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延辉离开伤兵营的时候,穆香珺就站在营地的门口,武延辉被士兵抬着,他已经被恩准回汴梁,虽然路途遥远,但是刘恒急切的想知道武川的情况,而那些经过润色的奏报他并不全信。
穆香珺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武延辉,看着他进了马车,看着他撩开窗帘探出脸来,穆香珺扬起手和他挥挥,再见或者再也见不到了。
聂贤走到穆香珺的身边,“他会说出去吗?”
穆香珺轻轻的摇摇头,“武将军不是那种答应了反悔的人。”
聂贤看向武延辉,看着他那双伤感的眼,这眼中的离愁如此明显,聂贤了然于心,马车窗帘放下,武延辉捂着心口咳嗽着,伤痛并不能让心平静,再次见到了穆香珺,他的心无法安宁。
战事越来越紧张起来,伤兵营里的伤兵有增无减,聂贤托人去告诉张老爹他们两个在伤兵营中不要担心,过了几天张老爹给他俩送来了些衣物,穆香珺问符海的家人找到了没有,张老爹说符海家所在的那个村子早就没人了,也不知道是都迁走了还是在哪里避难呢!
穆香珺只得把符海的名牌好好的收好,她想等到战争结束若是还没有找到符海的家人,她便为符海立下一个衣冠冢。
穆家军在武川已经没人了,当时穆泰回汴梁的时候就带走了大部分的穆家军,而武延辉也带走了自己这边最后的一个队伍,现在武川抵抗东胡的只是安幽王与厉王的人马。
聂贤就着幽暗的烛光细心的擦着小小的匕首,这匕首大多数时候都是用来挑开伤兵化脓的伤口的,他一边擦着匕首一边说道,“安幽王和厉王都想立功从而让自己的女儿或者妹妹夺得皇后之位,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两个根本就不会通力合作,不止不会合作,还会互相拆台。”
“东胡却可以趁此机会直取武川?”穆香珺不禁问道。
“东胡这次的进攻显然是军内有高人,所以这次在行军打仗上张弛有度,若是当初皇上直接让穆老将军来迎战,我相信还是有胜算的,而此时~~武川城也许快守不住了。”
穆香珺看着惨淡的蜡烛笑了,“皇上完全的失算了。”
“他的失算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便是景王的势力还在,景王按着那些滑头的臣工将领,自然没人愿意帮皇上。”
“老师不是已经败了?”
“景王怎么可能会败了?他当初输在自傲上,否则也不会被先帝摆了一道,这次他会更加小心。”
“他们为了皇位,就牺牲着武川的百姓。”穆香珺叹息着,“这百姓的命在他们的心里就如此的卑贱?”
聂贤将匕首插进剑鞘中,“是。”聂贤的话让穆香珺无言以对,聂贤将药箱合上,“睡吧!明天还要起来干活。”
穆香珺和衣躺在铺在稻草上的棉被上,冬季已经到了,夜寒冷凌冽着风。
聂贤的话影响着穆香珺,一想到武川会被东胡攻破,穆香珺就会害怕,聂贤倒是没任何的变化,还是每日精心的照顾着伤兵。
就在这胆颤心惊中,武川的城门终于被攻破了,大批的东胡兵涌进了已经快变成空城的武川,穆香珺背着药箱听到那震耳欲聋的砍杀声,聂贤牵着马,“走吧,武川已经不是大郕的了。”
扬马飞奔,穆香珺转过头看着渐渐消失的武川城,她眼角落下了泪水,家不再家,国将不国。
聂贤仿佛就是个无家的人,所以穆香珺在他的脸上看不到悲伤,当然也看不到欣喜,他只是冷着一张脸,并不是无情,而是已经麻木了。
离开了武川,穆香珺随着聂贤一路救人治病,聂贤说,一旦东胡攻入了武川,那么他们就不会善罢甘休,打进汴梁只是时间的问题,那时候穆香珺不信,但是,和聂贤走南闯北经历了两年的时间之后,穆香珺终于信了聂贤的话,东胡仅仅用了两年就已经快打到了平城。
