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事迹败露,龙凤重聚
又是一人之夜,离那一夜又多久了?绍胤衡自那夜后,就再没来过了。陆嫔被逐,夫人失势,筠夫人正和麒忙着将来,听说莞夫人正当宠,他这些日子好像都在“莞阁”过夜。真的很混乱——可有谁在乎?心底突然有想见他、思念他的萌头。是怎么了?真的是孕妇特有的依赖症状么?手抚摸着腹部,现在的自己,已经和孩子一起生活近三个月了,心里是越来越在乎孩子了。但这究竟是怎样的情绪?看着那还放在绣篮里的那双送他的长靴,瑞阳也糊涂了。
忽地,窗前一道黑影掠过,“谁?”瑞阳立即反应过来。
“姐姐别怕,是我。”官寅玄稚气地笑道,“多日不见你,心里担心着,所以才过来看看。”
“你太乱来了,‘风雨楼’里眼线多,你这样贸然离开别苑,要是被别人看见就糟秧了!”瑞阳心慌得连忙把门窗关上。
“许久不见姐姐,我的心里实在不安,所以……”
“别胡闹,快!现在就回去!”
“姐姐别紧张,我来是告诉你一个消息的。庄里的人知道我出了意外,便联系上了我大哥。姐姐,我很快就可以离开了!”
“真的!那太好了!”瑞阳多日的愁眉终于舒展了,随即还细心地嘱咐他,“那这几天你就安分点,别再露面了,过些天我再去看你。”
“就知道姐姐你爱操心,那我先回去了,不然锟哥也急了!”官寅玄拉上面罩,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扇窗,确定没人便提气运功,跃身消失在瑞阳的视线里。
稍后,瑞阳才倾身想把窗户关上,就速然听见官寅玄的叫声,接着还有一下猛烈的碰响。瑞阳的心猛地一揪,便快步冲了出去,正好与子怜撞个满怀。
“夫人!急匆匆的去哪?小心身子啊!”
“快!你去找锟,告诉他寅玄出事了!”
瑞阳尽可能快的跑向发出声响的地方,心里不好的预感,怕他是遇上绍胤衡了。
果不其然,就在回别苑途中的小院落里,绍胤衡逮到他。只见气息混乱的官寅玄,整个背部被鲜血染红,卧趴在晶莹的雪土上,鲜血的恣意流淌刺激了绍胤衡嗜血的欲望。
“看你对楼里的熟悉,大概在这里混了不少日子吧。”绍胤衡轻松的语气像是在谈天气,手持着长鞭慢慢走近他,瞳光里闪烁着诡异的光芒,“我不需要留你活口,毕竟我的仇家也不只那些所谓的大派,没有必要从你口中知道什么。”
“你——混蛋……”无力阻止他的接近,官寅玄的神志意识越来越模糊——瑞阳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象惊骇住了,瞬间,她再次将受伤的寅玄当作是朝褚极。
“不!”情急之下,她挡在他的前面,虚弱地与绍胤衡的怒火对峙,“不要伤害他!”
“瑞阳?”她的出现和话语很突然,绍胤衡微眯起眼,“你——认识他?”
“他——”瑞阳茫然了,身后那个究竟是褚极还是寅玄?颤巍巍地回眸看,寅玄已昏过去了,她看不见他的脸,只是那身影,和褚极很像……
“他或许是探子——我的敌人,你护错人了吧……”绍胤衡也看出她无措的神情,他并不急于收拾手下败将,他此刻的心思都放在她的身上。
突然,一道黑影闪到瑞阳身边,一下子挟持了她。黑衣人速度之快却没让绍胤衡忽略,只见他的长鞭在空中如蛇般灵动,鞭子在寂夜中发出格外清晰的响声,瑞阳的惊惶还来不及平息,就已被绍胤衡完好无损地从黑衣人手上夺回。他甩动鞭子的攻势凌厉,黑衣人已快招架不住了,一个翻跃险险地躲过鞭子,在看不清的快速下,黑衣人抱起昏迷的官寅玄逃窜。绍胤衡也不急着追,只是挥手射出一根细小的银针,瞬间,见黑衣人的肩膀刺痛了一下,随即就与寅玄消失在夜幕中。
一切都发生得那样突然!瑞阳还沉浸在惶恐和迷惘中,盯着自己手上染着的血迹,她轻喃道:“褚极……”
“他们是一伙的,而你——认识受伤的那个人。”绍胤衡正色且怒瞪着她。
回到“戍央斋”,瑞阳不可避免地受到他的盘问。
绍胤衡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的倦容,两个月不见,她怎么又憔悴那么多?以已孕的身子看来,她太清瘦且太虚弱了;那双总迷惑他心神的如鹿子般的乌眸,如今只有空洞和彷徨。是自己过于钳制她了吗?
