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彩儿佯装给王妃到药铺买药,大大方方的自王府正门走了出去。空气里飘散着早饭的香味,炊烟袅袅,街市此时正当繁华之际,做买卖忙前忙后,逛早市的人流如织。彩儿顾不得停留,先到北市的“惠仁堂”药房里抓拣了两副清热解毒的中药,而后见四下无人注意,转而向“慕府”走去。
看日头尚早,老刘头还未将慕府大门打开。见天气日渐凉了,正在灶下用柴火烧着热水。门外,传来“咚咚”几声急促的敲门声,响动不太大,却让人感觉到敲门之人的急迫。
“吱呀”大门一响,门开了尺许,老刘头自门内探出头来,向外张望。彩儿见是刘头,高兴的叫道:“刘叔可好,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彩儿呀”。
老刘头忙把大门敞开,满脸堆着笑,“我道是谁,一大早就来说敲门,原来是彩儿姑娘回来了”。
“刘叔,老爷在府中吧”,彩儿开口问道。
“在呢,彩儿姑娘这清早赶来,是有什么急事吧”。
彩儿左顾右盼,这才拽过老刘头,在他耳边轻语道:“刘叔,这话彩儿可只跟你一人儿说了,我回来府中,的确是找老爷有急事回禀”。
老刘头啧巴着嘴,连连点头道:“姑娘放心,老奴的嘴要可是用针线给缝上了的,绝露不了半点风声”。
“是了,刘叔那可是个稳妥人,噢,还有您可千万别跟其他人提起我回府的事儿啊”,彩儿边说边调皮的伸了伸舌头。
“行了,贫丫头”,老刘头边点着头,嘴也没闲着,自语道:“这两日恁的奇了,前两日咱府里来了个夫人的侄子,来投靠老爷。今儿彩儿就回来,合该这段时日府里人丁兴旺呢”。
彩儿听那老刘头说什么夫人的侄子,觉得奇怪,好奇的问道:“刘叔你说什么,夫人的侄子是谁,难不成还留在府里了”。
“哟,是我老汉多嘴了。具体的事由我也不太清楚,只是那日咱府前来了个年青后生,老奴见他虽是落魄,却似那清白的读书人,他自称是夫人的侄子,我自是不敢怠慢,就赶忙遣人去通报,一会儿功夫,夫人来到门前与这后生相认,这年青后生就留在了府中。听说,现已认老爷夫人为父母”,说至此,老刘头声音微弱了下来,“不过,老奴听一众仆役都说这后生表面对老爷、夫人极尽卑躬之色,暗里却把自己当成了慕府的主人,架子端得足呢,不似那良善之辈”。
彩儿听完老刘头的叙述,眉头不禁打了个结,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儿。“刘叔,赶忙带我去见老爷吧,小姐还等着呢”。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说话儿了,来,彩儿姑娘随我进府”,老刘头带着彩儿直向西暖厅而来。
紫红色福字暗纹锦衣松松的罩在慕老爷略显臃肿的身上,白净面皮上透着红润,鼻梁高而阔,嘴大唇厚,眼大而有神,此时的他斜坐在黑漆雕花木椅上,眼露精光,灼灼的看着几案上摊放的几本账薄,不时的伸出胖手在算盘上噼噼啪啪的拨弄着。
门外传来一阵厚重、轻快夹杂在一起的脚步声,到了门前,脚步声嗄然而止。“老爷,您看谁回来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颤抖。
慕老爷仍专注在账簿上,不轻意的咳了声,“是老刘头吧,有什么事吗”?
“老爷,您看看,是彩儿姑娘回府了”,老刘头加重了语气。
“噢”,慕老爷惊讶的抬起头来。
彩儿见慕老爷望了过来,忙双膝脆下,“奴婢彩儿叩见老爷”。
慕老爷急切的问询道:“你家王妃可回府了”。
“回老爷,小姐不曾回府,不过奴婢带回了小姐的亲笔书信,小姐言明,老爷看信便知端倪”。
慕老爷面露疑惑之色,“如此快将书信呈上”。
彩儿自衣袋中取出信来,双手递到慕老爷手中。
就在此时,一俊朗后生大步跨了进来,“父亲早上安好,孩儿给您请安了”。
慕老爷、彩儿、老刘头眼光齐齐向来人看去。彩儿见这后生约摸十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本是极英俊的,只是脸色过于青白,一双桃花眼,眼神游移不定,竟带着些许风流与邪气。老刘头一见来人,赶忙深施一礼,“老奴参见公子”。彩儿本来已在心中猜测,此人就是老刘头先前提到的慕夫人的侄子,这时听闻老刘头的话,更是确信无疑,只是不好点破而已。慕老爷手中兀自拿着那封书信,见后生给自己问安,脸上顿时涌出笑来,打着哈哈,“航儿不必多礼”。
那后生眼望向彩儿,问询道:“这位姐姐是谁,在府中从未见过”。
“奴婢彩儿叩见公子”,彩儿见后生出言相问,忙答道。
“彩儿姑娘在府内哪里当差”,竟似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彩儿先前听了老刘头的叙述,对这慕航无甚好感,又见他咄咄逼人,不由得语气重了起来,“公子无事做吗?彩儿只是一介婢女,公子问得真是仔细呢”。
慕航见彩儿话语激烈,脸上有些挂不住。慕老爷忙接口道:“彩儿,休得造次,都是涵儿对你管束不严,怎的说话这般没轻没重。如今涵儿贵为王妃,你要如此处事,却是给慕府抹黑,让涵儿为难”。
这番话一出口,慕航已知彩儿的身份。饶是他机灵玲珑,一揖到地,一脸恭敬,“原来彩儿姑娘是王妃身边之人,慕航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得罪,请姑娘海涵”。
慕翁大手一摆,“都是自家人,无需如此,彩儿你家王妃除了让你带回书信外,还说了什么吗”?
彩儿用眼瞟了一眼慕航,犹豫了下,方才说道:“老爷,小姐说此封书信事关重大,请老爷速速看了,彩儿这才好回去复命”。
“噢”,慕老爷折开书信,抖开信笺。一目数行,看罢信后,眉头慢慢拧结,脸上一派肃然。
厅内的空气不知不觉中凝重了起来,只见慕老爷呆立了半响,又将书信展开,从头至尾细看了一遍。方才缓缓的开了口,“彩儿,你回王府后告诉你家小姐,就说我已知晓信中之事,叫她小心行事,我这里自有安排”。
慕翁又转向慕航道:“航儿,你不是想跟着我学些经营吗,从即日起,你晚间就到书房来,你可明白了”。
慕航一脸喜色,“孩儿谨记在心,就此告退”。
见慕航走远,慕老爷这才叫过彩儿,脸露忧虑之色,“回去告诉你家小姐,若是如信中所言,今后的路或许会更为艰辛,让她考虑清楚,定要好自为之,不管如何,慕府都会为她遮风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