用上班他单位得按月给我开工资,退休了还有劳保,这边我还能开车拉脚挣钱,你是农村户口,这些你都没有,得靠我养活,跟我这城里人的差距有多大,这不明摆着嘛,就是我这一条残腿的距离,哈哈哈哈.”说着,他一把搂过关银花,顺手拉灭了灯??????
窗外的月光照在床上,冯双泉在呼呼大睡,关银花却泪流满面,难以入眠。此时与她同样无法入睡的,便是韩元明了。在吉祥居餐馆为员工提供的宿舍阁楼上,同样的月光,映照着韩元明的脸。白天的一幕在他眼前总是挥之不去,自己心爱的姑娘成了别人的新娘,尽管他比那个男人年轻,比他身体健全,却只能是这个婚礼盛宴上帮厨的角色,连以宾客的身份送上祝福的资格都没有,而这一切的根源,都因为自己的农民身份,即使进了城,找到份工作,也只能是在农民的后面加一个工字,他无法获得这座城市的户口,就无法获得城里人的身份,无法享有他们从出生便获得的各种福利、特权和优越感。他开始对关银花从怨怼逐渐转为理解,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她也许选择是对的。
韩元明拿出了从家里带来的一支箫,那箫管上刻着一个“轩”字,听姥姥说,是他姥爷赵逸轩留下的,从小,在贫乏的农村文化生活中,这支箫便成了他的玩具,一来二去,竟然无师自通地会吹出一些曲调来了。此刻,他站在阁楼的天窗旁,面对夜空,一曲箫声悠扬婉转,如泣如诉。
在餐馆员工宿舍阁楼的对面,是一幢公寓。是江东大学研究生安雅的闺蜜,音乐学院研究生罗依楠的家。参加完关银花的婚礼,安雅来到罗依楠家,两个姑娘从小在政府机关大院里一起长大,读本科又在一所大学,考研才根据各自志向分开,有日子没见了,安雅便决定当晚住在这里叙叙旧,这会刚洗过澡从浴室出来。边整理着头发边和她闲聊。安雅告诉罗依楠,自己刚在她家对面的饭店观摩了一场婚礼闹剧。罗依楠打趣她怪不得有时间来看自己,原来是顺路跑这来蹭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