“怎么,没话要对我说吗?”他到她面前坐下,抬起她尖瘦的下巴,他已不忍心对她发脾气了,语气也放柔和了,“吓傻了?刚才的事,我就不问你了,如果你真有事瞒我,迟早我都会知道的,也不急于一时。”
“冷——”瑞阳只是耳语地轻动唇瓣,脑海里全是一幕幕血腥,让她喘不过气来。
绍胤衡不说二话地搂抱着她,用自己的貂袍温暖地裹住彼此。温暖的流窜,让瑞阳的神志缓过来了,星眸里倒映出他那张俊美的脸,也看到他那不易察觉的关怀。瞬间,瑞阳突然觉得自己很迷恋他的温暖和怀抱,从来就孤寂封闭的心,这一刻突然被涌破关口——她哭了。
“我等了你好久……你为什么不来陪我?”此刻,她不想离开了,她只知道自己很需要他,或许是因为怀孕的关系,她抑郁很久了。毫无顾忌的,瑞阳哭着将一脑门的委屈都倾吐出来,“你不是说,我和孩子……你都要的么?为什么你都不来看我……”
他惊呆了,自己怀里的真是瑞阳吗?她刚刚说了什么?她在思念自己!双手将她拥得更紧,像是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这就是她的心语啊,是自己等了多久的真心话?绍胤衡贴着她的耳瓣,亲昵而温柔地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别哭了,我不是故意不来看你的。”我不能让他们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你!他在心里呐喊着,始终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绍京城内的一所小驿站,气氛凝重而窒息。
幽暗的室内只燃了一盏小油灯,脏污的墙上映着四个影子。
“城外的动静我都打听好了,邻国的军队大概还有十天才抵城,而三大派的人马,已在城外三里坡扎了营。看来——这战也快打响了。”披着黑色斗蓬的男子说道,语气中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他就是“柒宝山”的四少——古翔。
而立在门槛边上的红衣女子也道:“至于城内,城墙内外都设了重兵重障,风闻绍胤衡还亲自在楼里设了八卦阵,似乎是为了保护里头的女人。”
“哼!女人,他现在还有心思想这个?”古翔不屑地吭声。
另一个着深色袍子的男子插上话:“海珞。”他唤那红衣女子,她是“柒宝山”的五小姐,是个清灵又有主张的女子,“瑞阳——真的怀了他的孩子?”
“是的,都见肚子了。”海珞轻声说出这个让他心痛的事实。
“砰”的一声,男子风掌一挥——猛地一击打断了院里的粗腰榕树。
“褚极!”一旁不做声的男子——“柒宝山”的大当家应天鸿,连忙按住已被他们救出的朝褚极,“这事已经发生了,你得接受!”
五年的磨砺,朝褚极已成长为个伟昂的男子汉,身上所流露的都是自信和强悍的气息。
“都是我!都是我!”朝褚极失控地怒吼着,“如果当年不是我,瑞阳就不会让那逆贼给糟蹋了!是我害了她——”
“别自责,那是瑞阳心甘情愿为你的。”海珞安慰道,心里也为好姐妹的遭遇心伤。
“我一定要他死无全尸!”朝褚极愤恨地低吼。
“你打算怎么办?”冷峻的应天鸿问。
“攻城不难,八卦阵又算得了什么?尽管三大派里没人懂解阵,只肖有个带路人就得了。”朝褚极冷讽地嗤声。
“你的意思是——你去当引路人?”古翔愕然瞪大了眼,“这可真是个绝招!”
