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千年,瞬间怒放,在鲜血中开出血红的颜色,这一刻碧绿如玉的叶片却全部凋谢,只剩下那朵诡异的血红色花朵,如魔鬼的微笑般孤零零的绽放。
叶雷已冲上了玉台,不曾看那彼岸花一眼,先一把揽住为了花开倾洒鲜血的人,紧紧将她抱在怀中,记忆中他似乎从没有这样抱过她,从来没有,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个恬淡宁静的妹妹的身体竟是如此纤弱,原来也需要他的呵护,他却从未做到过。
林月遥轻轻将玉首放在叶雷肩上,美丽的大眼睛中掠过一丝迷离,旋即又轻轻合上,只是任凭他将她抱住,她似乎很享受这一刻的感觉,虽然她从未曾享受过,但至少她现在感受过了,直到那双臂膀慢慢放开。
“月儿,你没事吧?”叶雷焦急的抓住林月遥隔开的手腕细细查看。
“没事。”林月遥露出个疲惫的笑容,“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叶雷这才发现,林月遥那晶莹的玉腕已恢复了原样,连一丝痕迹也看不到,他这才稍稍放心:“以后不许逞强了,这种事应该我来做。”
“不行。”林月遥摇摇头道,“你的血不行,黄泉说过,只有用‘巽木回春诀’和龙血才能让彼岸花提前开花,我是三千年来林家第一个具有天生龙脉的的人,我的血可以替代龙血,恐怕这全天下也只有我的血可以。”
叶雷惊道:“龙神血脉?你们林家是人是龙啊?”
“当然是人。”林月遥笑道,“传说林家一个祖先曾娶龙女为妻,于是龙家后人就有了龙女血脉,不过一直没人拥有龙女血脉,幸好现在我有了。”
叶雷忽然想到了一些东西,恍然大悟道:“怪不得鬼门关那些动物这么怕你,对了,还有苗疆的银蚕王,哦,还有那假和尚召唤的妖兽白蚓……,原来他们怕的是你身上的龙的气息。”
林月遥道:“大概是这样吧。”
叶雷像看外星人一般打量了一番这个妹妹,发现她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外,还是平日里那个温柔宁静的妹妹,下意识问道:“你真是人?”
林月遥展颜一笑道:“你认识妹妹这么久了,还不能确定?”
叶雷心疼的捏了捏妹妹的瑶鼻,道:“不管怎么样,以后要提前跟我说。”
林月遥道:“知道了,快拿彼岸花吧。”
叶雷这才将目光放在那诡谲多姿的彼岸花上,它终究是开了,那代表着希望,他缓缓伸出手去,忽然目光却停留在了花下的一行文字上,那还是昔年将彼岸花带出地府赠与爱人的那位先辈所留下的,旁边还有两个干涸的玉杯,一杯已干,一杯竟是半杯绿意盎然的液体,只是不知为何万年尚在。
“千年花开,不知千年后谁人至此赏花?请君共饮此杯。”
短短一句话,说不出的潇洒飘逸,那邀千年后赏花人共饮的气度让万年后的叶雷也为之心折。
叶雷似乎被万年前那人的豪情所感染,他默默的拿起玉杯。
这一瞬间,又是那股熟悉的妖异气息冲入了他的脑海,非常熟悉,也非常亲切,恍惚中他竟看见那似曾相识的孤傲身影向他走来,手执一杯美酒,向他说道:“共饮。”
“共饮。”叶雷将手中酒杯递到空杯前。
两个玉杯轻轻一碰,相聚万年的两个人如同穿越了时空,在这妖艳的彼岸花前共碰一杯,一饮而尽。
酒尽,人散。
望着手中空空如也的酒杯,叶雷露出一丝苦笑,自己一向聪明,这次不知自己是发了什么疯,竟会傻傻的喝下那不知是什么玩意的“酒”,只是那东西淡而无味,说是白水一杯到有可能。
“对不起了。”叶雷道,“我今天是要把这株花带走,以后这里再也没有彼岸花了,请前辈见谅。”
不知为何,叶雷对这位“神交”已久的前辈言语间也尊重了起来,不单是因为那人留下的那种熟悉的感觉,更是为了与千万年只的人共饮的绝世气度。
那人似乎并没有反对,任凭叶雷拔起彼岸花,将它收入身后的包中。
“月儿,我们……”
叶雷刚要招呼林月遥离开,却发现妹妹悄然跪在地上,将玉台上满地残绿一张张的捡了起来。
她该不会是想学林黛玉一般葬花吧?可是她这是葬叶啊?