刘恒身边的可用之人少之又少,仅仅两年就有很多大臣辞官归隐,穆淮安也以体弱为由称病不上朝,而穆泰据说因为武川一役,患上了肺病根本就无法再驰骋沙场,聂贤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只是轻声道,“有人在操纵着这一切,而皇帝已经无力回天了。”穆香珺很是担心刘恒,但是她却也如聂贤所说的无力回天了。
秋风将最后一片叶子吹落于地面之时,东胡人攻到了平城,本以为平城就此失首,哪知道这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义军,打着的旗号就是景王刘珣,景王昭告世人,他已经隐居,但是看东胡侵大郕疆土,害大郕百姓,他即起兵勤王,聂贤在看到这告示的时候只是轻蔑一笑,“好戏上演了。”
穆香珺与聂贤就在平城的一家客栈住着,这里和他们到过的其他地方不同,平城百姓并未因为战乱而恐慌失措,反而因为刘珣的守卫而变得异常团结。
聂贤推开窗看着街面上的百姓,穆香珺正在整理药箱,已经两年时间了,她也变化了不少,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这里看来就是景王的老巢。”
“以后皇上会怎样?”想到刘珣和刘恒的皇位之争,又想到当年刘恒将刘珣囚禁于天牢之内,穆香珺觉得刘珣不会对刘恒手下留情。
“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聂贤冷冷的回答道,“景王打着勤王的旗号,断是不会立即就弑皇称帝,他应该会留着皇帝的命,不过皇帝却也不会做主了吧!”
“这两年随着大哥四处行医,我竟然觉得皇上是咎由自取,真是可笑。”
“妹子,你还爱他吗?”
穆香珺关上药箱,“爱已经被很多事情冲淡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他了。”
“既然这样,平城咱们没必要再待下去了,两年了,我想回武川。”
“什么时候启程?”
“明日一早就走,等你收拾完药箱,咱们就出去买些东西,有些药也需要备一些,还有,我想买一辆马车,看你日日随我骑马,我心里也不落忍。”
“我已经习惯了,大哥不必为我费钱财了,咱们上次诊治那两个富商得来的钱财已经花的差不多了,越往武川走,流民越多,用银两的地方越多。”
“你说的也是在理,看来今天要去赚些诊费。”
“我那几件玉首饰我也想卖了,都过去两年了,应该没人在找了,留在身边也没什么大用处。”
“一件也不留了?”
“过去的物件,留着的用处不大。”穆香珺说着打开包袱,包袱里两块玉佩和两支玉簪子,还有那一对金镯子,穆香珺把它们包在一块手帕里,“都卖了也省心。”
“你想做什么我不勉强。”聂贤说着起身,他再次背起药箱,“行了,咱们走吧!”
两年的时间,穆香珺已经习惯这沉重的药箱,她也习惯了这身男子装扮,她随着聂贤站在街上,聂贤手上举着‘悬壶济世’的白帆,他们这一路来去的费用都是靠着行医得来的,虽然日子紧巴艰苦,但是穆香珺却觉得很舒坦。
因为是江湖游医,很多的时候百姓并不信,只是有些人身染疑难杂症当地大夫医不好的,会让聂贤去瞧瞧,聂贤针灸技艺高超,很多病症都是靠针灸医治的,而穆香珺学医才两年,现在聂贤还未将针灸教给穆香珺。
两人行至一大府门口,正赶上大门开了,从里面出来个年纪不大的小哥,小哥一瞧聂贤举着的‘悬壶济世’的白帆立即叫住了他,聂贤问道,“何事?”
“有病人让你瞧瞧。”小哥道,“就在里面,你真是赶巧了,我正巧要去找大夫你就路过,这银子就让你赚了去好了。”
“烦劳小哥带路。”
“里面!”这小哥说着转身便走,聂贤和穆香珺跟上,穆香珺抬头看向府门上方的匾额,上面挂着大大的‘刘府’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