“而且,这样我就能率先进入风雨楼,趁他们内外的乱势,更能掩护我救出瑞阳!”褚极对这一战势在必得。
“那——既然决定了,我们就分头行事,你混进三大派,我们则安排马驹和人手。”海珞话罢,四人便分头离去。
心神经过一夜的劳累,瑞阳惺忪地睁开微肿的乌眸,摸向床的另一边,他躺的位置还暖暖的,看来是刚走不久。迷惘了——她清楚地记得昨夜自己对他说了什么,也知道他最后很温柔地哄自己入睡,那是前所未有的。毕竟他是个狂傲不羁的人,恣意惯的洒脱,她很难想像他竟有这样贴心和温柔的一面。了解?自己真的够了解了吗?瑞阳这才觉得,自己其实真的不太懂他。
“子怜……”见子怜也过来了,瑞阳便唤了声,“今日,外面下雪了吗?”
“没呢夫人,怎么想到外面走走?”子怜闻声过来扶她,“地上的雪还足有一两寸厚的,还没人打扫过呢。”
“不碍事,我看外面的冬阳暖和暖和的,就想走走。”
突如其来的兴致,子怜便也顺她的意。还好现在是冬季,厚重的衣服裹在外头,瑞阳已微隆的腹部倒也不明显。不然走出“戍央斋”,一定会引起别的女人的骚动。
“昨夜,寅玄怎样了?”走进“梅苑”的繁枝里,瑞阳压低嗓子问子怜。
“背部挨了少主一鞭,又长又狠,不过锟哥说那是皮肉伤,问题倒也不大。只是少主击的那一掌,把他的左胳膊至手肘都打紫青了!”子怜一想起昨晚的事,心头就不自主地寒起来。
瑞阳担心地蹙起眉头,“子怜,这几天我是不能去看他的了,少主已经对我起了疑心。待会你就把‘白露青玉膏’送去别苑,嘱咐锟每天都给他上药。”
“是——夫人,莞夫人来了。”
“瑞夫人早啊,你的脸色很苍白呀!该不会是病了吧。”莞夫人顾作关心地问道。
瑞阳不想和她有口舌之争,便顺着她的话道:“谢莞夫人关心,我是有点不舒服,先告辞了——”
“慢着!瑞夫人何必急着走?今天的见面,你难道以为是巧遇?”莞夫人的笑意很冷,冷得让瑞阳不安,“我可是特意来找夫人的。”
“那就请莞夫人直说吧。”
莞夫人意有所指地瞥了子怜一眼,又瞅着瑞阳,“想必瑞夫人也知道背叛少主的下场,看陆嫔这例子就知道了。所以啊,你说要是让少主知道还有别的夫人出了轨,你说少主会如何处置?”
“这可得看少主的意思,我又怎会知道?”瑞阳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筠夫人和麒领护不就糟了吗?他们的事还得看少主拿主意啊!”莞夫人幸灾乐祸地盯着她们主仆俩骤变的脸色,“瑞夫人,麒领护可是子怜的亲哥哥啊,怎么说子怜都伺候你这些日子了,我看——你是不是该替他们向少主求个情啊?”
“你——”子怜气急了想动手打她那嚣张的脸,但被瑞阳拦下了。
“莞夫人,话可不能乱说,你该知道这栽赃和冤枉会害死人的。”瑞阳并不承认她说的事实,心里想探她继续说,看她究竟知道多少事。
“瑞夫人,你可不能这样袒护、包庇他们啊!再说了,你暗里在别苑藏了个男人,要是少主晓得了,我看你都自身难保了,还管筠夫人和麒领护的事?”莞夫人一语接一语,所道之话撼住了瑞阳。
该死的!她全都知道!瑞阳懊恼自己的心思不够缜密,“莞夫人断然不会是好心来知会我潜逃的了,我们就开门见山吧,你究竟想怎样?”
“你觉得,陆嫔的事真的那么巧让我撞见吗?不,当然不是——而你们的事,我说得出,当然也拿得出证据,我并不怕你们不承认。”莞夫人笑得好生娇媚,却让人觉得如蛇蝎,“少了个陆嫔,?夫人也失了势,现在我最得宠,想要将剩下的人扳倒,对我而言是易如反掌!”