“月儿。”叶雷道,“你做什么?”
林月遥头也不回,轻轻道:“我听老师说过,彼岸花又叫绝情花,花开之日就是叶落之时,花开不见叶,叶不见花开,花与叶生生相错,永不相见,叶子默默守护了花千年,却在它最美的一刻静静的凋谢,我只是看见这碧绿的叶子觉得可惜了。”
叶雷心中猛然一颤,不知为何,听了林月遥的话之后他有一种很心酸的感觉,但又说不出是为什么。
“走吧。”林月遥笑道,“你发什么呆呢?像只呆头鹅。”
叶雷笑了笑,深深的看了眼林月遥,却发现从未看透过她,他只知道很少见她有如此多愁善感的时候。
两人携手向外面走去,很快走到了来时打通那个洞下方,另一边网上则是原本的出口。
“糟了。”叶雷猛然一拍脑门道。
“怎么了?”林月遥问道。
“忘了搬几块玉石出来了。”叶雷急急道,“你等等,我回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带走,真失败啊。”
“你还有时间吗?”林月遥淡淡道。
“哦。”叶雷笑笑道,“习惯,习惯了,我们快走。”
谈笑之间走到入口处,叶雷漫不经心的一抬手,差点吓了一跳,因为他发现那被他取名叫“月下美人”的宝剑处竟多了一对绿幽幽的亮光。
“妈呀,这什么啊。”
叶雷乍一惊,这才看清那竟是一对拳头大小的眼睛,眼睛后面是一片粗糙的皮肤,不知道属于个什么东西,只知道那双眼睛正越过月下美人剑,冷冷的注视着他们,目光中似乎还有一丝——怒火?
叶雷刚想说话,那眼睛往后退了一段,然后狠狠的撞在洞口处。
“轰——”
只一下,洞口被撞得塌了下去,整个湖底密室剧烈晃动。
“靠,这是个什么东西?月儿,走,改道。”
两人沿着密室原来的道路向上走去,在那怪物的数次碰撞中,密室已摇摇欲坠,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密道出口处,却发现那里已经被封死。
“轰——”
又是一声撞击,似乎整座岛都在摇晃。
“来不及找机关了,月儿,轰开它。”
林月遥点点头,手轻轻一招,月下美人已如归鸟投林般飞回了她的手中,她毫不停顿,另一只手已轻轻挥出,尽头处瞬间被轰了个大洞,湖水随即灌入。
“走。”林月遥拉着叶雷,在月下美人光芒笼罩下从洞口飘了出去。
叶雷深深看了眼大洞,这存在了万年的密室终于完完全全融为了洞庭湖的一部分,或许再过千年,那人留在人间的痕迹也将消失在这湖水中。
思索间,林月遥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叶雷下意识的往前看去,原来刚才撞击洞口的怪物已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这才看清这怪物的全貌。
那是一条长有三十米,直径超过一米的巨蛇,额头正中有一个凸起的大包,身上黝黑的鳞片如甲胄一般,尾巴处有一个叉,将尾巴分成两条,每一条都如一个弯弯的铁钩。
“靠,这是什么玩意儿?”叶雷目瞪口呆的骂道。
“好像不是普通动物吧。”林月遥道。
“晕。”叶雷道,“不会是你亲戚吧?”
“我亲戚?”林月遥不解道。
“是啊。”叶雷道,“你亲戚不是龙吗?”
