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儿见小姐已将离府的退路想好,大为佩服,夸赞道:“小姐,你好厉害呀,心思缜密的怕是男子也不能比呢”。
瑾涵淡然一笑,吩咐道:“彩儿,这几****到街市时留意些,看看哪里有适合的院落,另外,你抽空回慕府一趟,给爹娘带个信,免得到时惊慌出错。记住,千万莫要生张。还有,魏大叔那儿你去知会一声儿,问问可愿意跟我们一起离开王府,我怕到时追查起来,魏大叔脱不了干系……”。又一一吩咐了些细节,彩儿依言而去。
转眼已是九月十九观世音菩萨出家之日,这一日,各大庙宇香火尤盛。瑾涵想起六月十九时,在菩提寺许下了诺言—如若是王爷平安,定要再来还神的愿望。赶紧的叫过彩儿,准备下香烛和祭品,仍旧是四名待卫装扮成轿夫,一路疾步往小浪山赶去。
到得山脚,眼见上山的人潮一拨儿多似一拨儿,好不容易一步一停捱上山来,到了菩提寺中已近正午。瑾涵见人流汹涌,叫四名待卫将轿停放在寺外,自己和彩儿信步穿过佛堂,直向后面厢院而来。及至快到月亮门时,只见那边几个高大的身形一晃,抢步进了厢院。瑾涵心中一凛,忙拉住彩儿,躲到佛像之后,在糊了白纸的窗棂上挖了个小洞,透过缝隙向外张望。稍顷,一俊朗丰逸的男子在两名蓝色短打扮的汉子的围护下走了过来。瑾涵不禁大吃一惊,看彩儿也是惊奇万分,嘴张的老大,忙一把捂住她的嘴,打了个手势。眼看着这几人张望了下四周,方才进到厢院之中。待走得远了,瑾涵这才拉过彩儿蹑手蹑脚地向厢院挪动。此时,院内静谥无声,垂柳萎顿,毫无生气,枯黄的落叶铺陈在地上,满目的苍凉。瑾涵和彩儿一路躲藏,快到来青砖屋舍时,彩儿眼尖,见门前站立着两名蓝衣汉子,一拉瑾涵的衣襟,两人不敢再往前去。四目相对,主仆心有灵犀,悄然退回到佛堂之中。
一进到佛堂,彩儿已是忍不住,嘴快的说道:“小姐,这公子好生奇怪呢,怎么象是与菩提寺的住持有什么渊源似的”。
“嗯,我看也是,彩儿,你注意了没有,这公子每次出行都有护卫前呼后拥呢,身份一定是不简单”,瑾涵语气肯定的说道。
彩儿猜测道:“难道是凤歌城中那位皇亲贵胄”。
“不,若是凤歌城中的皇亲贵胄,怎么会这般的藏头露尾,依我看,这些人定是不愿暴露自己的行踪”。
主仆二人正自议论,佛堂外一阵脚步声响。两人忙住了口,透过圆洞向外看去。只见来人生就一幅圆胖脸,脸色红润,泛着红光,身着绛红色绣制着麒麟瑞兽的锦缎长衣,外罩褐色金丝绒面的坎肩,一脸的贵相,一看那气度,就知定是个为官的。后面紧跟着一人,衣饰样式似是管家样貌,精瘦的脸,三绺长髯稀疏焦黄。猛一见那官员,瑾涵心中打了下突儿,觉得似在“瑞祥端午”庆典上见过,只是不知道名号。
正自思量,见那管家样貌的人用力咳嗽了二声。很快,厢院里转过两人,来到月亮门前,仔细看四周无人,这才深施一礼,恭敬道:“韩太尉安好,我家主子已等候多时,请到方丈房中一叙”。
“韩某有要事在身,耽搁了日头,原本该向太子陪个不是,反倒是太子太客气了,韩某渐愧”。
瑾涵耳中听得清楚,电光火石间,猛得醒悟过来。此人就是韩婉儿的父亲—韩御霆,就是那个手握北军大权的韩太尉。他与那贵公子是什么关系,虞凤皇年富力强,还未立下太子,可那韩太尉竟口口声声的称呼那公子为太子,又是为什么……,难道此人竟是他国的太子不成。如若果真如此,韩太尉现在与此人在此私会,却是意欲何为,而且这菩提寺的主持慧圆和尚也似牵连其中,莫非这里就是那所谓太子的联络之处吗。无意间的亲眼所见,让瑾涵不禁疑窦丛生,虽然天气已凉,仍自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太尉言重了,快快厢院有请”,接应的两人显得有些诚惶诚恐,韩御霆给管家韩太丢了个眼色,韩太心领神会,低头尾随其后进了厢院。
回廊尽头的青砖瓦舍内,屋内陈设简陋,几案上放置着一盏青铜油灯,油灯时日久远,青铜上已沁出些杂色。木板床上青蓝色的被褥叠放整齐,两个玉米杆编织的蒲团一左一右分放两旁。此时,菩提寺的主持慧圆和尚正对大门而站,大红色的袈裟披在他魁梧的身形上,显得威严十足,灰白的长眉垂至眼角,双目慈祥,鼻阔口方,一副得道高僧的相貌。
东褐国太子凡赛背手站在案桌旁,斜对着慧圆和尚,似漫不经心的问道:“禅师离开故土,到此凤歌的菩提寺落脚不知已有多长时日”。
慧圆和尚缓缓转过头来,叹息一声,“老僧当日因势所逼,远离东褐,至此处已是三十三年有余”。
“时日久远矣。不知禅师当日因何而被迫远离故土,此后又是如何与东褐取得联系”,凡赛话语缓慢,却隐含质询之意。
慧圆双目猝然精光一闪,凡赛捕捉到那双眼中显露出的精明,心中暗思,这慧圆和尚来头绝然不小,在他身上,还隐藏着自己未知的秘密。
果然,慧圆瞬间即恢复常态,淡然道:“老僧年青时在东褐的万明寺出家,那时年青气盛,再加上六根未净,与同门师兄弟起了争执,一时失手,将师兄殴打至重伤,惊吓之下,连夜逃出万明寺。又恐此事传扬开来,无一间寺庙能予接纳,于是,逼不得已离乡背井来到此地。幸得菩提寺方丈收留,从小和尚至今,吾专致于佛学,克勤克俭,修身养性,这才逐步受到方丈赏识,做到今日主持之位”。
慧圆稍事停顿,接着说道:“正所谓,故土难离,月是故乡明。虽已离开东褐已是经年,却时时日日的思念。近十年间,虞凤与东褐两国纷争频繁,我见自己在菩提寺中根基已稳,就起了心思,将香客供奉的银钱一一收罗,又秘密建起了几间地下仓库,屯积了些粮食。五年前,无意间一名东褐商贾来到寺中,我与此人经过秘谈,琴瑟相合,结为知己,待他离开凤歌之时,我托付他回东褐后积极活动,将此地作为东褐国在凤歌城的隐敝据点,近两年来,方与东褐朝中取得了联络。幸会,幸会,老僧绝未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幸见到故国太子,实在是荣幸之至,惶恐之至”。