“很好啊,不过,现在就算莞夫人你不做任何事,少主还是宠着你,你又何必招惹别人?不是每个人的心思、志向都和你一样的。”瑞阳当下只想保住柔弱的筠夫人。
“女人的心本来就自私,她们的确对我构不什么威胁,但你——瑞夫人的美貌天下之绝,就算少主现在对你不在乎,我也难料日后的变数。为了我的安宁——瑞夫人,你可别怪我把账算在你头上!”
“当然不怪莞夫人,我只是惊讶,楼里竟有莞夫人如此有谋略和耐心的女人。看来,这五年不短的时间,还真能磨砺人。”
“呵……我不是急躁的陆嫔,也不是善妒的夫人,我沉得住气,为的是如今能将你们取而代之。我要的是少主所有的宠爱,耐心当然是必须的。”莞夫人自豪地媚了瑞阳一眼,“瑞夫人,枕边话是很有效果的,你觉得我该何时在少主耳边告诉他?”
“随莞夫人高兴吧,毕竟我的一言一语根本就不能改变你本来的主意!告辞了。”瑞阳拉着一脸愤恨的子怜疾步离开,不理会身后那得逞的笑声。
与瑞阳候在别苑外廊,两人都不敢入内。“夫人,怎么办?”子怜六神无主了,“那该死的女人什么都知道了!”
“我也没主张,都怪我们慢了一步,筠夫人还没来得及给少主辞别,就让莞夫人抓来做话柄了。”瑞阳也胆战心惊,“我不能贸然去找筠夫人,就怕她会先乱了阵脚,而你哥又不在;现在我只盼锟能连夜将筠夫人先带走,而后等事情揭露了再说。还有寅玄——他如今又受了伤,他去哪我都不放心!”
“夫人,那你呢?你又怎么办?两件事都与你有关,而那女人志在除掉你,你怎么逃啊?”
“只希望他看在孩子的分上……”
主楼。
“少主,城楼内外都设了重兵,大可抵挡十天以拖延时间,等待贾京和隆京的援兵。”腾四人刚从城界探试回来。
“他们的营就扎在三里坡?”绍胤衡把玩着手中从瑞阳那拿走的玉簪,玩世不恭地笑瞅着他们,“锟,邻国的军队,你给堵截没?”
锟丝毫不含糊地回答:“已经按照少主的指示,在他们的三路分军途中各设了两个迷烟阵;他们的军队应该会在今晚到第一个阵。”
“粮草呢?”他又问。
“少主放心,都照你的意思藏好了,绝不没别的人知道。”麒回答着。
“少主旗下的产业,也按你的意思转向内营了,站铺面的都是生面孔。”澧禀报到。
“不错!记得抓紧些,这阵子关闭城门,安抚好百姓的情绪,我不希望这种时候才出差错。”绍胤衡有意无意地看着锟的一处肩膀,总觉得昨晚那人和锟的身形很像。于是,他便装着无心地走过去,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锟,昨晚没睡好?你的精神很差啊!”
如他所料,锟的肩膀吃痛地微颤一下,动作虽小,但却被有心试探的绍胤衡察觉了,“谢少主关心,属下昨晚睡得很好。”
得到确认,绍胤衡的心情瞬间冷了下来,他意识到锟与瑞阳定是串通一气,瞒着自己些什么。气在心头的他故意地在锟的肩上再重拍两下,痛得锟紧咬牙关。“那就好,现在大敌当前,我可不希望自己的部下力不挡敌!”
回到别苑时,瑞阳和子怜还在等。
“夫人?你们在这做什么?”锟实在不明白瑞阳怎敢在这种关节眼上过来。
“我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该来找你,但寅玄的事情败露了,我实在没办法!”瑞阳也无奈。
“有人知道?”锟震惊了。
瑞阳神情凝重道:“是莞夫人!”
“这可不妙,少主也怀疑我了!昨夜和少主过招时,我的肩膀中了他的暗器。方才在主楼,少主还试探性地拍了我的伤处,就不知道少主是不是察觉了。”
“什么?!这——”瑞阳也慌了,这回究竟能保住谁?纸是包不住火了,“锟,其实还有一件大事,也已经东窗事发了!”