“……”
“不如你去跟它说说,看能不能和平解决,毕竟亲戚一场嘛。”
“……”
“可是它好像是条蛇呀。”
“没事,八百年前也是一家,你去跟它讲……”
叶雷话只说了一半,那条蛇已经张着血盆大口扑了过来,身躯虽大,速度却比鱼儿还要快上数倍,眨眼间已到面前,它那可以吞下一只大象的口中竟长满了森森獠牙,那分明不是寻常大蛇应该具有的。
如果他们是在水中,恐怕这一下已经是躲不过了,不过还好有林月遥的月下美人在,他们行动不必受制于水,两人很轻松的就躲过了这一击。
不过大蛇来的极快,它根本不用转身,尾巴顺势就是一扫,两条尾巴如铁钩一般分别抹向两人,看见它这条尾巴,叶雷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这次林月遥没有躲避,月下美人意随心动,带起轻柔的剑光斩在蛇尾处,只听金铁相交声传来,锋利的月下美人竟不能伤到大蛇分毫。
“我知道了……”叶雷失声道,“这是上古妖兽,钩蛇,对,它就是钩蛇——”
叶雷自然没见过钩蛇,不过他在琼琪老头子的古籍中看到过,这种蛇最大的特征就是那条尾巴和额头处的凸起。
既然是上古妖兽,自然不会像寻常的蛇一般攻击,它猛然摆动身体,一圈圈的水波从它身体处荡漾开来,然后张嘴突出了一团灰气,即使在水中也不影响分毫。
林月遥玉掌轻摆,声如龙吟,一道水波已迎向那团灰气,正是“碧水绿波龙吟掌”,湖底登时波澜激荡,劲气乱窜。
这一瞬间,叶雷毫无由来的想到了一句话,那是那个风华绝代的神仙姐姐留在玉石上的,想起这句话,他立刻明白了这东西是哪里来的,也明白了这东西为什么要攻击他们。
“今日妾偶遇一异兽,留之。”
靠,这家伙原来是万年前的神仙姐姐养的宠物,那就难怪它会攻击他们这两个不速之客,它根本就是一个看家护院的嘛。
虽然钩蛇在上古妖兽中并不算什么厉害的角色,可毕竟它已有万年修为,万年时间就算一只王八也修炼成精了,何况本就是妖兽。
叶雷感觉自己有些头痛,只得无奈的说一声:神仙姐姐,你没事养条小狗多好,养这种宠物是会破坏世界和平滴。
“哥哥。”林月遥道,“你先走。”
“啊?走?走哪里?”
“你先上去。”林月遥道。
“不不不……”叶雷连忙摇头道,“这不是我的风格,我是这种人吗?不是……”
“听话,走吧。”林月遥不由分手,玉掌在叶雷背上轻轻一推,叶雷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传了过来,身体已不由自主的向水面上飘去。
等叶雷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湖面上,那条小舟正静静的飘在水面上,还有舟上翘首盼归的美女秦寒。
“月牙儿,你……”
叶雷大急,毫不犹豫的一个猛子向水下扎去,不过他刚刚潜下几米,一股巨大的力量又将他推了回来,他知道那是林月遥和妖兽激斗所散发出的能量,可恨他现在不能调动一丝鬼力,竟无法靠近那里一步。
连续试了五次,没有一次能向下超过五米,他气得一掌拍在水面上,他恨自己实力不够,关键时候竟让妹妹挡在前方,自己却置身事外。
恨啊,叶雷紧紧攥起双拳,一拳又一拳的击在水面上,其实他最想打的人是自己,他疯狂的运转鬼王诀,想要勉强运起几分功力,可他受创的内腑却不堪重负,一口鲜血已喷了出来。
连续三次强行提起鬼王诀,叶雷连续喷出三口鲜血,此时脑子一阵迷糊,差点不支晕倒,还好秦寒发现了他的踪迹,将他拉上了小舟。
“不行,我还要下去。”
叶雷稍稍喘息了一下,挣扎着站起来,毫不犹豫的就要跳下去,秦寒大惊,慌忙死死的抱住他。
就在叶雷站起身想要跳下的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胸间骤然透出一股冰冷,迅速充盈内腑,蔓延四肢百骸,最后冲入脑海。
嗡——
叶雷只觉得一股力量撞击到了灵台,然后四肢都失去了知觉。
我,中毒了?
妈的,一定是那杯酒过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