看着她的表情,锟意识到大祸临头了:“什么事?”
瑞阳只好将麒和筠夫人的事也告知锟,锟的脸色愈来愈震惊和焦虑。
“怎么会这样?!麒他——”
“你别怪我哥了,要怪就怪那莞夫人。”子怜急得眼眶微红。
锟先镇定下来问:“夫人——你有何决策?”
“麒回来了吗?”
“今日和我们一起回来了。”
“你去通知他,让他在今晚之内将筠夫人带走,而你同样也把寅玄送走。安顿好他们后,你们暂且别回来,而我就去向少主请罪,求他不要追究……”
而此时,在斜对着的楼阁上,绍胤衡将这一幕都看在眼里,他的目光阴冷而狠然,嘴角微翘起叫人心寒的笑意。看来一场内部的哄乱是难免的了……
是夜,不晓得是否因内心的忐忑不安,瑞阳觉得今晚的“风雨楼”格外宁静:没有下人的脚步声、飘雪声、笙乐声——几乎无人般的静,耘酿着什么?
“夫人——夫人!”子怜惊惶中带有哭腔的叫声由远而近。
瑞阳被她哭喊着的表情吓着了,自己的声音和语速也急促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只见子怜猛地跪在地上哭诉:“哥哥和筠夫人被抓起来了!少主正在主楼拷问着——夫人,只有你才可以救他们……”
顾不上这样的狂奔会不会伤到胎儿,瑞阳和子怜一路从“戍央斋”跑到主楼,来不及意会为何一路上的守卫没拦着擅闯主楼的她们,两人已冲进了主楼大堂。迎面就是绍胤衡拿着长鞭抽打将筠夫人护在身下的麒,惊心的一幕,随着长鞭的挥摆,沾在上面的血飞溅到地上、梁柱上。筠夫人哭喊着替麒求饶,但绍胤衡充耳不闻,一鞭狠过一鞭。立在旁边的腾和澧亦不敢轻举妄动,就怕有何不慎,更让少主牵怒于麒。
“住手!”瑞阳被这血淋淋的场面骇住了,“别打了!再打他就没命了!”瑞阳竟以身相抵,挡在绍胤衡前面,伸手抓住他挥鞭的手。而绍胤衡若有意无意地瞄了下她的腹部,他住手了。
“哥!”子怜痛心地扑到麒的身边,和已成泪人的筠夫人小心翼翼将他扶着。麒背部的衣服已无一处完好,整面都是惊心的鲜红——血肉模糊,溢出的血水染红了地面。而麒仍紧咬牙关,憋得整张脸都突露了青筋,却一直没吭半声。腾连忙撕裂下摆的衣布,和澧帮他止血。
“他不只是你的护卫,更是你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怎忍心下如此毒手?”瑞阳从来就知道他是个性情恣意的人,但她绝没料到他会这样对麒。
“真是个活菩萨!”他冷冷地嘲讽着,“是不是该担心下自己的处境?”
瑞阳因他的话愣住了,难道?看着他眼里的愤恨,她心虚了,“你、你什么意思?”
“没发现少了一个人吗?”绍胤衡另有其意地扫视一遍在场的人,很邪恶地笑了。
瑞阳的不解一刹间明了了——锟不在!她的心猛地一沉,睁得浑圆的星眸满是震惊,身子颤抖着,喉咙像被咽着,一个字也吐不出来。而肚子,竟一瞬间不适地痉挛起来,但她忍住了。
“不做声了?大概是想到了吧?”他轻挑的以指腹触碰她的芙颊,故意不理会她的苍白和冰冷,然后残忍地告诉她接下来的话,“那名小伙子,是‘官乾庄’的二少,这段时间,他一直住在别苑,和锟一起,且与你深交,对吗?”
只见绍胤衡一挥手,外面的守卫就押来被五花大绑的官寅玄和锟。一脸苍白的锟已昏过去了,衣服被长鞭肆虐过,血汗染了大片。而官寅玄因伤而神志不清,灰白的脸冒着冷汗。
“锟,寅玄!”目睹他们这样,瑞阳心痛极了,扑向他俩察看他们的伤势,竟发现锟的右手尾指——没了!“你的手……”瑞阳震颤地用手捂住嘴,抑制住自己承受不了的悲痛,珍珠般的泪像断线般坠落。
“少主,你?!”腾和澧同样撼住了,他们没料到绍胤衡会如此狠心。
瑞阳以责备而失望的眼神瞪着绍胤衡,“所有的事都怪我,是我自作主张,损害了你的尊严,侵犯了你的权威!但你有必要这样对他们吗?你知道你的所作所为让人很心寒吗?你要他们以后怎样再为你出生入死?”
“你怪我?”绍胤衡抚弄着软鞭嗤笑着,心里却因她否定的眼神而揪痛了一分,“知道我的本性了?让你失望了吧!”
“对!之前,我以为你再冷酷,都会善待你的兄弟!但如今看来,我不得不推翻自己之前的看法!”
此时,锟才迷迷糊糊虚弱地喃声:“不……是我、用手挡着……少主、不是故意的……”
瑞阳因他的话愣了,心想自己的语气也过重了,一时不知所措地垂首。而玉手因腹部的越来越不适而紧抓袖摆。
绍胤衡居高临下地凝视瑞阳,没留意到她脸色的不妥,他冷若冰霜的表情,没人知道他心里打着怎样的主意,“对筠夫人和腾私通,你知情不报!私下匿藏敌人,而锟更是替你掩护!你说!我不该生气?”
“麒和筠夫人之间是清白的,麒就是惦念你对他的情义,才压抑到如今——”
猛地一阵裂响,绍胤衡挥鞭肆虐并打断她的话:“你也是带罪之身,没资格为他们求情!”
“少主——”腾和澧马上异口同声。
“都给我闭嘴!来人啊,把他们四人全押到地牢去!”绍胤衡扫视带罪的四人,怒吼道,话罢,拂袖而去!
一抹黑影借夜色的掩护,爬上主楼斜对着的楼阁上。蒙布没遮住一双得逞且狡诈的眼睛,它们正闪烁着幸灾乐祸的光芒。
瑞阳忍着腹痛,在长廊上截住他,奔到他的面前,微喘着道:“他们是无辜的!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划的!”
“别以为你怀了我的孩子,就可以如此放肆!”因她的瞒骗,他真的很愤怒!
夜里很寂静,风雨楼就只听见两人的争吵声,很清楚地让瓦顶上的黑影听清内容。孩子?真是好极了!黑影暗自乐着,心里盘算着一个恶毒的主意。
阔步绕过她,绍胤衡带着怒气,冷着俊脸步下楼梯。瑞阳还想叫唤他,但是肚子的绞痛让她发出的声音细如蚊鸣。她微弯下身子,尝试减缓痛楚,但没有效果。这让跟出来的子怜看见了。
“夫人!”子怜急忙奔过去扶住虚弱的她,“夫人你怎了?”
没走远的绍胤衡听见子怜担忧且急切的声音,也不放心地回了头。然就这一下,他看瑞阳的后侧纤颈。绍胤衡跃身落到瑞阳身边,迅速拔出银针,发现针上竟染了毒!顺势望去,他正好看见鬼祟的黑影在黑暗中隐去。毒素运行得很快,瑞阳承受不了的身子忽地倒下,绍胤衡迅捷地抱住她,并点上她身上的大穴道,阻止毒素的扩散,再掏出颗大还丹让她服下。
“痛……”瑞阳冒着冷汗,感到裙里有****的温度,腹部的绞痛逼出她更多的泪水。
绍胤衡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住了,他的心随她的痛而被凌迟着,他没发现自己的声音很不平稳:“哪里?还有哪里?”
“血!少主,夫人动胎气了!”子怜惊喊着,“快来人啊!找大夫啊!快啊!”
“孩子……”瑞阳无力地合上了眼。
绍胤衡看见鲜红慢慢地染满了她的罗裙,他的眼睛霎时殷红了!他惊怕自己似乎感觉不到她的体温,就像她的生命在悄悄流失。
瞬间,主楼里混乱起来,一整夜都是忙碌的脚步声,交错的杂语,而烛火燃至天明。
而在另一处,黑影没入莞夫人的院落,无声地推开一扇侧门,只见三更半夜了还没就寝的莞夫人。
“怎样?主楼的情况如何?”莞夫人见了黑影就急忙问。
“一片混乱。”黑影发出了一把低沉的女声,目光傲然。
莞夫人大喜,把桌上的一袋沉甸甸的银子递给她,黑影不屑地瞄了她一眼,吭声道:“哼,你那银子我不稀罕!倒是——你很笨!竟然没发觉朝瑞阳已怀有身孕!”
“那贱人——她太阴险了!”但瞬间,她又得意地笑了,“少主最讨厌被欺瞒了!连同那四人的事,那贱人的罪过可更大了!”
“照刚才的情况看来,绍胤衡似乎早就知道她怀孕的事,只是瞒着你们罢了。”黑影阴冷地嗤笑,“不过,她都在生死边缘了,何况未成形的胎儿。”
“要是没流掉,你再给她补上一针!”莞夫人恶毒地搁下狠话,她从怀里掏出一张折起的羊皮,递给黑影,“这就是楼里安置统领北部玉玺的密室图,记住,我容不得那女人,趁少主忙于战事时,你就给我彻底解决掉她。”
连续三天三夜的不眠不休,绍胤衡寸步不离地守在瑞阳的身边,悉心照顾着。眼看昏迷不醒的瑞阳苍白憔悴,每用一次药就会吐出满口的暗血,叫他好心痛。抚摸她冰凉的脸,他很害怕,算算时日,毒解的她该醒过来的。
伸手轻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绍胤衡再也感触不到生命的律动。不可否认,当初他是别有用心地让她怀上孩子。为了骨肉之情,她就不会再试图从自己身边逃开……但他也知道,她是爱孩子的,毕竟她和孩子最亲近。如今孩子没了,该如何告知她这残忍的事实?他真懊悔自己的大意!
天将破晓时,瑞阳终于醒过来,见他一脸焦心地待在床边,她就晓得自己流产了。但她表现得很安静,不哭不闹,没有他们想的声嘶力竭。只是,就因她太安静了,绍胤衡才更害怕!
“阳阳?”自她醒来也几天了,但她始终默不作声的像只没生命迹象的娃娃,这情况让他很忧心,他情愿她来次激愤的哭闹,总比现在来得好。
瑞阳的目光空洞地睁着,对他的关心没丝毫反应,呆滞地目视前方。
绍胤衡拿起木梳替她梳发,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畔低喃:“快好起来,接下来的几天我会顾不上你了。明晚,腾会带你去个很安全的地方,等战事平息了,我一定去接你回来。”
瑞阳不做声,倒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这几天的“内哄”的确闹乱了他,外面局势紧张,他也荒废了好几天,不知他是否做好了应战的准备。总之现在的“风雨楼”是众矢之的,不宜久留。
“那时候的你——还会跟着我吗?”他苦笑道,“我承认我很卑鄙,怕你离开,所以企图用孩子来牵制你。不过,我不后悔这样做,因为——你对我真的很重要!”
室内一阵无言,只轻微地相融的温暖呼吸声,他小心翼翼地梳理着她的青丝。而后,安静地搂着她,倾听她的心跳声和享受她的温柔。
他不舍地在她白皙的额上留个吻,正要离身,却发现瑞阳拉住了他的衣摆,静静地瞅着他好一会,忽然探过身子来,主动环上他的脖子抱住。
“让他们走吧,都生死关头了,就饶了他们吧……”
他明白她还惦记着他们四人,“现在这样战势的情况,我也没心思去理会他们了,放他们走也好。”
他的回答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他怎可能如此轻易让步?“真的?”
他没理会她的惊讶,只是让她躺好,为她盖上被子,“不骗你,歇下吧。我也该走了。”
他燃起熏炉,檀香的气味更能让她安眠;再把床头的烛火吹熄,不会太亮地照着她,让她不会因刺眼而难寝。瑞阳静瞅着他这些无微不至的举动,乌眸又一次难忍地湿红,想着他方才的话,她真的觉得很对不起他。一恍惚,绍胤衡已朝门外走去。看着他伟岸的背影,她心里猛地一颤,一种不祥的预感,瑞阳想喊住他。她感到这次一别,像是永远走出了她的生命,不留丝毫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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